瑁兒就道:“一碗嫩嫩的菠菜,一碗白豆腐,一碗清炒蝦仁,一碗銀絲小魚,還有一碗湯。”墨染聽到這裡,也就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些菜,雖是素的,聽着也不怎麼下口,但她既肯吃一些葷菜調離身子,也就不錯了。”墨染因又問瑁兒:“大少奶奶喝的什麼湯?”
玳兒就回:“中午廚房裡熬的是雞湯。大少奶奶喝了幾口筍尖蘑菇小雞湯。”
墨染聽了,就道:“這個還不錯。到底她也該多喝一些雞湯。既她喜歡喝,你們兩個就更該有點眼色,吩咐廚房去做。”玳兒和瑁兒聽了,更是頻頻點頭。
墨染就問:“大少奶奶晚上吃的什麼?”
玳兒就道:“大少奶奶晚上吃的小餛飩。這小餛飩事用薺菜韭菜青菜白菜做餡,裡面有雞子兒和雞肉,還有一點子蘿蔔,大少奶奶吃的很香。”
墨染聽了這個,嘴角邊就露出一絲笑容,因又自言自語地道:“她就是喜歡吃小餛飩。”墨染便又對地玳兒瑁兒道:“這個,你們且也叫廚房裡做。若人手不夠,只管來告訴我。”
墨染囑咐完了,這頭也就進去了。聽見簾櫳響動,秋漪便知道是墨染回來了。這若要在以前,她保管已經丟下了手裡的活計,一手殷勤地過來與他噓寒問暖的了。但現在,事情到底有些不同。她並不想用自己的疾病來捆綁墨染。其實,自己是身子骨已經好了,墨染便更自由了。他想去麗春堂,那就可以去麗春堂。他若是不高興了,只管回了來,就將自己悶在書房,什麼人也不見,那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管他。
到底,他是海陵城首屈一指的堂堂柳府大少爺。他家財萬貫,且又面容英俊,只要他願意,想納怎樣的女子都可以。因此,看着墨染掩飾不住的殷切目光,秋漪只是淡淡一笑,方道:“墨染,你回來了!”
墨染聽了,心裡本想朝她大走幾步的,但想了一想,還是將步子停在了屋子中央。他也淡淡對秋漪道:“秋漪,聽說你今兒個胃口不錯。”
秋漪就道:“是。想我果然是好了。你從此可不要這樣殷勤了。”秋漪我話兒裡,其實別有所指。墨染也聽出來了。墨染就道:“但我到底要過來看看你。見你好了,我這心裡頭,方纔踏實了。”
秋漪聽了,想了一想,就又問:“墨染,你今晚還要睡到那書房去?”
墨染聽了,就點了點頭,淡淡與秋漪道:“還是睡書房便宜。我擔心我在你身邊,只是擾了你的好覺。”聽着墨染這樣的解釋,秋漪就道:“也是。其實還是一個人睡得好,睡得踏實。你既覺得自在,其實我又何嘗不是?”秋漪說罷,便將目光看着別處。但到底心裡牽掛墨染,因此秋漪口裡還是說道:“墨染——”
“嗯?”墨染聽了,眼睛立刻迎上了她的眸子。
秋漪就道:“快入冬了,你那書房,到底冷不冷?”
墨染就道:“不冷。前幾天,張良和李貴兩個,與我掛了過冬的厚簾子。那屋子
裡,果然是一點也不冷的。”
秋漪聽了,想了一想,也就笑道:“那樣果然好。”
就在這個當口,老管家也就急急忙忙地過來了。他立在屋子外,對裡頭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隨喜那丫頭死了!”墨染和秋漪聽了,心裡不約而同地吃了一驚,因道:“好好兒的,隨喜如何會死?”二人收斂了情緒,也就從屋子裡出了來。
管家就嘆:“這丫頭是被一隻野貓嚇死的。”管家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秋漪就道:“真正叫人想不到。”
墨染想了一想,方道:“隨喜這丫頭,到底是伺候過老太太的。雖是下人,但咱們總是不能太過薄情。所以,到底還要將她厚葬了。”墨染因就囑咐管家去料理。管家在旁一一地聽了。
秋漪想着隨喜在世時,雖和自己不睦,但好歹也是伺候過自己的,因又問管家,隨喜老家裡,還有什麼人。管家聽了,就道:“大少奶奶,隨喜老家並無什麼家人,只有幾個遠房的表姐,但一時也找不到了。”
秋漪聽了,就道:“她是經年的丫頭,在柳府有些年頭了。厚葬是不必說的,且還要安排人守靈,不然,可是太過冷清了。”
管家聽了這話,便也點着頭兒道:“大少奶奶,我記下了。”管家說完了,便也唉聲嘆氣地出了落雪軒。隨喜同貴這兩個丫頭,都是他將她們兩個安排了在了老太太跟前伺候的。這隨喜和同貴相比,卻是同貴好命。如今,這同貴有夫有子的,可隨喜卻這樣短命。真正,這人的造化,是說不清楚的!老管家的心裡,也有難言的悲傷!
隨喜死了的消息,一霎時也就傳到了沁碧館。小禾兒過來趕着告訴洪氏時,洪氏的心裡,非但不高興,還有些狐疑。她將那斷魂散調勻了撒在那鳳梨酥上,按理依了這藥性也該在晚上睡覺時發作,可弄來弄去的,隨喜怎麼竟是被一隻貓兒給嚇死了的呢?
不過,洪氏又想,這樣也好。府裡衆人雖覺得奇怪,但也決計不會覺得蹊蹺。洪氏就按了按胸口,問小禾兒:“這麼說來,如今府里人人都知道了?”小禾兒聽了,就回:“主子,如今大家自然都知道了。大夥兒都說,這樣一來,弄得大家都不敢走夜路了,這一回,是出現個野貓,下一回,貓出來個黃鼠狼或者狐狸什麼的,那可不更是嚇人?”
洪氏聽了,就幽幽地道:“真正,你們這些人的膽子也就這樣大。既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就更該在各處好好尋尋那些夜貓子野狗的,若溜進來了,只管上前亂棍打死。”
小禾兒就道:“到底讓人聽了害怕。”洪氏卻問:“你劉嬸子還有幾時回來?”
小禾兒聽了這話,反而笑了。因對洪氏道:“主子,您不是說,只希望這多嘴饒舌的劉嬸子,多在外頭逗留的,哪怕就死在了外頭,只要不回來與你嘈呱的麼?這會子,您卻又這樣說?”
洪氏就笑:“是麼?多會子我這樣說起過?”因又喝了一口茶,只覺隨喜死了,
老太太那樁事,從此在她的心裡,才永遠地翻過去了,她可徹底鬆一口氣了。到底這人還是死了的好,死了,方纔乾淨。
小禾兒哪裡知道洪氏的心思,聽了就道:“主子,您素常在屋子裡,常這樣唸叨來着的。如今偏又不承認了!真正叫我可怎麼說呢?”
洪氏就道:“劉嬸子和你,我都很看重。雖我平日裡也囉嗦了一些,對你們也不好了一些,但對你們兩個到底是另眼相看的。”洪氏人雖歹毒,但對小禾兒和劉嬸其實也不錯。到底,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動的人物,她心裡想起來,總是有幾分感情的。就算是跟着她的阿貓阿狗,也是如此。
這邊廂,小禾兒便勸洪氏上牀睡覺。洪氏就道:“也是怪了,我聽隨喜那丫頭死了,更是一點睡意也沒了!這會子,我的精氣神竟是這樣好!”
小禾兒聽了,就道:“如今我一想起隨喜姐姐,心裡頭就怕的。主子你還偏這樣說!”
洪氏聽了,心裡未免得意,因就帶着笑意,對着小禾兒說道:“我怎樣說,都自隨我的意!其實,這隨喜也是伺候過我的,可我這心裡頭,竟是一點兒不難過!只像個沒事人似的!”
小禾兒聽了,想了一想,就對着洪氏說道:“主子,縱然真如此,您也不能露出什麼來?不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見了,可是覺得涼薄呢!”
洪氏一聽這話,趕緊就安撫道:“小禾兒,我不過與你說笑罷了!真正,我這心裡頭,也是一樣地難過呢!如何不難過,到底她也在這府裡呆了這麼久了,自老太太過世後,也過來伺候了我一場!我本想着還要將她調了我身邊伺候的!不想——現在就這樣了!好好的一條人命,如今說沒就沒了!這——這怎不叫我的心裡難過悲傷!小禾兒,你說說,隨喜她這不明不白地死了,該找誰算賬?”
洪氏只想將這風浪弄得更大一些。小禾兒聽了,心裡愣了一愣,方道:“主子,您說這話,我心裡不懂!”
洪氏就道:“你如何不懂呢?哎!到底你年輕,不是劉嬸子!我問你,如今這府是誰當家?”
小禾兒聽了,就道:“主子,如今府裡當家的是大少奶奶,這個誰不知道?”
洪氏聽了,點了點頭,更是對她道:“好。如今這園子裡,出現了好些莫名其妙的野貓子野狗子,難道不是大少奶奶的令行不當麼?說到底,都是大少奶奶離家無方,連個園子都管不好,因此才弄得這些畜生都溜進了園子!你說,我該不該爲隨喜去找大少奶奶算賬?”
小禾兒聽了這話,心裡吃了一驚。“主子,這——這似乎和大少奶奶也沒什麼干係吧?到底這些野貓子野狗子都是有腳的,它們會爬圍牆鑽進來,這個叫大少奶奶怎麼辦?”
洪氏聽了,口裡就哼了一聲,對她道:“那你說,這府裡就該這樣讓這些畜生橫着走麼?如不懲治,以後只會嚇死更多的人!那樣,可成個什麼樣子了?”洪氏說着,更是假裝起義憤填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