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既至,朌坎整肅祭服,與三王子並雲永一道前往飛獸神殿,姬仲陽親自於殿外迎接。
衆人入了殿內,只見祭臺之上牲祭諸物俱已齊備。朌坎於祭臺之前站定,腦中回憶彼時朌坤在中土國召喚鐘鼓之時的一舉一動,潛心模仿。只道是自己階位尚低,惟有盡力一試罷了。
此番朌坎右手召出法杖,勉力運轉全身靈力,灌注於精魄,只見精魄隨即發出紫中帶黃的光芒。同時巴蚺二蛇亦現出蟒蛇真身,身形大漲,增至數丈長短,宛如大殿柱身般粗細,眼如銅鈴,口吐長信。殿中初次見識這般情景之人俱是大駭,難以置信。
隨後只聽朌坎口誦咒訣:
“承神州靖平之頌,應天人諧應之符;
慶日月神祗之照臨,膺皇天后土之永命;
山川社稷之神哦,請您現身!”
話音剛落,便見祭臺之上白光一閃,一人面牛身神祗現於臺上。生得四蹄一胳膊,手拄長拐而行,正是西皇山山神飛獸之神。衆人見山神降臨,忙不迭跪下行禮,而臺前朌坎則因之前勉力催動己身全部靈力,已是靈力耗盡,體虛空乏,不禁雙膝一軟,跌下身去,靠法杖支撐,方纔未曾摔個五體投地,口中喃喃自語道:“幸而素昔皆悉心修煉降神之術,此番拼了老命,還好召了出來。”
衆人正待禮拜,不料卻聞那飛獸之神宛如大夢初醒一般開口說道:“本神感應到此處有神之氣息,故而甦醒,特來一見……”說到此處,那山神只見跟前幾與神殿齊高的二蛇忽地縮小,定睛細瞧,驚道,“原是汝二蛇,不料千百年後,竟能再見汝等現世。”
此番已縮至鱔魚般大小的二蛇仰頭對曰:“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跟前朌坎聞言,方轉頭回望身後二蛇,方知因自己靈力耗盡,二蛇方恢復成原來模樣。
飛獸之神待與二蛇招呼畢,方低頭環視殿中衆人,目光掠過跟前最近的朌坎之時,略作停留,隨後又轉向朌坎身後幾步遠的三王子,隨即眼神一亮,說道:“中土國人,汝且擡首令吾一觀。”
三王子聽罷雖不解其意,亦只得依言擡頭,只聽那山神問道:“觀汝服飾,應爲中土國王族,只……汝到底是何人?”
三王子答:“我乃中土國三王子云寅。”
山神聽罷徑自尋思一回,又道:“本神記得這一代中土國主乃是雲壬,汝爲雲壬之子,如此汝母又爲何人?”
三王子道:“我之母妃乃父王側妃,名風秋蘿。”
山神追問道:“汝母並非中土國人?”
此番三王子頓了頓,方道:“母妃原爲女子國人。”
山神聽罷,自顧自說道:“風姓……原來如此,無怪乎……”說罷方轉向三王子,“不料如今中土國竟有汝這等不肖子孫,果真世事難料啊……”
跟前三王子垂首聆訓,聽到此處不禁雙拳緊握,身形微顫,正暗自氣悶,卻聽山神接着道:“中土國三王子,汝系天命所歸,且好自爲之。”
三王子聞言,雖不解飛獸之神言下之意,然仍是叩頭行禮。那飛獸之神留下此言,隨即便消失不見。
周遭奇股國衆人聞罷此神諭,皆對三王子刮目相看。在此之前,中土國人自詡爲神族後裔,最重己身血統之正,皆將異國之人視爲雜姓野種,只道是混沌大陸惟有自己本國國民高人一等,其餘國民俱是不值一提。然此番見這中土國三王子,雖亦爲中土國國民,然對本國之神亦是彬彬有禮,入了國中便也率先禮天敬地,拜叩神祗,確如飛獸之神所言乃中土國之不肖子孫,更顯泱泱大國之雍容大度。
此番祭天之禮已畢,姬仲陽方領三王子等人入宮拜見奇股國國主,國主亦已聞知飛獸神殿諸事,對了三王子更是以禮相待。待詢問三王子來歷,三王子方將淪波舟一事告知。那國主聞言亦是眉頭深蹙,坦言曰此事難辦,本國雖持有一半的《宛渠異志》,然另一半卻在鄰國奇肱國手中,需兩國合作方能造舟。而兩國素來不合,斷無合作之理。國主因顧忌三王子之面,亦是擔保若三王子能設法說服鄰國盡棄前嫌,本國願與鄰國合作造舟之事。
面見國主後,三王子一行人仍回到奇肱國的居所,期間雲永詢問三王子可有辦法令兩國和解,三王子搖首道:“雖尚未尋思出甚對策,然兩國的關係亦並非我等之前料想的那般無可救藥,尚有挽回之餘地。此番造舟的關鍵正在於那《宛渠異志》,偏生此物分成兩部分保管……”
雲永聞言道:“如此不若屬下潛入奇肱國將那《宛渠異志》盜出交與四王子,如何?”
三王子卻搖首道:“此事不妥,據之前與四王子交談,他道是他曾翻閱此書關於淪波舟建造技藝的部分,得知其建造技藝亦分爲兩部分,因書爲外海傳入,語言晦澀難懂,多年來依他之才亦惟能習得自己手中這部分中的技藝。想來此番便是有了那另外半部,亦需花費不少時日方能明瞭,更勿論造舟所需時日。然我等卻等不了這許多時間,需儘快出發纔是。”
雲永聞言道:“如此便惟有令兩國合作這一途了……”
此番在旁沉默許久的朌坎聽罷上述之言,忽地開口說道:“依在下之意,造舟之事關鍵惟在《宛渠異志》與姬仲陽並姬嘉月二人身上,不過造舟罷了,何需專程令他兩國合作?不過惟令他二人合作便是。他二人不正是兩國技藝最爲精湛之技師,其餘國民皆不如他們,便是換了他人來,亦信之不過罷……”
三王子聞罷這話有些蹊蹺,忙追問道:“此言何意?”
朌坎笑曰:“令兩國合作不易,然若是欲令姬嘉月與姬仲陽合作,在下倒有法可以一試。”言畢朌坎暗忖曰“傲嬌嘛,總是愛在心頭口難開,經過那木作展會,自己對那兩人之情,可瞧得很是清楚”。
朌坎又道:“此事欲成,還需四王子相助纔是……”隨後朌坎低聲對三王子並雲永密授一計。
翌日,姬仲陽忽地接到雲寅來信曰請他單獨前往樑城城郊,有要事相商。姬仲陽接信亦不疑有他,隨即出發前往。
卻說奇股奇肱二國雖爲近鄰,然接壤之處便惟有樑城而已,出了樑城,城郊之處便已近兩國國界線。而國界線附近,則是一片雜亂無人的荒地。
此番姬仲陽拄拐而行,慢慢出了西樑城,在接近國界線之處,已是風景荒涼、人煙稀少。姬仲陽正納悶三王子爲何將自己約來此處相見,便見有那黑衣蒙面之人忽地從道旁躥出,共有三人,堵住姬仲陽的去路,似是在此等候多時。姬仲陽見黑衣之人俱是好手好腳生得健全,知曉這幹人並非奇肱奇股兩國之人。正待向來人表面身份,問明來意,不料來人竟不多言,亦不開口,只見爲首之人從身上取出一黑布口袋,將姬仲陽整個裝入其中,用麻繩縛牢,兩人擡着便走。剩下一人則細心地將姬仲陽落下的柺杖拾起,一併攜了帶走。
另一邊,奇肱國二王子姬嘉月收到一封未曾署名的來信,信上曰:
“此番奇股國四王子姬仲陽殿下已落入我手,請二王子將前日裡木作展會所展之木鳶攜來東樑城外交換,二殿下需親身前往,不得有誤。若日落之前未見二殿下身影,我將卸下四殿下一臂贈與殿下,第二日不見,則再贈一臂。若二殿下將此事泄漏與他人知曉,我將卸下四殿下獨肢相贈,請殿下好自爲之。”
隨信附有姬仲陽那從不離身的柺杖,柺杖之上還有姬仲陽十白階位的標誌。證明姬仲陽確在來信之人手中。
姬嘉月閱罷來信,登時心急如焚,忙問送信前來的王府下人可知此信是何人所寄,那下人則道只見送信之人黑衣蒙面,觀身形不似奇肱奇股二國之人,不知來歷。
那姬嘉月聞言,先是冷哼一聲,將那信箋隨手一扔,道句:“哼,你們綁便綁了,要殺便殺,他是生是死,與我何干?我又爲何爲了此人將木鳶白白送出!……”然話雖如此,姬嘉月卻仍是在房中煩躁地踱來踱去,已是坐立難安。一提起木鳶,便憶起不日之前的木作展會,憶起那日敗給姬仲陽之事。自己雖負於他,心中卻無一絲懊惱之感,反倒是打心底裡欽佩其才。
此番姬嘉月於房中踱步半晌,面上尚欲強裝冷淡不在意之狀,終是按捺不住,命人將木鳶取來,自己裝上偃甲義肢,權作手臂。隨後獨自攜了木鳶出門,令王府衆手下勿要跟隨。
待姬嘉月出了東樑城門,往城郊行不多遠,果真有那黑衣之人從道旁躥出,令姬嘉月往了兩國國界之外的荒野行去,只道是姬嘉月跟隨前往,便能見到姬仲陽。
待七拐八拐地行了一段山路,黑衣人方將姬嘉月領至一山洞口,道曰自家主子正在洞中,待他入了洞中,交換木鳶,便可與姬仲陽相見。姬嘉月聞言,雖懼自己孤身深入險地,爲黑衣之人所害,然念及此乃唯一可行之法,亦只得依言而入。
入洞之時,姬嘉月尚且惶恐忐忑,既恐姬仲陽爲人所害,亦懼自己孤身犯險,落入他人圈套。不料待走至洞中豁亮之處,眼前之景豁然開朗,只見石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