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先說大王子。且說大王子專程前往東海挑戰那青龍之陣,不料未至中途便已敗出陣來,之前又曾於句芒面前誇下海口,卻未能兌現,遂顏面大失,心下好不痛快。此番只得於心下暗恨,猜想三王子乃是施了手段、用了詭計方纔通過此陣。
從東海歸來,大王子忿忿然回了宮中,隨後直奔寢宮,命宮人將朌歸妹喚來,一面又令宮人替自己寬去衣衫。不多時候,朌歸妹應召而來,只見大王子正敞開衣襟,斜倚於龍榻之上。朌歸妹見狀,明瞭此乃大王子欲令自己侍寢之意。心下雖喜出望外,然又見大王子麪上抑鬱不平之色,知曉大王子此時心緒不佳,又恐不順他之意,遂舉止之間,亦是小心踟躕。
大王子見朌歸妹來到,亦不多言,惟伸出一手揪住其手臂,一使力便將朌歸妹拉至榻上,舉止粗暴地撕扯她的腰帶下裙。朌歸妹從未見過大王子如此粗暴的一面,亦是駭得不輕,正待請求大王子手下留情,不料大王子竟又忽地停下手中動作,放開朌歸妹,將身子挪往一旁,惟道句:“你下去吧。”
朌歸妹聞言,不知所措,茫茫然對曰:“國主,我……”
大王子卻不欲多言,令道:“下去。”
朌歸妹見狀,按捺下心中委屈,整齊衣衫,隨即行禮退下。
之後大王子喚來暗衛,命道:“喚梅月前來見我。”暗衛得令自去。隨後大王子隨手披了件外袍,起身往密室中行去。
不過一刻工夫,便聞密室石門被輕聲推開,隨即一個人影閃身進入,黑衣蒙面。此番梅月亦是頭回見到大王子衣衫凌亂之狀,不復往日那般端莊整肅,正斜倚榻上,手持一爵,慢品豫城名酒殿司鳳泉。黑衣之人大感意外,腳步稍滯,開口說道:“可是方纔完事?尋此時議事,此舉不似你往日作風……”
大王子不答此話,惟招手示意梅月上前。梅月遲疑片晌,方揭下掩面黑紗,面紗之下露出一女子嬌俏妍麗的面容。步至那榻前,不自在地側身挨着那牀榻邊緣坐下,問道:“你此番前往挑戰青龍之陣,可是順遂?”
大王子乍聽梅月提起此懊惱之事,登時面色大變,將手中酒爵往那地上猛地一擲,酒液撒了滿地。隨後一把拽住梅月胳臂,將她用力拽上榻來,壓在身下。
梅月乍逢此事,駭得驚慌失措,雙手奮力抵住身上之人,口中急道:“曦曜,你瘋了嗎?你欲做甚?!”說話間靈力運轉,已喚出自己的召喚獸。
然大王子全然無視那頭頂飄浮的巨蛇,擒住梅月雙手,說道:“梅月,我急需力量!此番我未能突破那青龍之陣,此陣乃水陣,尋常武士怎能於水下閉氣這許久?我不知望鶴使了甚詭計方纔突破此陣,然此世間,我最不欲負於之人,便是望鶴!……”
梅月掙扎道:“即便如此,你我何種關係,怎可行此苟且之事?此舉天理難容、人神共憤!……”
大王子則打斷梅月之言道:“你聽我說,我不畏天亦不畏神,你我此番所謀劃之事豈非逆天而爲?爲實現我之大志,即便天誅地滅,我亦毫不畏懼!靈山之上,除朌坤之外,便屬你靈力最強,朌歸妹不及你萬一!”言畢亦不顧梅月掙扎,一把撕下梅月下身衣衫。
梅月驚叫一聲,雙目噙淚,哭道:“曦曜,你已是酒醉迷心……你瘋了……否則又如何會行出這等不齒之事……怎可如此對我……”
正值此時,大王子忽地鬆開鉗制之手,輕柔地撫上梅月面龐,凝眸而望身下之人,目光灼灼,含情脈脈,只聽他說道:“這些年來,惟你知曉我之志向,助我籌劃良多。若非你我這般身份,我定封你爲後;你生而註定成爲我的女人,惟你能助我!……此番我自會小心輕柔……”
聽罷這話,須臾之間,梅月透過朦朧的淚眼回望頭上男人,淚光之中,男人的面容模糊扭曲,分外陌生,然亦依稀可辨其華胥氏一族男子所特有之俊骨之奇、麟鳳之姿。耳聞那人口中少有的溫言軟語,心中一角終於塌陷。女人到底是渴望溫情之物,在天旋地轉般的痛楚之中,仰望頭頂扭曲模糊的巨蛇之影,於半昏迷半清醒之間,始終惦念着他承諾的溫柔。
在驚濤駭浪將他二人拋至頂端之際,如逍遙恍惚之中,徜徉虛浮之境,朦朧中只見跟前的男人神采奕奕,嘆息着說道:“梅月,你之滋味甚善,不愧爲靈山除朌坤之外的第一人也……”
事畢,大王子只覺渾身真氣充盈,意馳紫巔。懷中摟着梅月之軟玉溫香,說道:“明日我即前往六兵之陣,先行突破弩之陣,隨後方設法通過青龍之陣……”
一旁梅月卻道:“依我等之計,不過意在神器耳,何必非執著於六兵之陣?據聞望鶴已突破青龍之陣,想必那句芒神弓亦在他之手中;即便你突破青龍之陣,此番亦無法得到神弓,不若設法從其手中得來……”
大王子聞言,隨即問道:“如此依卿之言……”
梅月道:“此番我有一計,不若留着望鶴性命……”
且說二王子聞見戰場生意外之變,隨即領人趕往黃池谷地,只見己方軍士所結八門金鎖陣雖將女子國四路大軍圍困其間,然外圍卻另有一路人馬從生門強行攻入,試圖破除此陣。那爲首之將乘坐神馬飛菟,頭戴獅盔身披銀鎧,手持方天畫戟,一騎當先。生門處軍士衆多,守衛森嚴,不料那爲首之將竟有萬夫莫敵之勇,一路殺來,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地,陣中軍士丟盔卸甲,畫戟過處,片甲不留。不多時候,那將便已單槍匹馬殺入陣中,登時陣腳大亂。隨後那將復又轉而向西,從景門殺出,只此一軍,便破八門金鎖陣。
又見從生門殺入之將與被困在死門的風舜英於陣內會合,風舜英道:“我此番方知彼時與你較量,你擇卻刀而舍畫戟,當真是手下留情之舉;而我卻宛如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
那將對曰:“大將軍過謙了。”
二王子見狀,拽緊雲袖,於心下納悶:“方天畫戟,此人到底是誰?女子國中亦有善使這等兵器之人?而觀其身手武藝,只怕不在王兄之下……”念及於此,心下竟無端地浮現出三王子的容顏。若說誰與方天畫戟最具因緣,自是老三雲寅,而此人心思向來難測,自幼與自己對弈,雖從未獲勝,卻往往僅輸半子,亦不知乃是湊巧抑或是別有用心。
正暗自思忖,只聽身側雲文忽道:“殿下快看!”說着手指那東邊山坡的方向。
二王子聞聲望去,只見山坡之上,正立有一巫祝,身着祭服,手擎法杖,頭戴骨牙面具,引吭高歌:
“帶長劍兮挾秦弓,
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
終剛強兮不可凌。”①
二王子見狀,雙掌一拍,跺腳道:“不好,此乃靈山祈福之術,能振作士氣、恢復精力,令軍士百戰不迨!不想這女子國竟有巫咸國巫祝相助!”
果不其然,只見原先被困在八門金鎖陣之中的四路大軍,本已被陣法中將士殺得七零八落、傷痕累累;此番聞罷那巫祝歌聲,登時又重整旗鼓,拼殺而來,所餘之人不多,卻是愈戰愈勇,銳不可當。此番陣內陣外的女子國將士裡應外合,藉由陣法被那神秘將領衝破之時,一舉反攻,合而圍剿結陣軍士,反敗爲勝。
二王子見狀,隨即命身側善射之將,專程射殺那山坡之上施術的巫祝。那將領得令,拈弓搭箭,對準那巫祝一箭射去。只見流矢破空而過,便要射中那人之時,忽地憑空竄出一條巨蛇,將長尾一擺,瞬間將箭矢擊飛。二王子等人見罷此景大驚,定睛細瞧,方看清那巫祝身側,盤旋着兩條吞天巨蟒,一青一赤,護衛在旁。不禁長嘆曰:“失算矣!若單論女子國諸人,此番定能一舉攻破南境防線,攻入女子國中。奈何現下竟有這般能人異士相助,既知我八門金鎖陣之玄妙,又可從旁助陣,而我等卻不知其底細……”
隨後只見谷地中中土國之軍大敗,紛紛倒戈棄甲,往了己方境內慌忙逃竄,而女子國各路兵馬則乘勝追擊,大敗中土國之軍。二王子只得下令鳴金收兵,令己方人馬退回北境。
此番那獅盔銀鎧之將卻並未隨軍追擊,卻是勒馬停下,佇立於谷地中央,往了山坡之上那巫祝站立之處望來。此人正是尚爲女體之身的三王子,爲施此計,他甚至摘下水玉,仍作女身,尚未恢復己身原貌。遂二王子雖從旁見識他身手武藝,亦未能認出他之身份。而那山坡上站立之人,正是朌坎,見己方獲勝,他方化去靈力,二蛇已恢復往常大小。此番他二人一上一下,隔了這方不小的距離,彼此凝眸佇望,身側萬馬奔騰、軍勢滔滔,惟有他二人靜立不動,宛如石像。彼此那交匯的視線之中,萬語千言交織不休,似慶賀這攜手並肩作戰的勝利,亦似感懷這同心同德之情誼。
目成兩作癡,心同意繾綣。
只正值衆人以爲勝券在握,大勢已定之時,一聲滄海龍吟傳來,倏忽間大地山河震動。在三王子漸漸睜大的雙目中,倒映出應龍攜二人從天而降,落於山坡之上朌坎身後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