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阿淼二人見地上影子如黑雲壓城一般襲來,亟亟擡頭一看,正是那梟陽人左搖右晃地趲至他二人跟前,雙臂一伸,便要擒住他二人。正值此千鈞一髮之際,一旁阿山卻忽地拼盡全力,猛地將阿淼一推,大喝道:“快走,來不及了!”
此番剛將阿淼推開,那梟陽人便已將阿山擒住,以雙臂禁錮住其身,再緩緩舉起,舉至眼前,慢慢張開大嘴,欲將阿山就此活生生吃拆入腹。
一時間,阿淼只覺百感交集,自己不過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小民,如何敵得過那梟陽怪物?而但凡是人,皆有求生本能,若想活命,只得趁那怪物擒住阿山之時逃去;然而念及自己若是放任阿山被殺而就此逃命,他那還未丟失的良心令他萬難行出此事。
阿淼正躊躇不知所措,只見那梟陽人已將嘴張至最大,以便能生吞活人,而那如鐵般的雙臂,亦同時使力,將阿山骨骼捏得咔咔作響。
阿淼見狀,腦中忽地便靈光一閃,浮現出穿越之前自己曾做過的那一奇妙夢境,可不正是自己遭遇那梟陽人,從中救下王子之事。彼時他似是口拈咒訣,招出了一柄方天畫戟。總歸事已至此,左右無法,便也死馬當活馬醫,豁出去試他一試。在腦中尋思一陣,竟還記得那咒訣,遂集中全副精神,心中默唸道:
“道引行氣,思神守一;性與道合,思若有神!”
同時又只管暗忖曰不管召出何物,便是召不出方天畫戟,能召出個上手的武器便可。如此念着,阿淼隨即伸出右手,只見右手掌心中白光一閃,一柄短匕首應運而生。竟當真召喚出武器,卻並非是自己想要的方天畫戟!
阿淼見罷,咬咬牙道句“罷了,總好過沒有”,隨即手持匕首,一躍而起,趁那梟陽人張嘴將要咬下阿山頭顱之時,猛地將匕首從其下頜處刺入。那怪物吃痛,慘叫一聲,隨即放開手中禁錮的阿山。
阿淼忙拉住跌下的阿山躲往一旁,又詢問一聲“山哥,你沒事吧?”
阿山則艱難答道:“我無事。”
阿淼聞言,方又轉頭注視着那梟陽人,心下忐忑難安,暗自打鼓,只道是未想方纔僅召喚出短匕首,未能召出諸如除魔神劍之類的神器,能將怪物一擊斃命。果然理想豐滿而現實骨感。然而他記得夢中之所以能殲殺怪物,正是因了那王子身手過人,方能一舉成功。此番自己不過一凡人,便是手舉大刀,亦無法與怪物相抗。而方纔那梟陽人不過被刺中下頜,待它拔出匕首,屆時只怕惱羞成怒,再向他二人殺來。
如此念着,只見那梟陽人大吼一聲,已一舉將匕首拔下,扔往一旁。阿淼見狀,手腳並用地爬起身,連拖帶拽地欲將阿山背上,一道逃跑。轉頭一看,那梟陽人果真氣急敗壞地向他二人撲來。
阿淼心下急道“壞了”,正欲尋思對策,不料卻忽聞不遠處一個人聲傳來,在道“小兄弟莫慌,我們來了”。阿淼二人隨聲望去,只見三五個身着巫祝祭服的青年正往這處趕來。於此同時,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鳥鳴,阿淼等人聞聲轉頭一瞧,只見一鳥從身後的方向破空而來,生得人面獨足八翼,一張喙銳而且長,一頭扎向那梟陽人,對準心臟的位置猛地一啄,登時只見那怪物胸腔破裂,爆血而亡。而那鳥待擊殺了梟陽人,只倏忽間便憑空消散。
那剛來的數名巫祝見狀,神情驚異,喚了聲:“是青鸐!”紛紛將目光投向阿淼二人身後。
阿淼見狀,忙不迭隨之轉頭望去,卻只見身後是一片山坡,山坡之上不過半人高的雜草,草間穿梭出沒的各類長蛇,除此之外,哪裡瞧見半個人影。
阿淼忙開口詢問爲首的巫祝青年道:“請教諸位,方纔可是有人在此?”
爲首的青年則答:“那鳥名青鸐,乃是幻術所化,本門降神之術所召,我等見了那鳥,以爲是本門長老所爲,不想卻並未瞧見身影,不知是誰。”
阿淼聞言兀自尋思,一旁阿山則道:“多謝各位巫祝大人相救,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只不知諸位因何至此?”
青年道:“我等皆是奉巫咸大人之命,前來探查那異國之人。”
阿淼一聽那“巫咸”一詞,腦中回憶一番《三界》書中內容,巫咸正是六巫之一,主施占卜之術,亦是宗主之國御用巫師。
阿山又道,將阿淼從方纔的思緒中拉回:“之前見那幾個賊人在我等家中弄鬼,我們需快些回去,查看爹孃狀況。”
阿淼聞言頷首,將阿山背起,隨後告別衆巫祝青年,二人返家不提。
此番到了家中,只見爹孃二人仍躺在空地之上,姿勢如前。而一試他二人脈搏,果真已是斷氣多時。一旁阿山見罷此景,早已痛淚盈眶,伏在二人屍身之旁稽顙泣血,痛不欲生。
而阿淼只沉默不語,胸口宛如壓着巨石那般,透不過氣來。念及自己本是穿越而來,這逝去二人並非自己的生身父母,自己彷彿一個外人,感情到底隔着一層,始終融入不了他們的世界。又見阿山哭的死去活來,想勸卻又覺自己並無那立場。欲道節哀順變嗎?可人子之痛,豈是外人能夠體會的?
終於阿淼嘴角浮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卻與哭無異:“原來這便是失去親人的感覺嗎?……”想來他穿越之前,父母早亡,乃是孤兒。如今因機緣巧合,他被迫介入他人的世界,不再孤身一人,終於令他體會到世間親情爲何物。穿越的時日雖不長,然足以知曉家是何意。而如今忽地竟又得而復失,心下失落可想而知。
緩緩跪下,阿淼咬牙拽緊雙拳,心下暗暗起誓曰:“無論這是何等世界,亦不可如此輕賤人命,定要那等作孽之人血債血償!”
正如此在心中念着,不料卻是阿山止住痛哭,抹了眼淚,見阿淼低頭垂首跪着,便忙不迭啞着嗓子轉而安慰阿淼道:“此番阿水莫要難過了,便是爹孃不在了,還有山哥,山哥會顧看你!……”
一旁阿淼聞罷此言,登時百感交集,齜牙道句:“你自個兒顧好自個兒便好……”終在嘴邊扯出一個較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你這人怎的如此令人難爲情啊……”
……
之後兩兄弟便收拾了傷慟,將父母下葬,正葬在阿淼穿越而來落下的那處水潭的山坡背後。兄弟二人談及日後的打算,阿山欲重操父業,作那種植蓍草之農;而阿淼則道自己欲暗自查訪父母之仇。
阿山聞言搖頭勸道:“不可,那等人雖屬可恨,然來頭不小,神通廣大,豈是你我這等身無長術之人可以應付的?何況靈山之人已知曉此事,他們終會還爹孃一個公道……”
阿淼聽罷急道:“如此父母之事便可置之不理了?!”
阿山搖頭對曰:“在此世間,天大的事,又有什麼是比活着更爲要緊的?硬要強求力所不及之事,偏生搭上性命,爹孃在天上見了,亦不會安心……”
阿淼聞言雖氣不過,然亦是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辯解。
正值此時,忽聞敲門聲傳來,阿山隨即起身前往應門,阿淼亦隨之跟去,不料卻見來人正是上回趕來相助的巫祝青年,阿山忙開口問道:“不知巫祝大人前來,有何指教?”
那青年笑答:“我名朌離,乃巫相大人首徒,此番奉巫彭大人之命,請二位上靈山一趟,有事請教。”
阿淼聽罷忙追問道:“可是與上回那三名賊人相關?”
朌離頷首以示肯定。
阿淼與阿山聞言對視一眼,隨後對朌離說道:“我們即刻便隨朌離大人啓程。”隨即則於己心暗暗道句:“總算天不負人願,到底未能阻塞這條復仇之路!”
隨後只見那朌離右手召出一根桃木杖,杖頭鑲嵌晶體,發出淡紫的光芒,隨後口拈一訣,一道光芒閃過,憑空中生出兩匹吉獸,形狀似馬,白身黑尾,獨角,齒爪如虎。
一旁阿淼見罷此景,腦中忽地一個念頭閃過,然而卻是轉瞬即逝,未曾抓住。隨後見了那兩隻獸,頓時脫口而出叫道:“這是獨角獸?!那可是傳說中的神獸啊!”
那朌離聞言卻是笑着解釋道:“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此獸名駮,可爲坐騎。此番請二位同乘一匹,在下一匹,一道上山。”
一行人議定,就此乘了駮馬上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