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此番阿天孤與三王子攜手除兇, 又手持神劍,本可以一當十,一擊除患, 未想竟中途生變, 只聽那酸與驟然發出一陣尖叫, 視線中本清晰可辨的酸與便忽地生出重重幻象, 由一隻變爲無數只, 竟不知其中哪隻方爲本體。
阿天孤揮劍,嘗試向那幻象橫掃一通,奈何劍舞虛空, 竟無一中的。阿天孤大驚,隨即又轉頭向三王子望來, 只見三王子雙手齊揮, 駐足旋身, 使出一招流風舞豔花,與那酸與幻象鬥於一處。一時之間, 惟可目見劍光如火蛇亂竄,令人目不暇接。然一番纏鬥之下,那酸與仍是不動如山,時真時幻,本體與幻象交織, 未曾損傷分毫。
三王子見狀, 收勢立定, 暗忖這酸與果真有些本事, 放出這一模一樣的幻象迷惑人眼, 令人真假難辨,若是未能識別其本體, 便也斷然無法傷到這酸與。
阿天孤對此亦是瞭然,遂靠近前來低聲問道:“此番當如何是好?殿下可有妙計?”
三王子沉吟一回,方從身上取下從中土國攜來此處的句芒神弓,又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對準那酸與。
一旁阿天孤見罷此景,不解其用意,疑惑問道:“殿下以劍招對那酸與尚且未能擊中其本體,此番以弓箭射之,又如何能中的?”
三王子則答:“天孤兄可知,世間之事,但凡是假象便當不得真,真真假假,雖時常混淆,然假象與本真之間,大抵總有那細微的區別。此番在下欲以此佯攻,趁機尋出那酸與破綻,令真假之間顯出差別來,此乃尋出本體的關鍵!”
言畢,便見三王子張弓如滿月,對準那酸與的幻象一箭射去。視野之中,成百上千只酸與密密麻麻排了滿眼,一模一樣,被那箭矢射中卻並無損傷,一旁阿天孤見狀,心下暗道“不出所料,不知本體是哪個,箭矢是萬難傷那孽畜”。惟三王子不聲不響,微眯雙眼,細細探察每個酸與幻象,可謂是細緻入微,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異樣。果不其然,只見衆多酸與幻象見箭矢迎面而來,是一動不動,不閃不避,絲毫不懼那箭矢之威;惟有其中一隻忽地撲騰雙翅,驚飛而起。
見罷此景,三王子雙目大睜,心下暗道:“正是它!”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另取一支箭矢,拈弓搭箭,對準那衆多幻象之中惟一與衆不同的存在——酸與本體一箭射去。此番三王子雖因神矢不可離開朌坎軀體而無法使用,然神弓之威到底不同凡響,兼了弓箭攻擊範圍較了其餘兵器更大,一箭射去,電光火石之間,那酸與本體避無可避,被一箭射穿心臟,一命嗚呼。而那令人眼花繚亂的諸多幻象則隨即消失不見,視野之中惟剩被一箭穿心的酸與仰面倒斃。
見兇鳥被除,在場三人方大鬆一口氣。阿天孤從酸與屍首之上回過神來,心下感慨萬千,渾身血液沸騰,眼角帶淚,暗忖除這酸與,雖非自己之功,然到底自己亦盡了份力,亦算親手爲因之喪命的天異兄報仇。
之後阿天孤轉向身側三王子問道:“殿下果真武藝不凡、計謀無雙,今日始見,方知昔時縱橫女子國北境、力破中土國八門金鎖陣之無雙上將威名不虛。只鄙人不解,殿下是如何從衆多幻象之中識出酸與真正本體,令其一箭斃命?”
三王子聞言淡笑答曰:“此並非甚玄妙稱奇之事,不過便是因了世間萬物假不可替代真,真乃靈動鮮活之物,而假乃仿冒木訥之物;真正之本體可隨機應變,覺察神弓箭矢之威,下意識躲閃,而幻象則是徒知模仿其形,而失其神,見箭矢射來,仍維持前狀,不知隨機應變,遂真假於此時顯出差別來,我方可辨別。”
阿天孤聞言,惟能躬身歎服。
之後三王子與阿天孤又步入洞中,查看之前因酸與偷襲而受傷的老者,只見他後背之處被酸與利爪抓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周遭亦是皮開肉綻,血跡斑斑。三王子隨即從衣袖之內取出一瓶上等的金瘡藥,對刀斧損傷療效顯著,遞與那少年人,令其爲老者敷上。
哪知那少年人見罷卻如見猛獸砒-霜,將身子避了老遠,更不伸手接過,高聲問道:“此物作何之用?”
三王子便將療效解釋一回,又道:“……此乃中土國特產,武士常有傷痛之患,遂身旁常備此藥,此藥亦是療效最佳的一種……”
然那少年人聞言,卻是不爲所動,口中只喏喏言道:“我、我無啓國人無需用甚藥物療傷……”
三王子聽罷這話不明因由,轉頭向一旁的阿天孤望來,只聽阿天孤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族之人得宜於桃都山這方水土,擁有起死回生之能,又有自我修復之力,若是肢體傷殘,只需將己身埋入土中,待五年過後,便可恢復如新……”
說罷不待三王子反應,阿天孤便又對那少年人說道:“雖說我族能自我修復,然到底耗時彌久。若使用此物塗於傷患之處,短則十數日、多則三月,便可痊癒。我外出遊歷之時曾親身嘗試,你若信我,可嘗試一番,亦可令你義父少受傷痛之苦……”
那少年人聞罷阿天孤之言,方纔卸下心防,遲疑着伸手接過,於阿天孤的指導之下將金瘡藥塗抹於傷口之上。期間阿天孤又問那老者感受,老者緩緩答曰:“不瞞長老,此物塗於身上不甚習慣,只覺怪異非常……然這疼痛倒着實減了不少……”
阿天孤聽罷此言,心下喜悅,對曰:“對你有益便好。”
三王子則道:“此物便贈予前輩,每日於傷處塗抹兩次,一月便可傷去痛除。”
之後阿天孤又吩咐幾句,便與三王子告辭,從老者洞中出來。只剛到自己山洞口,便見一無啓國人手持一件棉綢衣衫出了山洞,向阿天孤迎面而來,問道:“天孤長老,這便是那外國人穿於身上的衣料?”
阿天孤頷首笑曰:“不錯,此衣較了我族所着皮料貂裘,卻是更爲輕便體面,亦是便於縫紉剪裁,你若有意,可試穿一回。”
那族人聞言,欣喜提衣而去。
待入了山洞,只見此番因那兇獸已除,再無險情,族人復又從自家洞穴中出來活動,只今日離國多年的長老歸來,衆人亦是心生好奇,趕至阿天孤所居之處瞧一回熱鬧。遂衆多國人圍在此處,將山洞通路亦堵塞大半。
阿天孤領着三王子等人入了洞中,只見山洞之中正立着那名爲阿天立的長老,手持一柄生鐵打造的匕首,以手指肌膚摩擦那刀刃之處,感知其鋒利程度。
阿天孤見狀,率先招呼道:“天立兄!”說着又轉向三王子等人解釋道,“我族之人不可生育,彼此之間並無親緣血統關係,惟有彼此交好之人按年齡輩分結爲義親。彼時鄙人與天異兄並天立兄三人最爲相好,遂結爲金蘭。”
那阿天立待阿天孤言畢,方揮了揮手中匕首,開口道:“這便是你從他國帶回的匕首?”
阿天孤答:“正是。”
阿天立頷首道:“不想他國之冶煉鍛造技術已發展至這般水平,若以此作爲打獵切割之工具,較了我等使用的石刀石器,是便利萬分。如此看來,他國確有值得我族學習之處……”
阿天孤聞言喜道:“國人向來循規蹈矩、因循守舊,難得天立兄有此見識,愚弟甚是欣慰。若我等能習學他國之技藝,定能改善族人之生活……”
阿天立聽罷卻搖首嘆道:“你莫要就此順杆兒爬,漲了行市。我道此言乃是看在你有心爲民之上,卻並非是贊同你離國出走並令外人進山之舉。若非當年因你出走,天異亦斷不會命喪;今日你雖斬殺那兇鳥,天異亦不可再歸矣……”
阿天孤聞言默然。
阿天立又道:“此外族長對你始終難以釋懷,此番令我前來告知你,他雖感念你與來人除去兇鳥,解族人之危難,然你到底有違祖訓在先,如今又擅自帶領外人入山,罪加一等。遂令你即刻將來人送出桃都山,方原諒來人擅闖之罪……”
這邊衆人聞罷這話,此番不待阿天孤答話,三王子便率先開口道:“在下等貿然來到貴國,乃是不得已爲之,並非有意亂闖冒犯,更無不良之心,只求族長網開一面,令我等能前往員丘山求得不死之藥,待獲得靈藥,我等即刻便走,不敢稍加停留……”
阿天孤亦從旁求情道:“正是如此,愚弟與這位風公子相識有些時日,知曉公子爲人秉性,遂方敢領他前來。兼了此番公子求藥,乃是爲救人之故,愚弟不過舉手之勞,又豈可罔顧人之性命?……此番愚弟將再往族長跟前代爲求情。待此事已畢,愚弟任憑族長處置!”
那阿天立聽罷這話,一面無意識地轉着手中匕首,一面徑自尋思一回,終是長嘆一聲,眼角帶笑,無奈道句:“你既爲族中長老,平生亦難得替人求情;想來天異去了,你我又多年不見,我若不允,卻是情何以堪?此番族長心中尚未解怨,見了你前去怕是難留情面,還是愚兄代你前往勸說求情。”
阿天孤聞罷此言大喜,一旁三王子亦隨即上前對阿天立拱手道:“此番多謝長老成全,此恩沒齒難忘!”
那阿天立自去不提。期間前來尋阿天孤敘舊兼了好奇打探境外風物之人絡繹不絕,阿天孤亦向衆人講解他所攜之物,又送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