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戟尖迎面而來,朌坎止不住翻了個白眼,口中嘟囔一句曰:“靠,我以爲這怪既與當初夢中之景不同,結局也能大不一樣,想不到還是這般神展開!……”一面唸叨着,一面隨手從身畔抄起一根樹枝擋在眼前,閉着眼急道,“三殿下戟下留人!”
待覺察那戟尖所帶之風停下,朌坎方纔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那畫戟的戟尖停在距自己顏面不過寸餘之處。朌坎見狀,冷汗浸浸,小心翼翼擡眼瞅了跟前站立的三王子,宛如凶神惡煞一般,訕笑兩聲,口不擇言地搪塞一句:“三殿下切勿衝動,咱、咱是自己人!”
說着眼光無意識地四處溜達一回急尋對策,不經意間瞥見三王子變異的軀體與那莫名生出的虎尾,登時靈光一閃,心下明瞭三王子爲何會忽地態度大變,欲殺自己滅口的理由。可知中土國最重血統,一律視血統不純之人爲異類,這三王子身體出現這等異化之狀,定是血統有異,此事又如何能令他人知曉?由此他方纔想就此殺了自己一了百了。
見那戟尖又逼近自己幾分,朌坎忙拿眼直視三王子,不躲不閃以示誠意,說道:“今日之事我斷不會泄露出去,全當未曾發生過!”
見三王子尚不肯信,朌坎忙不迭舉手詛咒發誓曰:“后土在上,我朌坎以女丑之名起誓,若將今日之事泄漏半句,定然身陷蠆盆,爲萬蛇所噬!”
卻說之前尚且蜷縮在朌坎袖中裝死的二蛇聞罷此言,慢吞吞地探出頭來道句:“吾主,汝深受衆蛇青睞,如何會爲蛇所噬?”
朌坎聞言,忙道句“要命之事,你倆別出來添亂”,一把將二蛇塞回袖中。隨後擡手,暗運靈力,一道柔和的藍光隨之而出。朌坎將之施與跟前三王子身上,只見三王子身上所有異狀盡皆消失不見,恢復如初。
三王子見狀,亦是大感意外,問道:“此乃何術?”
朌坎則答:“不過我國的療治之術罷了,我權且一試,不料當真起效。”
這邊三王子方稍稍卸下心防,將那惡煞之色收斂些許,目光中的殺意漸去,轉而以滿含深意的眸光審視跟前的朌坎。只見朌坎以手中樹枝架住戟刃,又哪裡能抵得過戟刃之鋒利,隨即便斷了半截,三王子啞然失笑。朌坎見狀,方訕笑着撇了樹枝,另一手一揮,散去靈力,三王子手中之戟便隨之化去。
這邊三王子雖驚訝朌坎之舉,然並未追究,算放過朌坎一回。而朌坎心下雖疑雲叢叢,不知三王子此番爲何會孤身出現在城外的六兵之陣附近。而觀之前中土國對待異國之人的態度,斷非能令異國之人隨意行動,由此那幹黑人又爲何會憑空出現在中土國的要地六兵之陣附近?與二蛇之前感知到的靈力又有何關係?且何人因了何事會謀害三王子?朌坎雖作此疑問,然卻自知此乃宮廷隱秘之事,知道得越多,只怕越難脫身,何況自己本已被人盯上,自身難保。遂此番在三王子跟前倒也不聲不響,不發一語,全當今日之事未曾發生。
隨即將飛菟召來,以便乘坐此騎返回城中。見三王子在旁,朌坎只得依禮邀請他一道乘坐。三王子首肯,隨即翻身上馬,身姿瀟灑。執起繮繩,只見飛菟起昂,長嘶一聲,威風凜凜。一旁朌坎看得目瞪口呆,心下喋喋不休道:“靠,這馬我騎了這許久,怎的從不見這般威風過?!這是連牲畜都能識別主角光環嗎?……”
三王子見朌坎只顧呆傻地立於一旁,久不上馬,隨即伸出一手,伸至朌坎跟前,朌坎見狀,懵懵懂懂地伸手回握住三王子之手。尚不知其意,便見三王子稍一使力,將手一拉,便將朌坎拉上馬背,落在三王子身後坐下。
三王子放開手去,淡淡道句:“坐穩了?”
朌坎尚未回過神來,只隨聲答曰:“嗯、唔,坐穩了……”
話音剛落,便覺胯-下坐騎撒腿而去,朌坎因慣性一陣後仰,差點沒就此摔個倒栽蔥,情急之下只得伸手拽住跟前三王子的衣襬。又一個向前,直接仰面撞上三王子結實的後背,宛如撞牆一般撞得朌坎暈頭轉向。
卻說朌坎此番與了三王子同乘,心有顧忌,本不知將手腳如何擺放。此番經歷了一回前仰後合,又撞得七暈八素,心下再不多想,爲己身安全着想,只拿雙臂牢牢環住三王子腰身,將身體靠在三王子背上,方覺心中堵塞之氣稍順。而跟前三王子覺察朌坎動作,身體一滯,過去半晌,方緩緩放鬆下來。
只聽朌坎在身後嘟囔道:“阿巴,我只覺頭暈,胸悶氣緊,難道是暈馬了?……”
又一個聲音在道:“吾主,你是心下太過緊張,兼了戰後疲憊之故……”
朌坎又道:“阿蚺,你莫要纏在我脖子上,我快喘不上氣了……”
這三王子聽罷,方知朌坎並非是與自己交談,好奇之下忍不住問道:“朌坎,你在與何人交談?”
不料卻是過去半晌,三王子以爲朌坎已經睡去了,方纔聽他後知後覺地應聲道:“嗯?殿下問話……哦我和小青小紅說呢……”
三王子聞言不解:“小青小紅是何物?”
朌坎道:“嗯……我之召喚獸……”
三王子驚道:“那二蛇是你之召喚獸?”
朌坎:“正是……”
三王子:“……!”
之後無論三王子詢問何事,朌坎俱未應答,三王子方知朌坎已昏厥過去。只他二人這般乘馬回城,卻不知在身後的樹林茂密之處,有一身着黑衣之人,手持法杖,靜靜注視二人離去……
待之後朌坎醒來,已是次日黃昏。醒來只見自己正好生躺在偏殿的榻上,身側坐着朌坤,其後立着朌比並了其餘巫祝。待將目光環視一週之後,不料卻見在靠近殿門之處,三王子正抱臂倚在牆邊,離了衆人有些距離,反倒令人不易覺察其存在。
此番衆人見朌坎醒來,似皆鬆了一口氣,朌坎見罷身側的朌坤,問道:“師父,弟子這是出了何事?”
朌坤則道:“昨日你往城外林中游耍,在此遭遇黑人襲擊,幸而爲三王子所救,帶回城中。你不過是心下驚駭兼了身心俱疲之故,昏睡兩日,倒也不礙事……”
朌坎聞言,方知原來三王子是換了這般說詞,將實則是他自己遇禍之事隱瞞過去。一面耳聞朌坤之言,一面隨手拎起榻上探頭探腦的阿蚺,將蛇尾當那草繩一般繞在指間。期間將眸光向遠處三王子投去,只見那三王子仍是以那般滿懷深意與探究的神情回望自己,心中掂量這三王子恐怕是擔憂自己將此間之事透露與他人知曉,遂專程候在此處待自己醒來的罷。
此番聽罷朌坤解釋一回來由,又聽一旁有人問道:“朌坎大人可否告知,彼時在城外林中是如何遭遇那黑人的?”
朌坎見問,擡頭瞥了問話之人一眼,見那人乃宮中侍衛的裝扮,遂知曉自己與三王子之事已驚動宮中,只如今尚且不知宮中探究此事之人是敵是友,遂回答之時亦不敢怠慢,說道:“我頭回來到中土國,對國中風土物什皆好奇不已,那日閒來無事,便驅馬出城,不知不覺便入了樹林之中。不料林中卻躥出幾名黑人,我獨自一人,難以對抗,幸而三殿下來此,殺退黑人,我方纔得救……”
此番朌坎自是順着之前朌坤所言答了一通,絕口不提自己乃是追尋靈力之故入了林中,亦不提三王子爲黑人擒獲之事,更不提半點關於三王子的異變。三王子見朌坎如此回答,果真未曾將自己之事透露半句,方纔安下心來。
衆人聞罷事情經過,見無甚大事,方陸續告退。三王子亦步至朌坎跟前,吩咐句:“無妨,你且好生歇息。”
朌坎聽罷,沉默半晌,方答曰:“此番多謝殿下大恩,殿下之言斷不敢忘懷。”
三王子聽罷這話,方頷首對曰:“如此甚好。”言畢,方自去不提。
這邊朌坎待三王子去了,方對朌坤說道:“師父,我只覺自己乃是靈力不足之故,方纔致使暈厥,待回了靈山,需好生修煉纔是。作爲師父的弟子,卻連活物都召喚不出,說出去
豈不丟人……”
朌坤聞罷此言捻鬚一笑,頷首道:“你有此覺悟自是最好。此番正要告知你,靈山三年一次的封魔儀式將近,爲師與朌比需即日啓程歸國。現下你既醒轉,我等正可明日啓程。”
朌坎聞言,點頭應下。
次日清晨,朌坤率巫咸國衆人入宮拜辭國主並衆王公大臣,隨後一行人方乘了飛菟,沿來路的方向,出城歸國。途中萬事順遂,亦無風波,三日後,方至靈山腳下。
此番回到靈山,封印兇獸之日已近,正值三日後。遂待朌坤與朌比歸來,隨即與其餘四巫商議封魔之事。而朌坎通過各類道聽途說得知,靈山之上世代封印之物正是上古兇獸窮奇,身形似虎,脅生雙翼,聲如獆狗,乃食人之獸。
據聞兩百餘年前,窮奇禍世,再現邽山,食人害畜,逞威行兇,混沌大陸之上無人能擋。惟有朌坤與其師朌乾並中土國國主、女子國國主、夸父國國主以及羽民國國主一道,協力將其誘至靈山後山登葆山下,在此地運起六丁六甲之陣,借登葆山靈力,將窮奇封印。然封印會逐年削弱,遂每過三年便需鞏固一回。而朌坤在其師朌乾殂沒之後,爲守護封印,方於靈山創建六巫職位,六巫所居之宮亦是按照六甲之陣排列,正是爲封印窮奇所設。
此番六巫皆於自家宮中齋戒沐浴,三日後出關,前往登葆山下鞏固封印。卻說按照派中慣例,此事通常由長老指定六名高階巫祝排列六丁之陣從旁護衛,其餘低階巫祝是不允前往的。然朌坎聞知此事,則因了心下好奇,可知那窮奇乃上古神獸,哪怕能前往見識個邊角鱗片,亦夠朌坎得意一年的了。遂此番便也死纏爛打,求自家師父破例允自己跟隨前往,並保證絕不打擾衆長老施術,自己只從旁觀看。
待衆人步至登葆山下,只見外圍的六丁之位的六名高階弟子已布好陣勢,而六巫正待上前列陣,便聞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傳來,隨後只覺地動山搖、天地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