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朌坎乍聞此話,疑似自己聽錯,忙又問了句:“你說什麼?”
煋先生方解釋道:“吾無法知曉未觸碰之物之主。”
朌坎聞言,只如一盆涼水兜頭而下,將滿腔期許盡皆澆滅,後退半步,口中喏喏自語:“怎、怎會?不碰便不知其主,如此這般,又當如何是好……”
而這邊狌狌只道是自己任務已了,便只管伸手向朌坎索要那風曲,朌坎正沉浸於計劃失敗的懊惱之中,哪有心思搭理,隨手召出一瓶燒酒打發狌狌。狌狌見狀,慪得跳腳不迭,口中埋怨朌坎言而無信。朌坎則心不在焉地對曰:“未曾替我弄明白那下蠱之主,還欲得美酒,門兒都沒有!”
此路不通,朌坎只得另闢蹊徑。再將進入羽民國後諸事細想一番,尋思可有遺漏之處。想來自己進入羽民國那日正值朔月,正是祁山鷹死亡之日,隨後進入祁山鷹家中調查,尋到兇手落下的蠱蟲。隨後又進入雍城,前往清燕堂老闆祁焦明家中調查,祁焦明死於七日前,家中亦曾發現用剩的蠱蟲,可知兇手乃是同一人。此外據廷尉祁歸飛所言,羽民國五王子祁流離正巧死於半個月前,若他亦爲同一兇手所害,則爲其施下降頭之術,則是更早之前之事,然此三人卻並不相識,並無關聯……此外,昨日鳥身龍頭神所指示之向,道是依此調查,必有收穫,又是何意……朌坎如此思忖一回,只覺其中似是缺了能將之一以貫之的重要線索。然亦虧得如此整理一回思路,他心下又生一計。
將一掃而光的食盒置於一旁,朌坎一面拍着鼓脹的腹部,心滿意忺,一面唸叨一句:“還記得我喜愛之食,殿下,我愛你……”
不料話音剛落,便聞房門被推開,一人一面道句“坎兒,此話若能對我當面講來,我當更爲欣喜”,一面負手踱進屋來,正是三王子,身後還跟着雲永。
朌坎見狀,驚得從凳上一躍而起,將條凳亦踹翻在地。只如做那虧心事之人被當場抓了現行一般,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支吾半晌,隨後道句:“殿、殿下,你、你在門外偷聽!”
三王子則步至朌坎跟前,只三王子靠近一步,朌坎便不自覺縮矮一分,只欲就此習得土遁之法,縮進地裡。三王子則伸手勾起朌坎下頜,直視朌坎雙目,笑曰:“我將將步至門外,便聽見那話,可謂是意外之喜~坎兒,且將那|話兒再道一回~”
朌坎眼神左躲右閃,搪塞一句道:“我方纔說‘殿下還記得我喜愛之食’……”
三王子道:“後一句。”
朌坎被逼得無法,只得推託道:“那、那是我、我隨口亂說的……”
不料三王子聞罷這話卻手指用力,斂下笑意,對曰:“君子言而有信,怎可胡言亂語?”
朌坎則支吾道:“我是小人,不是君子……”嗓音卻是越來越小,見三王子麪色不悅,隨即改口道,“我、我是君子,所言俱實,發自肺腑……”言畢,便將臉龐偏向一旁,一副打死不再開口之狀。
此番未及三王子開口,便聞身後一聲乾咳傳來,雲永說道:“之前我攜煋先生前往清燕堂沽酒,不料半途之中見它忽地消失了蹤影,不知發生何事。尋了殿下來問,殿下猜測是爲大人召喚而去。方知大人已醒,我等遂一道趕回客棧探視,此番煋先生果真在此……”說着將目光投向醉倒在榻上的狌狌。
聽罷雲永之言,三王子方纔放開朌坎。而朌坎心下從未有哪時這般感激雲永,替己解此窘境。
只聽三王子說道:“命案尚無頭緒,如今當如何是好?”
朌坎聞言,隨即收起所有玩笑之心,正色道:“此番尚有一地還未調查。”
三王子聽罷這話,隨即明瞭朌坎之意,對曰:“雍城五王子府。”
隨後三人一道出了房門,欲就此前往廷尉衙門,尋祁歸飛相助,得以進入五王子府調查。此番剛踏出房門,便聞見走廊上傳來一陣響動,夾雜着一婦人之聲在道:“晨風姑娘,多謝你多番照料……哎,這孩子,自變成這般癡傻模樣,生活無法自理,與周遭之人添了多少麻煩……”
另一女聲則道:“伯母,千萬莫要這般說,鷺鷥亦是遇人非淑,遭遇那等負心之人,方有此禍患。我與鷺鷥自幼相識,更蒙伯父伯母待我如幾齣,我略爲幫襯照顧一番,不過是舉手之勞……”
這邊正出門的三人聞罷此聲,隨即循聲望去,只見客棧走廊另一邊,正行來三人,兩名羽民國婦女正一左一右攙扶着一位姑娘,一名年長一名年輕。而那姑娘則呆呆傻傻,不辨人事。三人立於門口,待三位婦女打身前經過,方纔提步往樓梯行去。而那三人經過之時,亦向他三人屈膝行禮,朌坎不知爲何,莫名只覺一陣心悸。
待三人出了客棧,雲永方纔壓低嗓音說道:“中間攙扶的姑娘正是這客棧老闆女兒,名喚祁鷺鷥;那年長之人,正是那姑娘之母、老闆之妻。據聞那鷺鷥姑娘曾與人定親,與未婚夫頗有情意,不料那男子卻另覓良人,退了這樁婚事。這姑娘傷心失意,陷入情關之中難以自拔,竟就此瘋了……”
朌坎聽罷,嘆了口氣,道句:“可憐天下癡心人。”
隨後三人來到雍城東面的廷尉衙門,尋了祁歸飛,祁歸飛見他們一日沒有動靜,正心急如焚。此番見三人到來,忙不迭迎將而來,說道:“下官等候多時了,諸位今日可有目標?”
朌坎隨即說道:“我等欲前往貴國五殿下府中調查一番,還望大人代爲接洽,令我等可入。”
祁歸飛道:“朌坎大人既奉國主之令查案,入府調查自是許可。然彼時五殿下出事之時,下官已着人入府搜查,不拘府中那處旮旯,皆已查過一回,並未發現大人曾於別處發現的蠱蟲……”
朌坎聞言,蹙眉尋思,暗忖若是情況屬實,此事倒也難辦了。隨後仍是令祁歸飛帶路,需自己親自前往探查一番,方纔安心。
此番入了五王子府,只見府中各處懸掛白帷幔,紙錢遍地,靈符廣貼,府中家人執事下人等皆披麻戴孝。朌坎先行前往靈堂,拜見一回祁流離家人。那五王子妃因之前在廣場見過朌坎一回,此番尚還認得,忙不迭攜了府中女眷前往拜見,懇請朌坎大展身手,千萬擒拿歹人。朌坎亟亟扶起那王子妃,勸慰一回,又於祁流離牌位前上香,當場施展祈福之術,唱了一回靈山超度亡靈的靈歌。王子府上下人等,莫不感恩戴德。
之後朌坎等人方入府中各處房中搜查,朌坎親自進入祁流離身前所在之書房、寢室等地。其中惟有步入寢室之時隱隱有那冷風縈繞之感,可知祁流離正是於此屋中爲人下了降頭。朌坎隨即將房中旮旯角落皆搜了遍,然果真如祁歸飛所言,此處早已無跡可尋。朌坎見狀,很是犯難,心下着惱,乾脆盤腿坐於寢室的地面,抱肘苦思。
正值此時,忽地聞見從那寢室外傳來一陣喧囂嘈雜之聲,將朌坎硬生生從己我思緒中拽出。朌坎好不煩耐地爬起身來,闖出門去,正巧一頭撞進正欲進屋的三王子懷中。三王子見朌坎一臉沒好氣,便問朌坎出了何事,朌坎只推煩悶,隨後便攔下兩名家人詢問王子府中怎如此嘈雜。
那家人則答:“府中接連發生這等不幸,國主懷疑府中染了不乾淨之物,已下令待殿下七七過後,便令闔府之人搬往別處居住,如今四七已過,府中已開始陸續搬遷……”
這家人說了許多,朌坎則留心了話中一詞,隨即打斷那家人之言,問道:“接連?府中出事的不是惟有五殿下?難道還有其他人亦出了這類狀況?……”
朌坎此言一出,另一家人忙不迭拉住那答話之人,低聲說道:“你不要命了嗎?可是忘了彼時殿下的禁令?”
那人適才憶起,隨即噤了口,匆匆向朌坎與三王子行了一禮便退下。朌坎正欲喚住兩人細細詢問,三王子則尋來祁歸飛。問起此事,祁歸飛亦是毫不知情。祁歸飛立馬將府中衆家人執事盡皆傳喚了來,先挨個兒審問,衆家人尚還支吾,推說不知;隨後那祁歸飛則拿出爲官的架勢,擺出陣仗,只道是若有隱瞞不報者,即刻用刑。衆家人見狀,方纔慌了手腳,一個接着一個招供知曉之事,唯恐說得慢了。
此番只聽衆家人說道:“府裡的一名執事,名喚祁林鷸,死於上月初一,死狀悽慘,甚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