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奧斯跟在拉丹後面向外走,經過恐懼之王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可是卻沒有停留。
可是恐懼之王的手有力地抓住了他,低沉的問話讓他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提拉曼迪斯把他們送到羅德然大陸去是爲了瞞過我的耳目,可是這件事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對不對……”
凱奧斯苦笑着掙脫他的手,向山洞外面走去。墨非緊緊跟在他身後。迪亞看了看錶情同樣茫然的兩位巴爾,聳了聳肩率先走了出去,刻意給兩個人留出交流的空間。
恐懼之王正要開口,另外一個巴爾就搶先說道:“我……可以考慮考慮嗎?”說着頭也不回,追着迪亞的腳步衝出了山洞。恐懼之王愣了一下,緊接着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當他最後一個走出山洞的時候,幾乎都站不穩了。
大家都走出了山洞以後,又像剛開始那樣分陣營站定。拉丹看見恐懼之王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笑道:“大家何必那麼緊張呢……那麼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出發去傳送門吧。”
墨非在凱奧斯的身後小聲地問道:“我們爲什麼要聽那個傢伙的?他雖然很強大可是……”
凱奧斯回頭看着墨非,自嘲般地笑了笑:“爲什麼?現在的他完全可以用武力把我們拖在這裡,我們又何必費力去招惹他呢?我只不過和恐懼之王的能力相當而已,你們三個能戰勝他嗎?我們這一代惡魔都是在惡劣的環境中成長的,而你們只不過是剛剛成年的年輕惡魔。先不說戰鬥經驗的差距,光是戰鬥心態就算你們三個加起來都比不上他。更何況……”他刻意地將聲音壓得更低,“你難道沒發現他的氣勢和提拉曼迪斯……”
墨非一震:“您的意思是……”
凱奧斯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不錯,那是神明的力量啊……”
拉丹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自顧自在最前面不緊不慢地走着。剛纔那場急雨好不容易帶來的溼氣沒能存在多久就被炎熱的地面蒸發一空,血月也逐漸地向天邊躲去。拉丹的腳步始終保持着一種奇怪的頻率,似乎很快但是實際上相當慢。
如果不是立場敵對的話,凱奧斯也險些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可是一旦意識到了,凱奧斯的心裡就止不住地泛起一陣又一陣的無力感。一個能夠在不知不覺間扭曲別人感官的敵人有多麼恐怖,相信不難想得出來。
可是凱奧斯還是想不通,拉丹和恐懼之王到底是爲什麼僅僅把自己拖在這裡。如果要阻止援軍的話,乾脆殺了他們,或者至少抓起來豈不是更好?如果不是要阻止他們,那麼又爲什麼偏偏攔在這條路上?
“其實,這次和我一起來到熔岩之爐的,還有冥幻。”拉丹頭也沒有回,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着,可是偏偏讓所有人都聽見了。凱奧斯睜大了眼睛,額頭上的血管已經不受控制地突起,可是他沒有說話,似乎在等着拉丹的解釋。而拉丹雖然沒有看他,卻把他的反應猜了個十足十:“別那麼憤怒,這次惡魔一族的內戰,參加的人可不少呢。”他伸出左手做出數數的樣子:“除去屬於魔族的無隱與極光之外,冥幻、飛思、宇崢還有理,甚至連早就叛出惡魔族的藍血都回來了。難道你還覺得,這次戰爭只是我們內部的一個小小的矛盾嗎?”
他頓了頓,似乎是做了一個深呼吸:“其實說到底也只是我和提拉的矛盾而已,不過物是人非,惡魔一族還是惡魔一族,我們卻……”他及時地收住了關於自己神明身份的話語,不過對於早就看出來這一點的凱奧斯和三兄弟來說,這是無所謂的。
他望着遠處天邊微微露出的一縷曙光,輕輕笑道:“那裡,應該開始了吧……”
沿着他所望去的方向延伸開去,在火焰地獄的邊緣。冥幻正帶着恐懼一族和火焰精靈一族的戰士們緊張地行進着。他們的表情一如前幾天伏擊提拉曼迪斯的時候一樣平靜,而且也經過了充分的休息。這次他們將不再埋伏起來,而是光明正大地去攔截。
同樣一條路上和他們迎面走來的、相距一天多路程的是光明神傑澤司和大地守護使理。理尚能保持着一貫的岩石一般冷峻的神情,而傑澤司的臉色不免有些蒼白——換作是任何人先和戰神打得兩敗俱傷,再趕路回來火焰地獄都免不了臉色蒼白。
兩個人前進的速度,如果和同一水平的人相比的話,可以算是相當緩慢。饒是如此,傑澤司還是不免皺了皺眉頭。她身邊和她並肩的理有所感覺,側過臉來溫和地問道:“怎麼樣?”傑澤司低了頭,輕輕地搖了搖,嘆了口氣。
理拉着她的手停下腳步,勸道:“你急也急不來……別太拼命了,深淵一族還有那麼多人呢。至不濟還有那個相當能打的提拉曼迪斯,我想他和拉丹鬥了這麼多年,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垮掉吧?”聽了這話,即使明知道他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傑澤司還是點了點頭,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她在路邊找了塊平坦的岩石坐了下來,開始治療自己的傷。
“殿下,”巴納爾對着冥幻畢恭畢敬地說道,“我們的戰士需要休息了,如果再行軍的話,他們的戰鬥力恐怕會下降啊……”看到冥幻點頭,他忙不迭地去傳令休息。臉上帶着些許疲憊神色的戰士們井然有序地分散開來坐下休息。冥幻和巴納爾都暗暗露出了讚許的表情。
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火焰精靈戰士們,冥幻帶着笑意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可惜是我來帶領你們,如果是他在的話,一定可以教會你們更多的東西。”巴納爾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過來,笑道:“元素之王殿下的知識足以和那幾個老傢伙相比了……可是您也不必妄自菲薄不是嗎?”冥幻笑着回答道:“我是說,如果他在的話,你們的武技就有人指導了……只有我的話,我只能指點你們魔法。”
巴納爾頗有些憨厚地笑了笑:“元素精靈一族向來身體孱弱,能學習魔法已經是神明開恩了,不敢再奢求武技。”
冥幻則搖了搖頭:“誰說武技就只有身體強壯才能學的?你見過哪個射手那麼健壯的?現在你們的封印已經解除了,想學什麼就學什麼,誰要阻止就先過我這一關!”
巴納爾沒有再說話,可是眼神裡卻多了一分崇敬。
天邊的曙光終於變成了小半個太陽,朦朧的紅光顯得有些虛弱無力,但是無論如何,白晝終於到來了。火焰地獄清晨也有鳥類的身影飛翔來去,不過都是些烏鴉貓頭鷹之類生存能力強的品種,而這些堅強的鳥兒們在其它種族的眼中,無不是奇怪、邪惡、嗜血、甚至是災厄的代言人。
一隻火鴉從西方的天空飛來,在這隊士兵的頭頂上空低低地盤旋着,並最終落在了巴納爾的手臂上。輕撫了一下火鴉的頭以示獎勵,巴納爾從它的腿上取下綁着的羊皮卷,然後把它交給了身邊的士兵去餵食。看完羊皮紙捲上記載的信息之後,巴納爾的手上燃起一道藍白色的火焰將它燒成了一團飛灰,然後他向着冥幻報告道:“殿下,根據準確消息,光明神已經於五天前從索裡姆的傳送陣出發,如果他們的行進速度正常的話,應該就要與我們相遇了。”他語氣一轉:“不過光明神在和索倫迪斯殿下一戰後受傷很重,所以我推測他們與我們之間還有至少一天的路程。”
冥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黑色的長髮隨風飄舞:“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她過來好了。”
在火焰地獄的日光開始變得毒辣之前,傑澤司和理結束了休息,傑澤司的狀態雖然沒有達到完美,可是畢竟傷勢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理從旁邊掠陣,不論是面對誰都不會有太嚴重的問題——就算打不過可是逃到深淵魔域還是沒問題的。
向前走了不久,再轉過一個小彎,就進入了火焰地獄外圍的黑石荒原了,傑澤司這樣想着。偷眼看了一下身邊的理,她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可是這個轉角還沒有結束,理就拉住了她的手。他們面前,是早嚴陣以待的冥幻和巴納爾,以及他們身後恐懼一族和火焰精靈一族的戰士們。看到他們的到來,巴納爾並沒有什麼表情,冥幻先是吃了一驚,看了巴納爾一眼之後又換上了笑容:“你們來得可真慢呢……我們正想要回去不等你們了。”
傑澤司和理同時一震,彼此對望了一眼,彷彿時間回到了三千年前的某一點……
“你們來得可真慢呢……我們正想要回去不等你們了。”同樣的人,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話語。區別只是,那個時候她的身後,是那個風一樣的男子和那個火焰般的男人。而如今,她的身後是一羣強壯的戰士。
爲什麼會這樣呢……三個人同時在心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