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緊張氣氛,並沒有讓獸人的新兵們心懷恐懼,反而讓他們的氣勢更加高漲。雖然他們是處在防守的一方,可是事實上,讓他們立刻進攻,大部分人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只是這樣衝上去和自殺也沒什麼區別就是了。
隨着海上斯基碧家帆船隊的迫近,時間也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天邊的火燒雲逐漸地黯淡了下來,只有火把和偶爾出現的閃電照亮這孤零零的毒蛇崗哨。轟隆隆的聲音從北方傳過來,有耳朵好的獸人戰士還能偶爾聽到戰馬的嘶叫聲。黑漆漆的影子,逐漸出現在北門哨兵的視野裡。幾個狼人斥侯搭乘竹籃登上城牆以後,就急忙跑到溫斯•雪斑面前:
“大人,人類的軍隊已經到了崗哨的北門外,距離只有幾裡,隨時可能發動攻城!他們有一萬左右的騎兵和三到五千的攻城器材部隊,還有至少三萬的步兵!他們沒有帶多少法師部隊,不會超過五十人。”
“大人,斯基碧家的戰船隊共一百餘艘已經靠近了我們的東西兩側城牆,即將進入投石車和弩車的射程範圍!我們也將在那時候暴露在他們的弓箭拋射範圍內!”
溫斯輕輕地點了點頭,左右環視了一圈、確定幕僚們都沒有意見之後,才平靜地說道:“按原定計劃實施吧。”
聽到這句話之後,幕僚們都很有默契地向身邊的傳令兵低聲說着什麼。
安東尼•布魯提此刻正騎在馬上,行進在自己隊伍的騎兵和步兵中間。在能夠看見毒蛇崗哨上明亮的火把之後,他向身邊的傳令兵作了一個手勢。
“停止前進!”
命令很快傳達到位,大軍緩緩地停止了前進的趨勢。安東尼滿意又感慨地點了點頭:朱利家雖然老是和自己勾心鬥角,可是論起練兵來,確實是有自己的一套。眼前這些士兵除了自己帶出來的五千精銳騎兵之外,都是弗拉維斯•朱利這個年輕人一手訓練出來的,可是在得到命令之後,執行起來乾淨利落絲毫不比五千精銳騎兵差,由此可見一斑。
派出斥候去探查毒蛇崗哨的情況,又向斯基碧家的船隊發去了信鴿之後,安東尼傳令士兵們就地休息,以應付即將到來的戰鬥。這也是看準了毒蛇崗哨裡沒有狼騎兵的編制,不用擔心敵人的快速突襲的緣故。相比於獸人的士氣高漲,人類的軍隊裡,就瀰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平日裡見慣了獸人戰士的強大,在和他們對抗的時候身邊沒有魔法師,不由得惴惴不安。
這個時候,斯基碧家的戰船隊已經進入了東西側投石車的射程。獸人戰士們忙着搬運巨大的石塊,又在石塊上或澆或浸滿油。
預備——發射!
隨着“發射”命令的下達,一名獸人戰士迅速地點燃石塊,幾乎與此同時,操作投石車的獸人壓下機簧,將石塊遠遠拋離投石車。帶火的石塊就這樣呼嘯着向斯基碧家的戰船飛去。
哈哈大笑的獸人戰士們望向戰船隊,卻驚訝而且恐懼地看到本該將戰船砸個稀爛的巨大石頭,就像個害羞的小姑娘一樣,在半空中就奇怪地向下落,根本沒能靠近斯基碧家的船隊,更不要說造成恐懼或者傷害了。少數知識豐富的老戰士注意到了石塊開始下落的時候,空中有一道奇異的光彩閃動,他們馬上就醒悟過來那是什麼。
“是魔法!戰船隊上有大量的魔法師!”
在他們的吼聲剛剛出口,聽到消息的斥候轉身開始朝北門的將軍駐紮地跑過去時,人類的第一波攻擊終於開始了。
許多獸人的年輕人,還把頭伸出崗哨的柵欄打算見識一下什麼叫做魔法,他們都忘記了年長的獸人們提到魔法時,臉上敬畏和恐懼混雜的表情。這時一片閃爍着赤紅光芒的箭雨就落了下來。
如果有一個精靈在這裡,他一定能夠一眼就認出來這些箭支全部都是魔法爆裂箭,也就是由魔法師將魔法暫時封在箭支上,再由弓箭部隊進行射擊的魔法裝備。這些箭支在接觸目標或者隨着時間的流逝之後就會釋放出魔法師封存在上面的魔法。從這片赤紅的光芒上來看,上面所封存的魔法,是清一色的火焰系列奧術。
在那些老戰士們呼喊着“躲開”、“遠離柵欄”這樣的詞彙的時候,一些經驗還不夠豐富,但是已經和人類正規軍戰鬥過的半吊子新兵紛紛露出不屑的表情。他們以爲,只要不射中要害,這些箭支就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別。
可是這些是魔法爆裂箭。鋪天蓋地的箭雨幾乎是同時落在了毒蛇崗哨的木製柵欄和柵欄後的獸人戰士身上。所有可以在魔法書裡找到、能夠叫得上名字的三到七階的火系奧術也就在那一瞬間同時爆開。火球、爆裂火球、火蛇、火雨、火流星,甚至還有一支箭上封存了“火焰道標”,這使得這支箭的軌跡上也燃燒着熊熊火焰,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從海中衝到岸上的火焰巨蛇。這些魔法落在毒蛇崗哨經過防火處理的柵欄上,仍然是不依不饒地燒着——再怎麼防火處理,木頭終究是木頭。一時間,柵欄周圍如同白晝,慘叫聲和火焰燃燒的聲音不絕於耳。隨着海風,火勢還逐漸向崗哨中部蔓延。
斯基碧家的戰士們站在船頭觀賞着這一場大型的焰火,心裡對獸人戰士的恐懼逐漸地消散了去,代之以戰鬥的快感和對功勳的渴望。在獸人的慘叫聲和柵欄的火焰都漸漸消散在海風中的時候,斯基碧家的總指揮,克拉蘇•斯基碧得意地吼叫道:
“衝上去,殺光他們!”
隨着這一聲吼,斯基碧家的戰船隊逐漸從東西方向上靠了岸,一隊隊的士兵從船上下來,衝進黑洞洞的毒蛇崗哨。
雨終於落了下來。本來向崗哨裡蔓延的火勢被雨水輕易地化成一堆灰燼。海風和閃電不時地怒吼着,推動着巨浪打在岸邊的岩石上。異常猛烈的巨浪捲走不少碎裂的石塊,但是岩石上留下慘白的浪花只有更多。
越是向前行進,人類的士兵們就越來越感覺到氣氛的詭異。雖然剛纔用火焰奧術燒過這個地方,可是這燒得也太乾淨了不是。不僅沒有看到任何的獸人屍體,就連一點戰略物資的殘骸都找不到,比如剛纔把他們嚇了一身冷汗的巨型投石車。很快就有人把這件事上報了克拉蘇將軍,但是得到的回覆只是輕蔑的“繼續前進”而已。
在人類的戰士們大部分都走下了斯基碧家的戰船之後,前鋒兼斥候的幾個小隊已經不敢再繼續前進了。“轟”的一聲雷響,走在最前面的一排士兵不由得渾身哆嗦,他們停下腳步竊竊私語起來。突然他們中的一個或幾個驀然擡起頭,帶着震驚的語氣喊道:
“喂,我說……看前面……”
幾個,不,幾十個,然後是更多的他們熟悉的高大身影從地平線上冒出來,從兩邊的房子裡冒出來,也從岸邊柵欄的殘骸旁邊冒出來。他們中的一些人,粗大的胳膊上還用藤條綁着藥草的寬大葉子,似乎是剛剛受過傷;另一些人,眼睛通紅青筋暴突,似乎是和他們有深仇大恨;還有一些比較冷靜的,嘴裡喊着一些聽不懂的語言似乎在激勵身邊的人。不過最後,所有這些獸人戰士們的嘴裡只有一個詞語:
復仇!
人類的士兵雖然相對弱小,但是也是正規軍,他們中也有身經百戰的戰士,面對這種情況,他們很快就做出了反應。他們就地五人一組或者是十人一組,在狹窄的崗哨內部道路上對抗獸人的戰士們,寄希望於他們隊伍中間的魔法師部隊能夠迅速做出攻擊。
如果他們知道現在魔法師部隊的處境,一定就不會這樣戰鬥了。
此刻作爲全部戰士們希望的法師部隊,正在面對他們不可戰勝的敵人。他們遭到了狙擊王和武聖部隊的聯合絞殺。這兩種職業都經過戰神的親自祝福,他們的攻擊能夠輕易地破壞低階的魔法,而且武聖是近身纏鬥,狙擊王是分散躲在崗哨內部林立的箭樓上,空間上的距離讓魔法師們一籌莫展。
不到一刻鐘,魔法師部隊全滅,斯基碧家的海軍戰士死傷過半。克拉蘇被俘。他的副官開始帶着剩餘的戰士們倉皇地逃跑,而獸人戰士們則開心地跟在後面追擊,直到戰船出海後,還不依不饒地重新設置了投石車,最後,幾艘船不幸地被帶着火焰的大石頭直接砸進了海里,這場戰鬥纔算是結束。
許多年輕的、身上綁着藥草葉子的獸人戰士虔誠地跪在地上祈禱,感謝他們所信仰的戰神賜予了他們不畏懼火焰的能力。
遠方,冥想中的戰神微笑着睜開了眼睛。他的左手高高舉起,指向了天空。
戰爭之炎歡快地跳動着,似乎在迎合他的動作一般,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