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鬥氣,魔力,神能……兩個人身上所有的能量,似乎要都聚集在這一擊之中。毫無疑問,這將是猛烈無比的碰撞。索倫迪斯手上的巴納爾散發出來的已經不再是紅光,而是純粹的藍光;雷布拉斯特身周圍繞的風元素越來越濃烈,最後將他整個地包裹了起來;瑪菲恩尼克斯的左手不停的在虛空中畫出各式各樣的魔法符號,而索倫迪斯身上的紅色鬥氣則如同有了生命般跳蕩不止。最後兩個人同時放開了手中的武器,同樣雙手疾舞,在虛空中竟然都硬生生地畫出了一個魔法陣來!紅色的火焰五芒星和青色的風雷六芒星映得兩個人的臉色也閃爍着同樣的光彩,隱約有什麼東西的低嘯從兩個魔法陣中傳出來。
“喚!”幾乎是同時說出了這個字,只不過索倫迪斯是喊,瑪菲恩尼克斯是平淡的念。魔法陣中傳來的波動讓法師公會裡飼養的所有魔法生物驚恐不安,顯然是魔獸中金字塔頂端的存在。果然,火焰五芒星逐漸模糊的同時,一隻怒展着雙翼的火紅身影出現在索倫迪斯面前。那是火焰中無限強大的存在,連地獄黑龍王都要忌憚的高傲生物——鳳凰!
“宇崢,你似乎有兩千幾百年沒有召喚過我了吧!”鳳凰清麗的聲音,如同直接出現在其他人的腦海,震撼着神經。
“是整整三千年啦……也不知道你退步了沒有,”索倫迪斯表情雖然很嚴肅,可是語氣卻輕鬆至極,“可別讓老朋友笑話你啊,悠妮!”
鳳凰悠妮的對面,瑪菲恩尼克斯召喚出來的,是一隻獨角獸。不過,是一隻六翼獨角獸。這樣的生物世界上只有這麼一隻,那就是獨角獸之王拉瑞和銀飛馬之王夢露的女兒,風屬性魔獸中的最高存在,論實力,比風龍王黎波第還要強上幾分的落雪。
“雪兒,這次又要麻煩你啦!”瑪菲恩尼克斯的語氣裡,竟然隱隱地帶着幾分溫柔。
“嗯。”柔柔地應了一聲,落雪沒有再說話。她的獨角上開始聚集起風元素,濃烈的風元素旋轉着、摩擦着,發出絲絲的電弧光,形成雷的形態。悠妮也同樣開始聚集火元素,純淨的火元素髮出熾目的白光,赫然是光焰的形態。
頂級魔獸的加入,爲兩人間緊張的氣氛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隨着光焰和雷電在中間炸開,索倫迪斯和瑪菲恩尼克斯凝聚許久的一擊也同時出手。沒有一絲力量外泄,強大的能量完全凝聚在武器的尖端,長槍和雙手劍猛地撞擊在一起。沒有聲音,只有能量爆炸的光芒不停地亮起,濃烈的魔法元素波動充斥了整個室內,防護結界上的振顫越來越猛烈,最後變得如同水波一樣盪漾。
忽然門開了,一個甜美的嗓音從門口傳來。
“你們還真想拆了我們這魔法師公會不成?”隨着這句話,一道水元素的波動從門口傳出,無聲無息地融入了結界之中,穩定了即將崩潰的防護。瑪菲恩尼克斯和索倫迪斯同時收回武器向門口看去,一個漂亮的女人正站在那裡。她穿着一身法師袍,黑色的長髮及腰,手中拿着一根接近一人高的水藍色長法杖,平靜的臉上微微帶着笑意。
“嘁……冥幻你不要老是和飛思學,板着臉會生皺紋的。”索倫迪斯看見是冥幻平靜的臉,不由得戲謔道。不料冥幻卻笑了,眉毛一挑:“我跟他學又怎麼樣啊?”邊說,邊挑釁地看着索倫迪斯。後者啞口無言。
“算了,還是說正事吧,”瑪菲恩尼克斯打斷了兩個人的“鬥爭”,“冥幻,三千年前殿下預言的那個時間最後還是到了,我們究竟應該怎麼做,還要聽聽你的意見。”
冥幻猶豫了一下,低下頭說道:“等見到他再說吧。”
瑪菲恩尼克斯制止了想要說話的索倫迪斯:“也好,我們走吧。”
收起了召喚的魔獸,雷布拉斯特和巴納爾也恢復了高階精靈的類人形態,冥幻手中的法杖,也變成了一個高階精靈——水元素之王——夏瓦。
走出魔法師公會,瑪菲恩尼克斯的隊伍擴充到了六個人,然而面前的大路依然向前延伸着、延伸着,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山地精靈王國的國都辛多雷位於德拉然北方,坐馬車大概一週的路程。當然快馬加鞭的傳訊兵只需要三天。本來六個人下一個目標是詩人公會,但是德拉然只有法師公會,所以迫不得已只好向辛多雷進發。還好的是由於冥幻的長老身份,六個人得以坐在馬車中舒舒服服地前進,魔法師公會還派出了三位大法師和六位戰士作爲護衛,同時兼作車伕。不過顯然無論是公會,護衛還是被護衛的人,都不認爲有這樣的必要,因爲車伕兼護衛們根本就沒放任何心思在保護馬車上,每天除了駕車,就是向車上的人請教武技或是魔法上的問題。索倫迪斯和冥幻尚能耐心解答他們的問題,不喜歡別人打擾的瑪菲恩尼克斯只好每次都把問題推給雷布拉斯特。
就這樣,一路還算平安。偶爾出現的幾個小賊,甚至都不用麻煩三個大法師出手,更不用說對馬車產生任何威脅了。第七天清晨,馬車開進了辛多雷的南門。
由於冥幻堅持要在城裡逛一逛,護衛們被六個人打發了回去,雖然馬車空着,可是看他們喜笑顏開的表情,卻似乎是滿載而歸一般。
漫步在辛多雷的街上,心裡的感覺和在德拉然就有了很大的不同。同樣是山地精靈聚居的城市,相比之下德拉然卻顯得安靜了不少。在這裡的人們明顯地忙碌了許多:街邊可見各種攤子,小吃,首飾,紀念品,甚至還有書籍和報刊,攤子和攤子之間的大片的街邊建築,是各式各樣的商店、衆多的公共場所,還有一些王國的機構。人們在大街上匆匆地擦身而過,有的甚至來不及和自己認識的人打聲招呼;商店裡的買主們,和店主發生激烈的爭論,目的是能夠便宜幾個銅幣;攤子的主人們大聲地吆喝着自己想好的口號,吸引路人的注意力;城衛軍以小組爲單位,三五個人一起巡視;也有的人賊眉鼠眼地四處觀望,想找一個有錢人“練習一下手指的靈活性”。相比起德拉然的睿智、平靜和安詳,辛多雷的氣氛才真正像是一個人口衆多的大城市,魚龍混雜,既有機遇,也有危險,表面上熱鬧、富足,實際上混亂、擁擠。
瑪菲恩尼克斯突然停住了腳步,望向一個剛剛跟他擦肩而過的人。那人注意到城衛軍就在不遠處,驚恐地回頭連連做出乞求的表情,看見他沒有聲張的意思,才放心地繼續向前走了過去。在不遠處,他又和另外一個人擦肩而過。
“我那麼像個有錢人麼?”瑪菲恩尼克斯自嘲地說道。
在他的帶領下,六個人不久就到了詩人公會,冥幻沒有逛到街,顯然不是很高興。瑪菲恩尼克斯從長袍中取出了一枚徽章帶在袍子上,邁步走進了公會。
詩人公會裡的人不多,可是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影響。瑪菲恩尼克斯輕車熟路地帶領着幾個人來到了接待臺前。做接待工作的是一個年輕人,他手裡不停地畫着各種魔法符號,嘴裡低低地吟唱着,顯然是在練習魔法。瑪菲恩尼克斯饒有興味地靜靜站在旁邊,似乎想等他完成這個魔法。突然年輕人的手一抖,一個魔法符號猛然炸了開來,連帶着其它的魔法符號也不安分起來。年輕人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見自己明明施展失敗了的魔法在某種不知名力量的牽引下又重新開始按照正確的方式運行了起來,最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奧術。他猛然擡起頭,似乎剛剛記起自己正在做接待工作:“尊敬的客人,你……”他靈敏的目光迅速地落在了瑪菲恩尼克斯胸口的徽章上,顯然是大吃一驚的他一時間愣住了,本來要說的“你好”也只剩了一半。
瑪菲恩尼克斯淡淡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羽,青羽•迦凡,先生!”青羽刻意壓低的聲音裡透着一種莫名的激動。不過換作是任何一個見習的吟遊詩人,突然在某一天看到傳說中的第一詩人“風行者”、也就是後來的風之守護使飛思就站在你面前,也不可能比他更加平靜。——更不要提,現在飛思已經變成了新晉風神瑪菲恩尼克斯。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瑪菲恩尼克斯嘉許地點了點頭。
突然一個女孩跌跌撞撞地跑進了詩人公會,一個極其囂張的聲音從詩人公會的門外傳來。
“跑進了這個垃圾公會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要是跑到德拉然的法師公會,也許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不過辛多雷的詩人公會嘛……呸!”那人一邊說着一邊走進了公會,這一口口水正吐在門口迎客的地毯上。那人的幾十個手下也跟着涌入了詩人公會,堵住了公會的正門。
突然一陣強風將迎客的地毯吹得飛了起來,地毯上那一口口水正好抹回了猥瑣男的臉上。猥瑣男站立不穩,屁股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詩人公會的門檻上,疼得哇哇亂叫。
“說詩人公會是垃圾,得先問問我們的門檻答應不答應!”瑪菲恩尼克斯冷淡的聲音就像是敲在猥瑣男的心坎上一般。公會大廳裡的人們都圍攏了過來,畢竟是自己公會被挑釁,有人出頭自然有人支持響應。猥瑣男見到這樣的陣勢倒也沒有害怕:“你們敢跟我作對?這裡有不認識我的嗎?回去我就封了你們公會的門!現在先把這小妞交給我,就算你們識相!”說着,恨恨地把臉上的口水抹去,一雙鼠眼死死盯着瑪菲恩尼克斯。
“我不認識。”瑪菲恩尼克斯笑了,笑得和索倫迪斯一樣妖異。他這一笑不打緊,索倫迪斯渾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以前瑪菲恩尼克斯和他切磋的時候,或者是見到了什麼不公平的事情,就會學他妖異地笑,而這樣的笑容只可能代表一件事:就是這個白髮的男子真的生氣了。他第一次這樣笑的時候,一夥強姦未遂的強盜被打成了血沫;第二次的時候,索倫迪斯被他揍了個半死;上一次他這樣笑,迪曼斯的肉身變成了最基本的元素……
瑪菲恩尼克斯轉向女孩:“說說是怎麼回事?”
女孩喘了口氣:“先生,他就是山地精靈王國的西門王子,辛多雷的原來的城衛軍司令塞瓦娜是他的母親,山地精靈王陛下是他的父親。自從塞瓦娜將軍失蹤以後,陛下就一天比一天的溺愛他。現在說是在辛多雷城中一手遮天也不爲過。昨天他看中了我,可我不願意,他就在不遠處的街上把我抓去了。您不必爲我惹上這樣的人的,而且我跑回來只是爲了見我哥哥最後一面而已。”女孩的表情雖然堅定,可是聲音卻只能讓人感受到她內心的悽苦。
瑪菲恩尼克斯笑得更厲害了。
“我就是她哥哥,先生!”青羽從接待臺後走出來,抱住了女孩。“哥哥沒用,不能保護你,可是詩人公會能!你面前的這位先生就是……”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女孩的耳邊說了一個名字。然後他放開女孩,轉過身來跪在瑪菲恩尼克斯面前:“先生,我以一個見習詩人的身份請求您,不要讓詩人公會神聖的大廳蒙塵!”
“他是個什麼東西……哎呀!”顯然沒有從自己的口水中吸取教訓,西門王子指着瑪菲恩尼克斯說道。可是在他說完之前,他指着對方的手指突然齊根斷掉了。驚恐地叫了一聲,他馬上訓斥身邊的手下:“還不快給我止血!你們這羣飯桶,都是幹什麼吃的?給我把這個鬧事的拿下!”一個法師連忙上前施展治療法術止住了血。
他其他的手下都沒有動。剛纔那一下無聲無息的切手指,把這些經驗豐富的老侍衛都嚇壞了。在瑪菲恩尼克斯面前,竟然是誰也不敢亂動一步。
瑪菲恩尼克斯依然保持着笑容:“尊敬的西門王子,請不要用你那高貴的手指指我了,我可不想吃豬蹄。剛纔有人說我們詩人公會是垃圾呢,對於這樣的人,我切了他一根手指頭而已,應該不算過分吧?”
“我們”詩人公會?西門的老侍衛們都同時想起了一個名字,那個在詩人公會內部也只是傳說的名字!再聯想起凱爾陛下早些年和詩人公會的恩恩怨怨,那個名字再也清楚不過了:“風行者”飛思!
瑪菲恩尼克斯的聲音繼續傳來:“麻煩你回去告訴凱爾小子,就說是我說的,他當了山地精靈王反倒越來越不長進了,這麼縱容自己的兒子,他當年的正直到哪裡去了?都餵了惡魔崽子了麼!”
阻止了幾個手下說話,西門雖然狂妄,可是還沒有目中無人。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這番話原原本本地轉告父王,惹得起的,父王自然會代自己出手收拾,父王都惹不起的,自己當然更加不能惹。
“等等。”看到西門轉身要走,瑪菲恩尼克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個女孩……”“我跟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沒有了……”西門已經很久沒有在臉上露出過這樣諂媚的笑容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瑪菲恩尼克斯又笑了笑:“這樣可不行啊……我看這樣好了。以後你和你的手下要躲着這位姑娘走路,如果不小心被她看到,每次切一根手指,手指切完切腳趾。您看這樣公平麼?”
“公平、公平……”
“滾吧!”隨着滾字出口,詩人公會的門口“砰”地一聲巨響。數十個人影如同炮彈一般劃過天空,向山地精靈的王宮飛了過去,從他們拼命掙扎的驚恐神態來看,似乎不是自願的。
詩人公會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瑪菲恩尼克斯。
“真的,真的是他啊!”“我們的傳奇、我們的驕傲又回來了!”
瑪菲恩尼克斯看着衆人激動的神情,不屑地哼了一聲:“只要你們努力,都能和我一樣強!我們詩人公會什麼時候失去了進取的精神了?以前我們在大陸各處旅行的詩人呢?那些在險峻的峽谷、廣闊的草原、黑暗的深淵、血腥的戰場上旅行的、勇敢的詩人在哪裡?見習詩人現在居然在公會裡當接待員?”面對着面有愧色的衆人,他摘下胸前彆着的徽章,扔在地上。“從今天此刻開始,我辭去我的位置。我給你們五年時間,到外面的廣闊天地去磨鍊自己,去做真正的詩人。你們誰覺得五年以後,他可以勝任這個職務,就可以拿走這枚徽章!”
大廳中一片死寂。沉默了良久,青羽走上前,鄭重地拾起徽章別在胸前:“我,青羽•迦凡,願意接受飛思先生的考驗,接替他公會守衛者的職務!”
嘆了一口氣,瑪菲恩尼克斯轉向了青羽:“可以送我們一程麼,年輕人?”
“是,先生!”
青羽一直把六個人送到了城門口,瑪菲恩尼克斯停下了腳步,喃喃道:“詩人公會居然沒落成這個樣子……這是我的失職啊……”“不是的,飛思先生!”青羽的語氣也有些低落,“您所看到的只是辛多雷的詩人公會啊!而且……而且我們也一直在努力……從我進入公會的那天開始,前輩們就都在默默地忙着公會的事情……”青羽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低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算了,不提這些事情了,”瑪菲恩尼克斯交給青羽一卷羊皮紙和一本小冊子,“羊皮紙是公會高階成員的名單和聯繫方法,小冊子上記載了我年輕時做詩人的一些心得,可能對你的提高有所幫助,你也可以把這些傳授給其他的詩人。你要告訴他們,做詩人,不要試圖精通什麼,我們的優勢在於知識的廣博。不過他們各自能領悟多少,就看個人的資質了。5年以後見吧,孩子。”
“再見了,先生……”
轉過身向前走去,瑪菲恩尼克斯向後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突然冥幻把一個小巧的藍色項鍊塞在了青羽手中。“你的妹妹很適合做一個奧術師,這個小東西是我以前用過的,對她有點好處,我看你也還算順眼,就送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