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莎擡起手,嘴裡清晰地吐出咒文:
“覆蓋大地,包容一切的暗之元素啊……”她的右手在空中定住,左手在衣袋裡抓出一把施法材料,“我以我之血脈召喚你,以我之力量命令你,以你之神威,解離眼前之事物,無論貧富,生死,或是貴賤。”
她的右手隨着詠唱在空中小幅度地顫動着,畫出凌亂卻暗含某種規律的軌跡。她的左手中的材料隨着詠唱佈滿了整個食指,並逐漸聚集在手指尖上,濃黑得如同黑夜一般。然後她輕輕地擡起左手,食指點在巨石上。
巨石似乎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量,在她的手指下面顫抖,最終崩解成一地的石粉。
凱和卡門對望一眼,眼中充滿了驚懼和慶幸。因爲作爲施法者的他們,再清楚不過地知道,剛纔麗莎釋放的這個“解離術”是一個十一階的咒語,而麗莎是魔法劍士,那就意味着她本身的劍術修爲,也至少有十一階,而綜合實力更是因此達到了十三階。那個階級,就是一些天賦稍差的人窮一生之力也達不到的高度,是凡人和衆神的分界點。
隨着巨石的崩解,前方的通路再一次出現在衆人眼前,不過就在這時,另外一處的牆壁突然裂開,牆壁中走出十幾個生物來。
這些生物身材矮小,大大的眼睛和同樣很大的尖耳朵,手中拿着粗糙的各種武器。隊伍裡的每個人都覺得啼笑皆非:竟然是一羣以膽小和脆弱著名的地精!看見它們之後,卡門和羅德甚至連戰鬥的情緒都提不起來。
可是他們很快就爲自己的輕敵和自大付出了代價。因爲這些地精並不是普通的地精。沒有人注意到其中一隻地精的眼睛,和純淨的水晶一樣清澈透明,就連麗莎和墨非都沒有。
其中一個拿着簡單粗糙的木製短弓的地精拉開了手中的弓之後,發出了一個古怪的音節,然後拉弓、上箭、發箭一氣呵成,等到阿斯蘭有所反應的時候,閃爍着淡淡白光的箭已經飛到了他的面前直指喉嚨!他大驚失色想要閃避,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麗莎是唯一一個反應比他還快的人,一瞬間兩重的防護法術已經釋放在他身上,“低階法術無效結界”和“偏轉箭矢”都是很偏門的魔法,但是卻相當適用。“低階法術無效”消去了箭矢上的淡淡白光,而“偏轉箭矢”則讓他免於穿喉之厄。
阿斯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手中的複合長弓已經張開,弓弦上綠色的箭矢散發着生命的氣息。同樣的一道閃電般的箭矢被回敬給了那個地精,可是幾乎所有的地精都對此毫無反應,似乎一點也不爲那個同胞擔心。
一道光明元素組成的鏡面憑空出現在那個地精面前,不僅擋下了這支箭,還令它以更快的速度向來路飛去。阿斯蘭這次很快做出了反應:他低下了頭!在低下頭的同時,他雙手護住頭迅速滾向一旁,似乎在躲避什麼。和他多年一直都是隊友的其他人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照做了。墨非和麗莎則凝神進入了戰鬥狀態,兩雙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綠色閃電。
這一切並沒有能阻止那道綠色的閃電在他們頭頂上驟然爆裂開,散發出數量衆多的綠色光芒,打在地上,牆壁上和他們的身上;然後這些綠色光芒開始瘋狂地生長,巨大粗壯而且帶着倒刺和荊棘的藤條將他們一個個都纏繞得結結實實。麗莎和墨非毫不在乎地被這些藤條圍繞在中間,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藤條非但沒有勒緊他們,反而在觸碰到他們的身體之後,就顫抖着向別處逃開。
這個時候那些被認爲是“脆弱而懦弱”的地精已經開始衝向了他們,手中的武器散發出駭人的濃烈鬥氣。看似簡單粗糙的武器居然能夠承受這樣的加持,充分說明了它們強悍的品質。衆人的心裡又是一震,不過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們已經不再抱持什麼希望了——除了兩位“南方來的”隊員之外。
麗莎的嘴裡,突然發出了一陣尖利無比的叫聲。
本來這走廊就不甚寬敞,這陣聲音迴盪開來的時候,就連地精中最強悍的一個也不得不運起鬥氣來封閉自己的聽覺,其餘的地精更是痛得躺倒在地,翻滾哀嚎起來。冒險隊伍的其他成員們,由於並不是這個魔法的目標範圍,還能保持着清醒。饒是如此,也被這淒厲的尖叫聲刺得腦海一陣陣地劇痛。就連那些肆虐的植物藤條,也迅速地縮了回去,似乎在逃離這個走廊。
又是一個十一階的魔法“女妖之嚎”!對於麗莎層出不窮而又偏門無比的高階法術,隊員們似乎已經在逐漸習慣了。至少,這次就沒有人表示驚訝。
“地精一族絕對不可能出現一個奧術師,”麗莎面對着唯一還站立着的地精開口道,“那麼你一定和我們所尋找的東西有關了。”
“尋找?”那名地精擡起頭,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水晶般清澈透明的雙眼:“你們來到這裡,帶着遠古的記載和回憶,是爲了尋找什麼?寶藏嗎?還是名聲?”
輕輕地搖了搖頭,墨非走上前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但是你一定和他們有極其緊密的聯繫。我想你一定知道他們的去向。你的族人去了哪裡?”
地精笑了,笑容裡帶着一絲莫名的哀傷意味:“我?我沒有族人。你們可以叫我克里斯,或者隨便什麼名字都無所謂。不過……”他拖長了聲調,“如果你們是在找水晶龍遺族的話,說不定我還真的知道。”
墨非和麗莎齊刷刷地望向他,四道熱切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克里斯苦澀地笑了笑:“打敗我,你們就可以問我任何問題了。”
奇怪的要求。這樣想着,墨非再次上前了一步,來到了克里斯的面前。“我是來自火焰地獄深淵魔領的墨非,尊敬的水晶龍克里斯。”他又補充道:“我是被崇拜者的選民。”
克里斯的雙瞳散發出奇異的五色光芒,但是很快又暗淡下去。
“我現在這個樣子還哪裡是什麼水晶龍……來吧!我將用我全部的力量與你一戰!”
他的雙手上帶着的雙爪散發出奇特的透明波動,偶爾折射出五色的光輝。走廊裡的照明月石全部破碎,包裹着月石的水晶被一種奇怪的力量吸引到他的雙手上,使得那股奇特的波動更加沉穩而有力,如同人的脈搏一樣。月石散落一地,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不屈地散發着堅定的光。
墨非的鬥氣也同樣蔓延到雙手上,他一直戴在手上,毫不起眼的一對武鬥家手套,如同被灌注了墨汁一樣,散發出黑色的光芒。他本來銳利的眼神,則如同血一般暗紅。
已經擺脫了頭痛的隊員們,有些慌亂地撤到走廊的一端,以免被兩個人的戰鬥波及。
克里斯矮小的身體帶着一陣勁風衝向了墨非,爪上的鬥氣延展開來,像是巨大的三叉戟交織在胸前,斜斜指向天花板;墨非微微蹲下身,左手上濃烈的鬥氣掩蓋了周圍所有的光芒,靜靜蓄勢等待着克里斯的到來。
砰地一聲巨響,伴隨着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音。然後是咚的一聲,一道黑影被狠狠地拋向走廊的另外一端,墨非靜立原地,粗重的喘息聲響起。他的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已經無法握緊的拳頭上滴着鮮血,甚至還在微微抽搐。而克里斯則踉踉蹌蹌地爬起身來,走了兩步又再跌倒。
麗莎皺了皺眉頭:“何必呢?”語氣帶着責怪,不知道說的是墨非還是克里斯。
“戰鬥……戰鬥還沒有結束……”克里斯費盡全身力氣再次掙扎着站起身來,這次他沒有倒下,“打倒我……你們會發現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突然換上了一種神聖的語氣,祈禱一般吟誦道:“遠古創世以來的王,時間的王,永恆的王,黑暗的王。請用您黑暗的光芒,照射我的身軀,伴隨我戰勝我的敵人與您的敵人。”
隨着他的吟誦,他身上的鬥氣波動發生了變化,不再像剛纔一樣沉穩而有力地波動,相反,那幾乎透明的鬥氣變得越來越黯淡,越來越微弱,可是他帶給墨非和麗莎的壓力卻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強。
墨非不得不怒吼一聲,一瞬間他已經有了決斷。密實的鱗片從他的雙手向全身蔓延,雙眼中血色的光芒大盛。深淵形態搶在克里斯的吟誦完成之前出現,緊接着他雙手結成一個奇異的形狀,用古代深淵語清晰地念道:“永恆!”
克里斯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他的雙爪在下一個瞬間跨越了長長的走廊,直接出現在墨非面前;而墨非的雙手忽然張開,帶着強大的力量在同一個瞬間毫不猶豫地迎向他當頭抓下的雙爪。墨非的雙手間有什麼東西在發光,在兩個人鬥氣交鋒的中間點上忽隱忽現。
時間緊張得彷彿就在一瞬間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