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黑龍王馬艾德,此刻正在面對長老會的彈劾。
地獄黑龍長老會,簡稱黑龍會由五位年長的黑龍組成,其中一位是會長,一位是副會長。會長一般兼任黑龍族宰相的職位,也有由黑龍王提名而由長老會審批的情況,不過只是極少數。
現在正在會議上開口說話,語調激昂的便是黑龍會副會長亞馬託·黑暗利爪。
“馬艾德,”亞馬託的聲音陰沉而嘶啞,“黑龍會對你私自對惡魔族宣戰感到很不滿意。你是不是應該對這件事情做出解釋呢?”
馬艾德冷冷地看了一眼亞馬託,眼角的餘光和第三長老杜約塔·赤血交換了信息之後,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我對此做出解釋?該你先做出解釋纔對吧?”頓了頓,他再次掃視了一眼會議桌。杜約塔微微地點着頭,而最年輕的長老、黑龍會現任會長伊塔其閉目養神沒有說話。
亞馬託對馬艾德怒目相視,嘶聲喘息着。
“我?我有什麼好解釋的!”
“沒有麼?”馬艾德的臉上浮起冷笑:“第一,是誰堅決反對地獄黑龍族參與惡魔戰爭,導致惡魔族與我們的關係惡化?第二,又是誰堅決拒絕進行暗殺惡魔王的活動,導致我父親不得不親自動手?第三……”他詭異地笑了笑,“是誰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和恐懼魔領聯繫,導致這次行動計劃泄露和最終暗殺的失敗?”
“馬艾德,你太無禮了!不論是誰,既然最終通過了就是黑龍會全體成員的意見,你是在懷疑我們嗎?”四長老約希達拍案而起。亞馬託很配合地哼了一聲,表示支持。
杜約塔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五長老約西諾,平靜地將約希達按回椅子上。
然後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現在這樣的情況,難道不值得懷疑麼?連我都忍不住要想是不是我們中間有奸細,更何況證據擺在那裡。”
約西諾突然開口:“證據是可以僞造的。”
伊塔其終於睜開眼睛,平淡地說道:“我們幾個的眼皮地下還有什麼證據可以僞造嗎?不過,證據是真的,事情卻不一定是真的啊。”
四個人面面相覷。伊塔其繼續說道:“一直和恐懼魔領聯繫的人,是我。還有什麼疑問麼?”他拿起會議桌上的茶杯把玩起來,掃視衆人沒有繼續說話。
馬艾德像癟了的皮球一樣迅速泄了氣,反倒是杜約塔帶着一臉驚駭的神色看向亞馬託,再看了看約希達和約西諾,最後目光停留在伊塔其身上。
杜約塔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擡頭望向伊塔其,帶着乞求的目光:“可是……您爲什麼要和恐懼魔領聯繫呢?”
伊塔其掃了一眼杜約塔,平靜的臉上不見任何表情:“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把賭注都壓在同一邊這麼長時間。”
氣氛一時間冷到了最低點。
過了一會之後,亞馬託才小心地開口:“那麼……我們……開始討論一下……這次行動遇到的問題吧……”
看到伊塔其臉上仍然平靜的表情,亞馬託似乎是受到了鼓勵,說話開始順暢起來:“這次行動,亞馬託與約西諾,隱瞞下層地獄研究院的最新成果,阻止我族直接參與惡魔戰爭,導致我族與深淵魔領外交關係惡化,根據長老會章程,評定降爲B等;伊塔其違反長老會決議,私自聯絡恐懼魔領,導致對惡魔王的刺殺行動失敗,評定降爲A等……”他再次看了一眼伊塔其臉上的表情,才放心地繼續下去,“約希達拒絕接受刺殺任務,評定降爲B等;杜約塔……在刺殺任務中表現怯懦,導致約旦死亡,並且沒能保護約旦的屍體回到龍墓,評定降爲C等;B等黑龍會成員奧羅其代替杜約塔成爲第五順位長老,原四、五順位長老依序遞補。”
杜約塔頹然靠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空間。
“表現怯懦……你們不會知道……完全的黑暗有多麼恐怖……”突然發出了一聲恐懼的大吼,杜約塔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會議廳,雙目無神腳步踉蹌。
奧羅其從會議廳的另外一個門走進來,在杜約塔的椅子上坐下來。
亞馬託與奧羅其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繼續宣讀長老會的決議。
“根據馬艾德、杜約塔的報告,地獄黑龍領與恐懼魔領進入戰爭狀態,並且同時接受深淵魔領的宣戰。作爲黑龍領的領主,馬艾德將與長老會一同進行戰爭的籌備工作,並且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由長老院代替馬艾德全權指揮戰爭。”
馬艾德等人都退出了會議廳,只剩下依然閉目養神、一臉平靜的伊塔其。過了一會,他才站起身來,向會議廳的門口走去。門口等候的兩名黑龍鐵衛見他出來,急忙跟在他身後。伊塔其帶着一絲沒有睡醒的遺憾表情向星光大道走去。
下層火焰地獄有一個古老的神殿,不過輕易沒有人到那裡去,因爲那裡散發着連地獄黑龍都要畏懼的恐怖氣息。據說曾經有人到那裡去尋求力量,不過後果不得而知。
馬艾德正是曾經去那裡需求力量的勇士之一。此刻他正在神殿空曠的大廳中祈禱,牆壁上的月石散發着柔和的光輝。一個渾厚的聲音突然在大廳中響起:“你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不是很順利,殿下。杜約塔已經被排擠出長老會,我現在對於黑龍族有心無力啊……”馬艾德低着頭,月石的光輝在他臉上投下重重陰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那個聲音重重地哼了一聲:“伊塔其以爲投靠了月神就能擺脫被崇拜者的奴役……這個白癡……月神早就已經放棄了信仰之力,只有神格苟延殘喘了!”他越說越是生氣,聲音的渾厚裡夾雜了憤怒:“這些該死的蠢貨會把地獄黑龍害得滅族!他們……”
“不必生氣,殿下。我們是不是該考慮接下來的事情了?”馬艾德打斷那個憤怒的聲音。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低沉地說道:“現在你們已經卷進戰爭了,黑龍族給他們指揮也無妨。你的主要任務是要儘快把風龍和巖龍拉進來。有它們參與,再加上光明龍的殘餘,怎麼打都不會輸。惡魔族剛經歷了這麼一折騰,絕對不是你們的對手。”
正在這時,一個白袍的中年男子從神殿的外面走了進來。
“老朋友,不出來見見我嗎?”男子的聲音不無戲謔。
“艾爾拉斯?你是怎麼離開……你來這裡做什麼?”裡面的聲音顯然是大吃了一驚。
“我說啊,烏爾加斯,”白衣的艾爾拉斯不緊不慢地說着,“你現在怎麼混成這個慘樣子了?當年一人一族獨力對抗五支龍族的風光呢?”他口中嘖嘖有聲:“現在被關在這個鳥都飛不過的地方……唔唔,真是可憐哪……”
“哼,你來這裡,應該不是爲了諷刺我那麼簡單吧?”烏爾加斯毫不猶豫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可沒你那本事,能悄悄地跑出來。不是我擺架子啊,我要是出來見你,那個人肯定跑出來把我們兩個一鍋端。”
想到“那個人”,艾爾拉斯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算了,不提這些。我真是沒想到,鬥了這麼多年以後,我居然會主動找你聯手。”
烏爾加斯笑了出來:“那兩個傢伙倒是好說,他們一向和你關係很好,看到你這副要死不死的樣子肯定發瘋一樣地支持你。我只是懷疑你能不能把善良的莎拉斯也捲進來。”
艾爾拉斯搖了搖頭表示不屑,眼睛裡是一閃即逝的黯然:“你都能,我爲什麼不能?你覺得我比你笨嗎?”
烏爾加斯笑得更加高興:“我倒是不覺得你比我笨,但是你一定覺得莎拉斯比我笨。在她身上用過一次的方法怎麼還能再用呢?”
艾爾拉斯也笑了:“有些人就是會上當受騙,不管重複多少次都一樣……”
他轉過身去,眼中的淚水已經蓄滿了眼眶:“那我就走了。你選的這個小傢伙潛力雖然不錯,可是短時間裡還是挑不起這麼沉重的擔子啊。”
烏爾加斯突然問道:“你那麼有把握打贏這場戰爭?”
艾爾拉斯站住腳步,沒有回頭:“一分把握也沒有。但是我們還有什麼可以輸嗎?”
神殿的某個巨大的房間裡,烏爾加斯看着自己翅膀上和脖子上纏繞的鎖鏈穿過雙肩和雙腕,連接在腳下的巨大魔法陣中,不由得苦笑起來。
馬艾德怔怔地看着艾爾拉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艾爾拉斯轉身離去,連背影都看不見的時候,才駭然轉回頭,對着面前的牆壁開口。
“殿下,這真的是……”
“沒錯,如你所見,這就是阿蘭斯之後整個世界的君主,七龍紀之首的——光明之艾爾拉斯。現在他會變成這個樣子,是那個人對太初和太始妥協的結果。所以龍族背叛了那個人,倒向了艾露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