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你不過是去了趟皇宮而已!”楚嶽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移動到婉靈的牀前,看着她臉上蒼白而明媚的笑容,他心中好恨。他恨自己,爲什麼就沒有早一些回來;恨自己,明知道上此皇陵中有人要對婉靈不利,事後卻沒有多加防範。
而今,他終於爲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價。只是,在他心中,他寧願此刻躺在牀上的是他,也不願意是受傷害的是婉靈。
“公主殿下昨日回宮之時,在集市上遇刺,雖然有侍衛捨命相互,最終,還是被刺中心脈。回來之後,她一直不願意休息,她一直強提着一口氣,爲的便是要等楚大人您回來……”終於小蝶忍不住了,嚶嚶哭出聲來。
“楚大哥……婉靈姐姐!”此時,蔡琰小蒙等人也跟了進來,見婉靈已經了無聲息,瞬間臉色變得蒼白起來。連小蒙這反應慢一拍的傢伙,也忍不住紅了眼。
“婉靈姐姐,你快起來,別嚇我們!你說過了,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如今,楚大哥都還好好的,你怎麼就獨自拋下他走了……”蔡琰拉着婉靈的手,感覺到那柔軟的肌膚正慢慢變涼,不由得悲從中來,痛哭不止。
“蒼山遠,吳山遠,小舟行遍夢難挽,浮生歌幾番,思也難,恨也難,而今卿我兩隔欄,春風老少年……”終於,楚嶽的堅強全然粉碎,此刻,他不再是那什麼狗屁少師,面對摯愛的離去,他如同個孩子一般,眼淚止不住的滑落。
“大哥,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嘛?婉靈姐姐這麼好的人,老天爺怎麼忍心奪去她的姓名?”小蒙顫抖着喉管,他依舊不願接受婉靈的離去,望向楚嶽的目光中,帶着莫名的希冀。
他心中,楚嶽是無所不能的,他希望,楚嶽能肯定的回答他,婉靈還能夠活過來。
“小蒙,說什麼傻話,除非這世上真有能起死回生的仙藥,否則,即便你楚大哥再能耐,也斷然無法與天爭命!”蔡琰知道,此刻楚嶽心中,恐怕比這裡所有人都要難過與自責,她不希望,小蒙的詢問讓楚嶽的內疚更加深重。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着,非但要活着,還要活得精彩,這是所有逝者對生者的期許,如婉靈這樣善解人意的女子,必然也有着這樣良善的想法。
只是,蔡琰意在開解楚嶽的一句話,不經意間,卻如從天而降的雷霆般,瞬間驅散了楚嶽腦中的黑霧,正是這句看似尋常的話,讓楚嶽記起了一些被自己遺忘在角落中的東西。
“起死回生的仙藥……起死回生的仙藥……起死回生的仙藥……”極致的悲痛之下,陡然間進入極致的興奮中,楚嶽的身軀詭異的顫抖起來,宛如得了失心瘋一般。
“楚大哥……”見楚嶽此時的模樣,蔡琰忍不住一聲驚呼,婉靈纔剛走,要是楚嶽再出事,該如何是好?
“琰兒,你去將炭火燒得旺些,務必保持好婉靈的體溫,小蒙,你守在門口,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我先回房一趟,很快就回來!”顧不得多解釋,楚嶽竭力平復下心中的激動,對房中衆人吩咐道。
隨即,在蔡琰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便如風一般,快速離去。
“小蝶,再去拿過一牀被子來與公主蓋上,小蒙,去守住門口!你們幾個小傢伙,快去找陶管家取些炭過來!”見小蒙幾人還在發愣,蔡琰忙提醒道。從楚嶽清晰的安排中,她敏銳的察覺到,或許,婉靈的情況沒那麼遭,或許,楚嶽真的有辦法也未可知。
楚嶽一路風馳電掣的往自己的住處趕去,臨到門口,卻是連推門的耐心也沒有,直接便一腳踢開了房門,隨後,便在房中四下翻找起來。
“在哪呢,在哪呢?”胡亂的翻找了一氣,卻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楚嶽不得不停下來,仔細的回想。
他此刻要找的,是一件被他遺忘了很久了東西,那件東西正是當日懸壁秘洞中,他獲得的三件物品之一。
回想起來,那時的得到純鈞劍與逍遙遊,一直伴隨着他,儼然已是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唯獨,那裝着兩顆天璣丸的瓷瓶,因爲一直派不上用場,所以,便被他暗藏起來。今日,要不是蔡琰無意中提起,說不定,他還真忘了有那麼回事。
說起天璣丸,楚嶽還清楚的記得,當日子休留下的書信中,曾言其效能生死人,肉白骨。子休是誰?那是能卜算身後近兩千年故事的世外奇人,或許當時,楚嶽只是覺得此人很不可思議,但現在,他已經明確的知道,子休這個名字,分明就是莊子的字號。
子休其人少有人知,但是若說莊子,那可謂天下聞名也不爲過。尤其是楚嶽這種後世人,對其的推崇更是達到了一個巔峰的程度,只要是他說的,別說區區一枚起死回生的丹藥,即便他說這世上有神仙,楚嶽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這種相信,沒有任何的理由,就如楚嶽此刻在找天璣丸一般,他相信,只要找出丹藥,便能挽回婉靈的性命。
終於,楚嶽回想起來,那瓶丹藥被他藏入了一個暗閣中,當初便是爲了妥善收藏,以備不時之需,卻不曾想,久而久之,他差點就忘了還有這樣兩顆救命的寶貝。
打開暗閣,楚嶽利落的將瓷瓶取了出來,隨後,便直奔婉靈的閨房而去。雖然對莊子留下的兩顆藥信心十足,但是,他還是心急如焚。畢竟,是人都能想到,再逆天的藥物,都不能將一個死去許久的人復活。
爲了避免發生意外,楚嶽必須在婉靈的身體尚未完全冷卻之前,喂她服藥,只有這樣,才能激活她體內殘存的生機,讓她的身體再次煥發出活力。
婉靈的閨房門口,小蒙正全神貫注的警戒着,在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想過是否真有可能出現刺客的問題,只是楚嶽讓他小心戒備,他便如此小心的戒備着,半點不含糊。
雖然楚嶽的速度很快,但也還沒到無影的程度,小蒙這些日子功夫大進,連眼力也有了不小的提升,是故,當楚嶽進入院子的那刻,他便發覺了楚嶽的到來。沒有過多的言語,他便自覺的讓到一邊,讓楚嶽得以順利的通過。
再次踏入婉靈閨房,宛如進入另一個世界一般,外面,是北風呼嘯,積雪未融,而裡面,卻是溫暖如春,夏之將至。
看來,自己離開的這一小會,蔡琰小蒙等人做得很好。暗暗點了點頭,楚嶽沒有多說,小心翼翼的捧出瓷瓶,那凝重的模樣,宛如捧着一顆跳動的心臟般,連帶着他的臉,也變得神聖起來。
見楚嶽鄭重的模樣,蔡琰和小蝶自覺的往旁邊站了站,將靠近婉靈頭部的位置,讓給了楚嶽。而看向楚嶽手中瓷瓶時,二人眼中不自覺的閃現出希冀的異彩,楚嶽的種種動作和神色表明,他有信心挽回婉靈的姓名。
拔下瓶塞,一股奇異的藥香瞬間瀰漫開來,讓人聞之心曠神怡,疲憊頓消。小心的倒出一顆丹藥,楚嶽顧不得蓋上瓶塞,便直接將瓷瓶與瓶塞遞給了蔡琰,也不看她如何動作,便將手中的天璣丸湊向婉靈嘴邊。
翠綠色的天璣丸映襯下,婉靈的嘴脣縱然有些蒼白,卻也顯得異樣的美麗。
“莊爺爺,莊神仙,你可不能騙我……”越靠近婉靈的嘴脣,楚嶽心中的忐忑愈盛,極度的緊張之下,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原本,他以爲他已經信心十足,根本不需要擔心,但真到了這個時刻,看着婉靈臉上安寧的笑容,他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越接近成功,越害怕失敗,用這個道理來解釋楚嶽現在的心情,再正確不過。而只有成功與否都無所謂的人,才能做到毫不緊張。
“楚大哥,放心吧,一定沒問題的!”關鍵時刻,蔡琰握住了楚嶽另一隻手,溫婉道。雖然她不知道楚嶽手中藥丸有什麼功效,但她知道,楚嶽此時需要她的鼓勵,這裡,只有她,能給予他力量,能讓他的心冷靜下來。
緊了緊蔡琰的手,楚嶽心中的忐忑平復了很多,隨後,便將手抽了出來,轉而分開婉靈的嘴脣,很順利的,天璣丸進入婉靈口中。
見狀,楚嶽才鬆了一口氣,擦了擦因緊張的冒汗的額頭,他便開始等待婉靈的甦醒。趁楚嶽放鬆下來的時候,蔡琰悄無聲息的端來一杯水。
“楚大哥,趕緊給婉靈姐姐喂點水,助她將藥丸吞下去!”蔡琰溫聲道。
“呃!這個丹藥應該是入口即化的吧?”楚嶽從未想到這狗血的橋段,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端着蔡琰倒來的水,一時間,他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嗯,應該是入口即化,但保不準不是呢?再說了,即便入口即化,婉靈姐姐現在也沒有能力將化開的藥液吞下去啊!”蔡琰解釋道,隨即,便拉着小蝶的手,一同走了出去。雖然,她們也很想等待天璣丸發生作用,但明顯的,她們若不出去,楚嶽只會尷尬得不敢行動。
嘆了口氣,楚嶽最終什麼也沒說,含了一口水,便低頭覆住了婉靈的香脣。他知道蔡琰二人離開是未免他尷尬,暗自感激的同時,他卻明白,即便她們不出去,他依舊依言給婉靈喂水。
一口水渡盡,楚嶽擡起頭來,只覺齒頰留香,倒是分不出這香味,究竟是婉靈身上的幽香,還是天璣丸的藥香,亦或,二者盡皆有之。
忐忑而糾結的等待中,楚嶽終於發現,婉靈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原本已經停止的呼吸,又在心臟微微的起伏中重啓。見此情形,楚嶽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不知過了多久,婉靈的睫毛顫了顫,終於,她睜開了雙眼,秋水明眸一如往昔。
“我,這是在做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