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有猛獸來襲?”宿醉中,楚嶽在一聲渾雄的嘶吼中驚醒。來不及多想,便趕忙抓起佩劍衝出門外,卻見趙氏一家早已在院中忙活,而那嘶吼不已的,卻是一匹看上去有些髒亂的劣馬,四肢粗壯,身材矮小,毛色暗淡,似乎還受了傷,若非親眼所見,楚嶽斷然無法相信這渾雄的吼聲居然是一皮馬發出來的。
“哈哈!楚兄弟醒來了?昨夜睡得可好?”楚嶽先於趙老跟蘭兒打了個招呼,隨即好奇的往趙熊那邊走去,趙熊顯然也看到了楚嶽,遂大笑着問道。
“呃!自然睡得香甜踏實了,就是有些頭痛!倒是有勞趙大哥掛念了!”楚嶽揉了揉隱隱發脹的腦袋,客氣的道。
“楚兄弟這樣說就沒意思了,老哥是粗人,那麼客氣見外我可不喜歡!除非你是看不起我這粗野之人!”看楚嶽那麼客氣,趙熊一下子就垮下臉來,滿是不高興的說道。
“哈哈!這樣啊,那咱們就隨便點好了,說真的,那樣子我也憋得難受!”楚嶽不以爲意,大笑着說道,言語之下,趙熊也樂呵的笑起來。
“對了,我說趙大哥,這馬怎麼回事啊?我還以爲是猛獸來襲呢!”聊着聊着,楚嶽便指着旁邊的馬道。
“哦,你說這畜生啊!說起來我就火大了,前些日子進山打獵,發現這傢伙正遭受三頭狼的圍攻,而且看起來已經受了些傷,也沒多想,便跟阿忠驅逐了那三頭狼,一想着這馬聲音雄壯力量強橫,帶回來興許有點用,就這樣牽回來了!開始的一段日子還好,也許是受了傷的緣故,喂什麼它吃什麼,哪曾想,這傷一天天好轉而它卻漸漸的不安分起來,雖然也沒鬧出什麼亂子,但整天狂躁不已,說不定那天就要弄出什麼事兒來呢!所以,不得已,我只能用粗繩子將它栓了起來,要是還不行,回頭就只能把它放生了!”說起這馬,趙熊似乎挺來勁,看得出來,他想有匹馬,儘管眼前的馬兒其貌不揚。
“哦!對了,阿忠是誰啊?沒見這裡還有別的人啊?”楚嶽恍然,下意識的忽略了這馬與狼爭鬥的情形,在他看來,這應該是趙熊愛馬才故意誇大的,不過倒是對他們驅趕了三頭狼比較感興趣。
“你說阿忠啊?喏,就那邊趴着的!阿忠,過來!”見楚嶽問起,趙熊指了指趴着的黑狗,一呼那黑狗便搖着尾巴往這邊小跑過來。
“嘿!好壯實!”也不知道何意,楚嶽笑眯眯的摸了摸阿忠,眼中閃過莫名的光芒。
“咦!怎麼回事,怎的耍起性子來了?”趙熊疑惑的目光中,阿忠夾着尾巴跑了,反常的樣子讓他很是不解。
“身強體壯,原生態,看起來似乎還有狼族的血統,黑黃白花四色,其中以黑色爲最,大補!”望着跑開的阿忠,楚嶽嘴裡喃喃的唸叨着,他這倒非是真有什麼心思,而只是一個吃貨見獵心喜的自然表現罷了。
“什麼大補?”趙熊沒聽得太清楚,疑惑的問道。
“大補?什麼大補?哦哦,我是說大哥家的酒大補啊!”楚嶽愣了愣,反應過來才吱唔着道,暗道好險說錯了話。
“哦哦,這酒大補嗎?我怎麼一直沒發現啊,嘿嘿,一會可得告訴蘭兒,她一定會很高興的!”趙熊不疑有它,頓時高興的往蘭兒那邊走去。
“唉!這個年代的人,怎麼說呢?傻傻的,不過真是可愛呢!”莫名的,楚嶽笑了起來。
用過早飯,楚嶽便向趙氏一家辭行準備離開了,也許由於比較投緣,趙老怕楚嶽不知道出去的路,非得讓趙熊跟着前往,楚嶽百般推辭而不得,只得應承下來,當下,心裡已有主意。
“哈哈,你這馬兒,出來倒是跑得歡,看來之前是不該栓你的!”看着那馬兒四蹄歡快前前後後跑個不停,趙熊不禁笑道。
“還真是,自從出了家門,就沒停過,看樣子說不定還真是一匹好馬!要不,趙大哥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楚嶽的心情也不錯,笑着說道。
“那哪成?楚兄弟行走江湖,一匹好馬絕對可幫不少忙,這馬兒跟我窩在這裡,沒端的的埋沒了它,再說了,真要又帶回去,老爺子還不得打斷我的腿!”趙熊似乎有些意動,隨即又笑着搖頭道。
“一匹好馬?我怎麼就看不出來,不過,人家一片心意,我自然要好生善待纔好!”心裡想着,楚嶽便也不再多言。
“趙大哥,嚐嚐小弟的手藝?”月下,篝火升起,火上懸掛的山雞散發出陣陣油香,楚嶽看着火候,取下一隻遞給趙熊。
“哈哈,我都準備了吃上三天干糧的,看樣子用不着啦!嗯,看不出來,楚兄弟手藝還真不錯!”趙熊大笑着接過,扯下一條腿咬了一口道。
“這個自然,我在山裡這幾年就靠這些過活的!可惜啊,有肉無酒!對了,趙大哥,你說咱們這走出去真要花三天時間啊?”楚嶽懷念着米酒的溫醇,面有得色的問道。
“自然是真的了!楚兄弟以爲太遠?哈哈,這不就對了,否則的話哪能輕易避世!”趙熊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堆。
“原來是半避世的形態!”楚嶽心下了然,暗自稱道。不想忍受世道的煎熬,卻又不能完全的與世俗隔離,這樣的情況下,找個合適的地方,既能躲避兵荒馬亂,又能不定時的與外界交換一些必須的物品,的確是個好辦法。
一路上的路線似乎有些門道,兩人絲毫沒遇上什麼危險,也沒遇上路人,就這樣平靜的來到第三天的上午,此刻路上已經陸陸續續能見到行人車馬。
“哇!好熱鬧!”也許是遠離人羣太久,進得城門前,看到城門口車水馬龍的喧鬧景象,楚嶽倍感興奮。
“哈哈,那是,這裡可是江州縣城,轄下方圓數百里,不知道多少鄉亭,自然無比的熱鬧了!”趙熊笑着應和道。
“江州?縣城?”城樓下方的城牆上,兩個大字久經風雨,斑駁不堪,在楚嶽的印象中,縣城的級別僅僅只在鄉鎮之上,算不得多大的地方,所以對於趙熊的話,他還是有點不以爲然。
“對啊,整個益州分八郡,這裡屬巴郡,江州就是巴郡治地了,巴郡十四縣,就數江州城最大了!”聽出楚嶽心裡的疑惑,趙熊也沒多想,笑着解釋道。
“哦!”楚嶽郝然,不好意思再多問,隨即兩人隨着人流往城門口走去。
“趙大哥,這進城還要門票的嗎?”入得城內,楚嶽忍不住問了出來。
“門票?”趙熊一愣,不太明白的看向楚嶽。
“呃!就是剛纔你塞給那些侍衛的銅錢啊!”楚嶽解釋道。
“你說的進城費啊?當然是要的,否則就別想進城,我們這小老百姓也沒法子,只能交錢進城了!”言語間,趙熊似乎頗爲無奈,即便是選擇避世,但這樣的世道中,盤剝還是無法避免。
“哦!”楚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四下打量起來,走過一處藥鋪前,楚嶽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趙大哥,這裡的銀錢怎麼算的啊?”
“怎麼算?還不是那樣算,一兩金二十兩銀,一兩銀二十四銖,一枚普通的銅錢就是五銖,喏,就我手中這樣的!唉,我說楚兄弟,怎麼進山幾年連這些都不知道了啊?好像沒在這世間呆過一樣!”趙熊雖然驚詫,卻也仔細的說了起來。
“這就是五銖錢?”看着這些手心那枚寫着“五銖”的銅錢,楚嶽哭笑不得,原本他還以爲五銖就是五個呢,要不是趙熊細說,那還不知道以後鬧出什麼笑話來。
“可不是!就這玩意,一年下來也就攢個百八十枚,吃穿用度進城費一交,也剩不了幾個子兒!”趙熊收好銅錢,搖頭苦笑道。
“啊?剛纔入城就用了三枚呢,這也太黑了!”不知道還好,一聽之下,楚嶽頓時憤怒起來。
“哈哈,算啦算啦,好不容易來一次,老想着錢的事兒也忒掃興了!走,想看看什麼,大哥先陪你看看,我可是帶了一袋子錢來的!”趙熊拍了拍楚嶽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胸膛,那明顯不太鼓囊的樣子,楚嶽一眼就看出其中沒有多少,聯想着趙熊的話,哪還不明白,這一家子怕是把家裡所有的錢都帶出來了,想到此,楚嶽就忍不住心裡酸澀驚詫,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然而心中的驚詫更甚,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萍水相逢,這一家子怎麼就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也許,這正是我們丟掉的最寶貴的財富吧!”收起心中的黯然,楚嶽又問道:“趙大哥,你熟悉藥材嗎?百年的山參能值多少錢?”
“藥材自然是熟悉的,往日進山不光打獵,遇上值錢的藥材也會挖取回來!怎麼,楚兄弟你需要百年的山參,這個怕是得百兩以上的黃金呢!大哥這裡……這裡的錢好像不太夠!”趙熊臉紅着說道,似乎很是歉意。
“那就是很值錢了!值錢就好,也不枉我背了那麼一路!趙大哥,走,咱們進去瞧瞧!”看着趙熊歉意的樣子,楚嶽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也不多言,就往前面的藥鋪走去,趙熊只得無奈的跟上。
“掌櫃的!你們這裡收不收藥材!”藥鋪中往來的人不少,好一陣子,楚嶽纔到了櫃檯前。
“自然收的!小兄弟要出售什麼藥材?可否讓在下先開開眼?”櫃檯後是一箇中年男子,面容清瘦,一身裝扮也不像做這等出納活計的,聞聽楚嶽的話語,方纔擡頭笑道。
“也好,掌櫃的稍等!”楚嶽也不多言,反手在背後的包袱中掏出一支粗壯的山參來。
“嘶!好東西啊,都不知多少年沒見過這樣品相的山參了!看樣子,百年都不止吧!”男子絲毫沒有掩飾眼中的震驚之色,讚歎着說道,摸了又摸,似乎手中的是一塊絕世寶玉。
“小哥,這山參你真的要賣?”半響,男子纔將山參遞還給楚嶽道。
“嗯!不賣我來幹嘛?你就說要不要吧?”楚嶽也不接,不耐煩的道。
“要,當然要,不過這株山參估計值黃金百兩,我要去後面請示一下掌櫃的!諸位請稍候!”中年男子告罪一聲,便喜不自禁的往後面走去。
“唉!我說元化,你也不是第一天收藥材了,看看這參,哪有百年那麼多,我看三五十年頂天了,看看這根鬚,都被挖斷了,這樣吧,看你們也不容易,十兩黃金怎麼樣?”很快,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走了出來,面色嫌惡的翻看着櫃檯的山參,眼中不時的精芒閃過。
“好傢伙,感情這裡不都是趙大哥一家這樣的老實人呢,果然奸商這種東西是沒有時空界限的!”胖掌櫃眼中不時閃過的貪婪神色,並沒有逃脫楚嶽的雙眼,這也讓他的思想轉變過來,不可否認,他遇上了淳樸的趙氏一家,但這不代表,這世間的人便都如此淳樸熱情了,奸惡陰險,自古有之,行走江湖,還當謹慎纔好。
“掌櫃的,這似乎有點不合適啊!”胖掌櫃說話間,那中年男子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服,小聲說道。
“你知道什麼?你是掌櫃還是我是掌櫃?呵呵,小兄弟,你看怎麼樣?”胖掌櫃小聲的罵道,隨即又笑着向楚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