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還真以爲是什麼大師呢?原來也不過是個江湖騙子!夥計,上幾罈好酒,店裡的好菜看着上,老子們不差錢!”元化剛起步,一陣狂笑從門口傳來,只見一行四五個大漢,邁着大步走入酒樓,爲首的那人一臉濃密的鬍鬚,還未坐下,便解下腰間的布袋拋在案上,撞擊之下,發出沉悶的響聲。
“哈哈,大哥說的是,有那閒功夫,還不如去賭兩把,或者去青樓找個妞兒睡上一覺……”跟在後面的壯漢附和道,卻也沒有往楚嶽這邊望上一眼,不過那不屑的神情一覽無餘。
見元化毫無異狀的走上樓去,楚嶽也就懶得去理會,暗自搖搖頭,吃喝起來!元化算得準不準,他自然心知肚明,何必與這幫莽漢一般見識!
“大哥,你說這次皇室大肆昭告天下,舉行祭月大典,所爲何事?”
“對啊!我看這漢室氣數將盡,難不成想以此舉逆轉乾坤?”
“大哥,你的消息靈通,就跟弟兄們說說唄!”
“……”
多了一羣莽漢,他們的行爲較之楚嶽還要無忌許多,粗大的嗓門,魯莽的舉止,讓一旁的楚嶽不由得眉頭暗皺,只不過,這等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因爲這點事就跟人發生口角,當下也只得忍耐着,只想早些吃完走人。但是,有些事情,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即便楚嶽再不想聽,那粗大的嗓門依舊不斷來襲。
“既然弟兄們都那麼想知道,那大哥我不妨也就告訴你們!不過,你們可別說出去!”被人一陣恭維,那爲首的鬍鬚漢也很是得意,雙手虛案,待所有的目光聚集,才慢悠悠的道,言語間,透着一股子神秘。
“我跟你們說,這次的祭月,與往年的不一樣,不單單只是排場禮儀,更重要的是在祭月之後,會有連續三天的羣英會,屆時上至君臣王侯,下至平民百姓,皆可參與!”鬍鬚男說到這裡,便緘口不言,此時酒水已然端上,菜也陸續上來。
“這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啊!跟咱們貌似也沒什麼關係!”一男子說道。
“對啊,大哥!總不至於因爲這個,你就帶着我們大老遠的跑來江州城吧!”旁邊的人也附和着。
“你們先別急啊,且聽我慢慢說來!這羣英會舉辦的目的,爲的就是選拔能人,智計超凡者,武藝過人者,甚至能工巧匠,只要身有一技之長能被選中,那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即便不能封侯拜相,至少也能富貴一生!而且據說,到時還有不少名門望族之女,甚至皇家女子前往參與,要是一不小心被看上,那嘖嘖……”說着說着,那鬍鬚男倒是先陶醉起來,彷彿那被相中的便是自己一般。
“哦哦,懂了懂了,想我們八里亭五虎,個個一表人才,武藝超羣,這等機會當然不能錯過了,來來來,弟兄們敬大哥一杯!”
“哈哈,幹了幹了……”
“羣英會?聽起來似乎有點意思!反正沒事,去看看也好,說不定還能找人比劃比劃,再順道看看這個時代的美女也不錯!”說實在的,這裡的飯食讓楚嶽有些爲難,酒菜都還湊合,唯獨主食,相當粗糙,自然讓他無法專注飲食,無奈之下,便也或多或少的聽到了周圍的一些言語,而這羣大漢看似神秘,實則說話毫不收斂,談話的內容楚嶽自然也聽了個清清楚楚,正好眼下他還不知何去何從,當下便起了前往一探的心思。
由於正是午飯的時間,酒樓內又陸陸續續的來了好些人,佩刀帶劍的不在少數,獨行的,三五成羣的,盡皆有之,而這幫江湖豪客的話題,自然也就是這祭月羣英會了,也許是聽得多了,楚嶽的心思也急切起來。
“元化大哥?”吃完付了賬,楚嶽便來到元化門口,敲了敲門。
“嗯?楚嶽?進來吧!”得到應允,楚嶽便推門進了房間,元化正捧着一卷竹簡看得投入,楚嶽也不好意思打擾,只得耐心等待起來。
“羣英會?還真不知道!應該是今天才傳出來的消息吧!怎麼?你想去?”待元化放下竹簡,楚嶽纔將先前樓下的見聞說與元化聽,只是元化顯然也不知道這回事,見楚嶽頗有興趣,才笑着道。
“哈哈,當然想去了,反正我又沒什麼事,去看看天下英雄也不錯!”被元化看出想法,楚嶽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大笑着道。
“也對!看你一身功夫還不錯的樣子,指不定能混個官兒噹噹!運氣再好點,被哪家的公子小姐看上就更好了!”元化點點頭,打趣着道。
“哈哈,當官我倒沒想,公子小姐挺好,呸呸,大哥你誑我呢?我可沒有斷袖之癖!”楚嶽打着哈哈的臉頓時苦了下來,瞪着元化道。
“呃,這個,哈哈,爲兄說順了嘴,沒來得及想,賢弟莫怪!”元化本就一時口誤,聞言忙笑道。
“那元化大哥你怎麼打算呢?要不咱們一道上路唄,多個人說說話,也沒那麼悶!”楚嶽也只不過是開開玩笑,見元化認真了,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轉而問道。
“我麼?還是不去了吧!你也知道,我是個大夫,出來行走,爲的就是磨練醫術,名利於我如浮雲,所以,這羣英會雖然名士雲集,卻於我沒什麼干係,我啊,還是繼續我的遊歷爲好!”元化想了想,才道。
“這樣麼?那我豈不是又要獨自上路?”聞言,楚嶽不由得有些喪氣,不過短短兩日內,就連二連三的與人離別,雖然他不是傷感的人,但多少還是有些不爽。
“你我一見如故,雖隔着年歲,亦兄弟相稱,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再會面?也罷!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話,給我自己,也送給你,人生一世,不可能時時有人相陪,一個人的時候,心放寬些,這世上,沒有寂寞的人,只有寂寞的心,若實在覺得孤獨,就找個好人嫁了吧!”也許是感覺到楚嶽的心思,元化勸解了一番,又出人意料的開了個玩笑。
“去去去,你這老傢伙才應該找個人嫁了!你等着,下次見的時候,我一定帶上一車的漂亮媳婦,饞死你!”見元化說得有趣,楚嶽也樂不可支,頓時反擊道。
“哈哈,那我就等着了,最好再帶上一羣小娃子!”元化捋須而笑。
意已到,便無需再多言,儘管元化一再推辭,楚嶽還是給他留下十兩黃金,如此一來,手中也就剩下十餘兩,也不多留,退了房就上路了。
“這一個人上路就是不爽!無聊倒不打緊,可不知道路就真的麻煩了!”牽着馬,獨自一人在城中轉來裝去,再新鮮的東西,看多了,也會覺得膩歪,而且,楚嶽發現,儘管已經轉了近一個時辰,他還是沒有轉出去,倒不是他不想問,實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此刻他纔想起來,自己興沖沖的要去趕赴羣英會,卻是連這羣英會舉辦的地點都不知道。
“不管了,丟人就丟人吧,找個人問問先!”眼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楚嶽暗自決定,一定找個人問問,正準備問的時候,卻發現前方人頭涌動,不由得好奇的走上前去。
“這位兄臺,這前方人羣聚集,究竟所爲何事?”人羣圍得水泄不通,楚嶽顛着腳也看不清裡面的情況,而鬧市中他也沒有耍雜技的想法,只得逮住一個擠出來的年輕公子問道。
“哦,你問這個啊,這裡面貼的是告示,當今皇上準備於八月十五那天祭月祈福,之後的三天還會召開羣英會,廣納天下才學之士……”那年輕公子顯然心情極好,耐心的答道。
“哦,原來是這事啊!那這羣英會於何處舉辦,這告示中可曾言明?”看來羣英會是確有其事了,楚嶽隨即問道。
“兄臺真會開玩笑,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這羣英會自然是在京都洛陽了,難不成還能開到江州來?好了,兄臺若是有意,煩請儘快動身吧,路上還有得耽擱呢,在下也要回去準備準備!”年輕公子笑道,便急匆匆的告辭離去。
“京都洛陽?總算是知道目的地了,不過這地兒該怎麼走啊?早知道,就是綁,也得把元化大哥綁着一塊上路了!”沒有手機電腦的世界果然不方便,一個問題完了又出來一個新的問題,這種出門一抹黑的感覺,讓楚嶽煩惱不已。
“準備開船咯,有要前往洛陽的抓緊啦……”
“嘿,瞌睡遇上枕頭!”楚嶽正鬱悶間,一名身着船服的男子敲着鑼吆喝過來,聞言,楚嶽眼前一亮,趕緊走上前去,問明瞭船隻所在位置,便往碼頭趕去。
碼頭停靠的船隻很多,高聳的桅杆,鼓盪的風帆,怡人的江風,還有涌動的人頭,讓楚嶽忍不住一聲感嘆:“哇,好壯觀!”。
付了船資,楚嶽連人帶馬順利的登上一艘客船,不多時,風帆掛起,江州城便漸行漸遠,不經意的,楚嶽想起了神異的白羽,想起了淳樸的趙氏一家,又想起此時或許已經不在酒樓的元化,最後定格在腦中的,卻是那一襲紅衣的女子,此刻,他似乎有點明白那美麗的眼眸中遺落的神傷。
“原來,一轉身,可能真的就是一輩子,古人離別的愁思便是來源於此吧!一句珍重,說來輕鬆,卻重虞千鈞……或許,下一次,我應該牢牢的抓住,只是,真的還有下一次麼……”
江州碼頭西側,一片巨大的水域中,密佈着許多華麗的畫舫,只是相較於其他區域的擁擠,這裡無疑還是要寬敞許多,同時,也安靜許多,日頭尚足,畫舫中也沒什麼動靜,似乎船上的人們都在靜靜的休憩,江風襲來,颳起一絲水氣,其中淡淡的胭脂味,令人沉醉。
“雪羽姑娘,你總算是回來了!可急死我了!”百花舫,是停泊的諸多畫舫中最大最華麗的一艘,不同於其他畫舫,此時的百花舫上並不安靜,因爲它迎來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雪羽。
事實上,所謂的畫舫,也只是一個相對高雅的風月場所而已,只不過其中往來的賓客,無論是身份,亦或是地位,都絕非一般的青樓妓院可比,而自然而然,畫舫中的姑娘們除了出色的容貌外,往往有着不凡的才藝,比如歌舞、琴棋等等。
雖然同樣都是畫舫,無疑,百花舫又更高一籌,即便放眼整個大漢,它也可以稱得上首屈一指,這種地位不單因爲它那聞名天下的百花,更因爲那百花之上神秘的花皇!
傳說中,沒有男人見過這位百花之皇的模樣,只知她常年輕紗遮面,甚至很少出現於人前,這也讓她更加籠上一層神秘,其年齡容貌等等俱皆成疑,外人所知的,僅僅是兩年前她出現在百花舫,讓百花舫引以爲傲的百花黯然失色,同時也讓百花舫迅速的脫穎而出。
是何等的佳人,竟需嬌豔百花相襯,方可顯出她的傾國無雙、高貴雍容?這是所有畫舫女子的疑問,也是所有流連風月的男子的疑問!
“花娘!對不起,我來晚了!”對着這個被歲月侵蝕了容顏的中年女人,雪羽的神色淡然。
“唉!沒事就好!你啊,就是不知道外面的險惡,特別是你這樣一個漂亮的弱女子!”花娘嘆了口氣,心知多說也無宜,便也不再多說,歲月剝奪了她動人的美貌,卻也賦予她老練的心思。
“好了,這次祭月羣英會,我們百花舫受邀演出,可不能出岔子!沒事的都回房間好好歇着,畫舫馬上就要啓程了!”稍作寒暄後,花娘便道,隨後舫中衆人相繼散去,雪羽也獨自來到屬於她的房間。
“祭月?羣英會?呵呵!”精緻的房間中,雪羽獨立窗前,望着浩渺的江面,江風不時拂過她的面紗,掀出脣角動人的微笑,絕美,卻又耐人尋味。不知過去多久,雪羽輕輕的關上窗,移步案前,昏黃的銅鏡中青絲如素,美目如熒,玉指輕捻,一方紅箋抿於脣間,殘陽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