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隙域中依舊霧氣瀰漫,男子仔仔細細的看着腦海中出現的那些禹像墜入琰水的畫面,遲遲沒有出聲。
老劉站在男子身後,一時間也沒有開口,他沒有看見男子所見到的畫面,他也不敢去上手接觸那些禹像。
超凡世界中,很多東西都是不可見、不可知、不可改的,現在看見了,也就當無事發生吧。
他在等,等這位自稱禹的人告訴他,這個間隙域到底是這麼回事,別看老劉進來後便發現了這些水下的禹像,當時也不過是見到一片葉子落下才注意到琰水的特殊。
琰水雖然多有神異,在超凡世界也負有盛名,但是就在那靜靜地流淌,老劉這具分身也看不來,還得是那片葉子沉入水中消失他纔看出來。
就這樣,間隙域中時間流轉,被霧氣籠罩的天地逐漸徹底被照亮,男子將深陷泥濘的雙腿費力的拔出,眼神中只有留戀。
見男子從那種狀態中脫離出來,老劉也是看向了男子,“怎麼樣,看見了嗎?”
老劉還想繼續維持着自己超凡的身份,所以這個時候他只有裝作自己知曉一切,這樣,眼前這個男子才能被他忽悠下去。
“與你無關,你走吧。”
男子的聲線恢復了開始的厚重,他的表情也沒有了凝重,只有淡然,他就這樣站在泥濘中擡頭看着浮空的老劉。
滿是補丁的粗麻衣物,一個飽經風霜的斗笠,還有那深陷泥濘的雙腿,那一瞬間,老劉像是看見了那位活了過來。
“過往種種,都將在我逝去後結束,這個間隙域也會被我帶入墓地,這些秘密也會被埋葬,任他們萬般算計,到頭終將是一場空。”
男子的神情莊周而又肅穆,就像一位虔誠的信徒,準備爲自己的信仰從容赴死。
看着男子這副表情,老劉明白了,您這是心存死志啊,不過也是,在間隙域中孤寂一人,時間流速又不一樣,他們這些人對時間又格外敏感,常言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們又何嘗不是?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間隙域的掌管着的寄託就是等到一個繼承人,然後大笑着出去看看這大好河山,最後消逝在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
老劉的記憶中沒有這些,他沒有繼承太多間隙域中枯燥的生活,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他過去有很多間隙域的好友,都是這樣消失在了天地間。
若是放在以往,老劉或許會放棄掉這位,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時間越發緊急,他不確定那一天什麼時候會到來,在此之前,他要儘可能的集中力量。
“那若是這間隙域中,存留着第七域和第八域重新建立聯繫後抵禦危險的東西呢?”老劉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鐗,他不相信任何繼承了禹的意志的人會對第七域的安危置之不顧。
果然,男子如老劉預料的一般,原本平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波瀾,但是和老劉預想的不同的是,僅僅是一絲波瀾,隨後又很快的恢復了平靜。
“我不會放任眼前的災難發生,之後的事誰都無法預料。”
“你成心尋死是吧,油鹽不進嗎?”老劉快要忍不住了,這人真的還不如禹重現人間呢,沒準他還能聊上兩句,現在怎麼辦?他和他講講先賢是怎麼做的?
但是,很快,老劉便發現了不對勁。
外面,現在有什麼危險嗎?
而那邊的男子,則是突然笑起來,看着這邊的老劉,開口道:“那個萬鵬,我要了,他會是一個不錯的繼承人。
”
寺廟中,睡夢中的萬鵬感覺自己正在逐漸脫離地心引力,逐漸加速飛向某個地方,這種夢境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夢到過了(有些地方會說小孩子夢見飛是要長高)。
在夢中,萬鵬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種輕盈的感覺,更重要的是,萬鵬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精神微微集中,一根根經脈在眼前浮現,時不時的還有一個個穴位並生,這就是,內視嗎?
除卻開始的震驚,萬鵬眼中迅速的火熱了起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份巨大的機緣。
迅速的在腦海中尋找着那片法門,“正命決”三個大字在萬鵬的腦海中浮現,原先那些晦澀難懂的語句也逐漸變得通順,按照法門上的步驟,萬鵬準備開始邁出自己的第一步。
取念三縷,入腹,自中丹田起,運氣海經石門……
而這邊,聽着男子的話語,老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選的繼承人,還爲其專門選了功法,你現在說你要了,問過我嗎?
“正命,正命,正命格以系天地,他的正命決是你挑的吧,難怪間隙域對這小子如此喜愛。”
男子看着眼前明顯有些怒氣的老劉,笑着說着,“原本我都想把間隙域留給那個叫郭海的小子了,但是他還太早了,承受不住,封禁一段時間也行,但是你說的我也不能不考慮,萬一到時候門戶大開,要留下一些後手。”
“正命決好啊,萬鵬到是能現在就以念融規則,這間隙域就是他的了,多好。”
老劉並沒有就此事與男子起衝突,繼承人可以再找,區區小事而言,他不過是因爲眼前這位有些愉悅才生氣,先將大事確定,小事可以慢慢談,本體尚在,他一個分身那麼操心幹嘛?
“你待會是準備直接離開間隙域去找那尊石像嗎?”老劉出聲試探着,畢竟在他的視角里面,這附近可能只有那一個凡俗解決不了的東西,當然,現在外面的那些後輩不算。
男子看了看老劉,點頭,他之所以對老劉的態度一直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覺得老劉是外界的修行者,卻對外面那些危險置之不理,這種後輩,比那時的滔天洪水更爲可惡。
“那如果我幫你解決掉外面的問題呢?”
突如其來的話題打亂了男子的思緒,“你就這麼想要這個繼承人?”男子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疑惑,他也沒覺得萬鵬有哪特殊的地方,除卻那早已失傳的正命決,難不成,是他沒看出來?
老劉搖了搖頭,在虛空中坐下,開口道:“我的確很看重他,不過沒到這種程度,而且就算我給你,你也拿不走,現在,萬鵬大概已經到了間隙域外面了吧。”
而此時,萬鵬正沉迷於修行的快樂,那種一點一點變強的感受,使他明白了爲何有傳說修士閉關百年的說法,他也可以的!
在不知不覺間,萬鵬已然來到了一處壁壘,身上的念自發的勾向了壁壘,感受着自己好像在和什麼東西建立聯繫的萬鵬脫離了那種沉迷狀態,眼睛一睜,就想要看清現在是什麼情況。
沒等萬鵬看清眼前的情況,一根魚竿就那樣敲在了他的頭上,而且萬鵬不敢有絲毫埋怨,因爲他認出了那根魚竿,是大爺的。
男子和老劉隔着壁壘看着那邊被香火所包裹的萬鵬,此時的萬鵬頭上有一道紅腫的痕跡,而且在飛速後退,貌似比來的時候快多了。
看着那邊光速離去的黑點,男子楞在了原地,看了看這邊的老劉,“這是你的師門看上的?”
老劉點了點頭,在先時代,許多宗派都會讓一些有天賦的人修煉天命決,爲的就是繼承宗派的間隙域,庇護第八域宗門和第七域人間的通道,以此來源源不斷的吸收新鮮血液。
男子將老劉當做了那些遺留下來宗派在人間行走的長老,完全沒有想過老劉也是一個間隙域的掌管者,畢竟,掌管者不能離開間隙域,這已經是百域共識。
至於老劉爲什麼能出來,也是因爲第七域現在被隔斷在百域之外,還記得吳戟從書房中離去時少掉的毛筆毛和墨水嗎?老劉嚴格的說,是一副畫,所擁有的能力也不過是藉着吳戟手中的那些竹葉所施展的罷了。
“失策啊,沒想到先時代還能在第七域留下這樣的宗門,時運不濟啊。”男子感嘆了一聲,看向了老劉,他現在沒有底牌了。
“無礙,只要你與我簽下制約,答應我一件事,外面的事情我會解決。”老劉與男子對視着,眼神中滿是笑意。
“先看看吧。”男子沒有直接答應,別看老劉現在正義凜然的,指不定到時候會爲禍蒼生呢,男子也需要好好思量思量,特別是,男子的目光投向了河牀中禹像的方向。
那些事,等他把眼前事弄完,也要搞清楚呢。
隨着一股劇烈的搖晃感,萬鵬睜開了雙眼,入目是那尊神像,原本模糊的神像依舊模糊,只是在萬鵬的視角中,神像中隱隱約約還有着另一尊神像。
裡面的那尊神像散發着點點光暈,在昏暗的外神像上顯得格外明顯,可是當萬鵬想要仔細看看時,內神像又隱去了蹤影,彷彿剛剛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低頭看了看禹像,還在,萬鵬頓時放下心來,感受了一下小腿處的冰涼,很好,一切都沒有問題。
見一切安好,萬鵬便想着出去看看吳戟,結果剛剛站起,便摔倒在地,小腿處傳來了蟻噬般的痠麻,他剛剛是盤腿睡的。
殿內的動靜吸引到了外面的吳戟,等吳戟匆忙趕到時,萬鵬正趴在地上,一點都不敢動,等着腿上的痠麻感消退。
但是在吳戟的視角中,殿中先是傳來了跌倒聲,然後等吳戟到門口時,萬鵬趴在那邊,這不是一個很美好的畫面,甚至可以說是恐怖。
吳戟沒遵循他們一開始約定的,他直接走進了殿中,而就在這時,萬鵬艱難的從那種痛苦中掙扎出來,用着一種顫抖的聲線說道:“等一下,吳戟,我只是腳麻了。”
可是,爲時已晚,吳戟已然邁過了門檻,整個人都從陽光下沒入殿中的黑暗。
“我可以幫你捏一下的,放心,會輕一點的。”吳戟笑的很開心,也很標準,笑露八齒,嘴角上揚,像極了受過專業訓練的樣子。
暫且不說這邊殿中的慘案,商店那邊,郭海也逐漸開始了行動。
在郭海長達二十分鐘的觀察之後,他確信,這個門後面的確會有員工休息室,畢竟除了這個地方,就只有員工廁所會有這麼多員工進進出出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郭海他應該怎麼樣繞過商店裡面的那兩個售貨員,這兩個人是個大麻煩,實在不是,郭海已經決定待會再去翻牆試試了。
“奇哥,那個叫郭海的小子一直在盯着我們看呢。”阿柳乘着現在沒有多少香客來買東西,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老實臉男子。
奇哥也是用餘光撇了一眼在那邊走廊上坐了半天的郭海, 他不會真的因爲沒人發現他吧,不會吧,不會吧。
“看來他是找到休息室了。”奇哥看了看身後的門,也是,估計是哪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在這孩子旁邊透露了消息。
阿柳將手中的烤腸遞給了奇哥,這就是他們今天中午的午餐,烤腸,當然,自助。
“那我們要找機會離開一段時間嗎?”
聽着阿柳的話,奇哥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柳,想不到這小子看着人模狗樣的,本質上也是個黑心仔啊。
接過阿柳遞來的烤串,又看了看身後的門,這裡面的傢伙還不少呢,都是些無聊透頂的人,或許,可以下個套試試,沒準還會有樂子看呢。
想到這,奇哥看向了阿柳,“你確定那個叫郭海的已經踏上了修行之路?”
阿柳連忙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奇哥,我可沒說過,我只是在三爺那邊的時候看見了郭海力氣和柔韌性很好而言,我可不知道他是否已經踏上修行路了。”
“都這樣你還裝什麼。”奇哥一臉鄙夷的從腳邊的紙箱中抽出一瓶水遞給了阿柳,但是阿柳依舊是那副無辜的表情,得了,是白切黑,奇哥鑑定完畢。
“去和後面的人說一聲,開飯了,自助,先到先得。”
得到奇哥的指點後,阿柳立馬起身走向了後面,隨着阿柳打開門走了進去,奇哥明顯的感受到那邊的走廊上投來了注視的目光。
“看來還沒有放棄呢。”奇哥低聲自語着,雖然這件事他是背定了,阿柳到是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但是樂子嘛,誰會不樂意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