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疼……
翻天覆地的暈眩感,反覆周折,身子也越發冷了,絲絲扣扣的涼意從外界灌入。
林雅琪腹中翻騰,噁心乾嘔,幾番下來,卻又動彈不得。
“雪姨,這是從哪裡尋來的上等貨色?姊妹們都等着瞧上一眼呢!”嬌柔嫵媚的聲線丁零,伴了幾分笑意。
是誰?誰在說話?
林雅琪睫毛微顫,可不管怎麼努力,都睜不開眼睛。
這該死的身體,太過柔弱。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感覺,和前世死前的束縛感一樣,教她掙脫不開。
“噓!小聲些,這次的貨色不簡單,上面的人親自送來的,輕易怠慢不得。你們呀!別顧着看熱鬧誤了正事,場子辦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公子爺都在下面等着呢!這仙子一般的妹妹,怎的還沒醒?莫要耽擱了。”
“據說是派去的人都打成了重傷,爲了攔截這位妹妹,繞了好幾圈子才甩掉呢!中途使了些手段,這才醒不過來呢!蘭娘你先看着,待她醒了便帶下來罷!”
那名喚蘭孃的嫵媚女子應承了一聲,在林雅琪牀前坐下,纖纖酥手婀娜拂過林雅琪的臉,細細勾勒着林雅琪的輪廓。
林雅琪被她弄得酥*癢難受,眉頭緊蹙,又在噩夢中反覆周折。猛地睜開眼睛狠狠抓住蘭孃的手。
“你是誰?”
蘭娘輕盈笑着,就這麼被她抓着也絲毫不動容。
“妹妹醒了?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林雅琪冷眸攝人,後頸隱隱作痛,雖然腦子裡還是渾渾噩噩的破碎記憶,但是手勁卻不小。她用力了幾分,指甲都要陷進蘭娘雪白細嫩的皮膚裡。
“誰是你妹妹?你到底是誰?這裡是哪裡?”
“哎呀!妹妹弄疼蘭娘了,這要是讓周公子看見,要心疼了。”嬌滴滴的聲線讓林雅琪渾身不自在,這麼質問一個弱女子也毫無意義,只能先放開手。
“妹妹不必不自在,日子久了,便與蘭娘是一家人了。這兒是雪姨的三月觀,尋常人家進不來,世家公子尋歡作樂的快活院子,妹妹下半生只管在此享福便是。”
林雅琪冷哼一聲,將蘭娘伸手看似關心她傷勢的手打落。
“花樓也敢叫道觀?真是玷辱聖賢,有損道家。”
蘭娘“咦”了一聲,嬌聲道,“看不出來,妹妹不但姿色過人,竟還是位學問人,這倒是吸引人的好手段,世家公子多喜歡妹妹這樣的呢!”
說着又想要靠近林雅琪,指腹肆意劃過林雅琪的脊樑,蠱惑的魅影將林雅琪纏繞起來。在林雅琪眼裡,那或許不是女子,而是鮮豔的毒蛇。
林雅琪呼出一口濁氣,眸子中清明瞭許多。
“這屋子裡的香,是你們故意的?”
“哪能啊!若不是防止姑娘醒來做蠢事,哪裡會用上這樣珍貴的香?”
林雅琪渾身無力,彷彿散架。堪堪留了些說話的氣力,這會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費心將她綁來這處古怪花樓,甚至和她的那些暗衛大打出手。若是爲了讓她身敗名裂,一波三折,那幕後的人真是肯下功夫,定是對她恨之入骨。
林雅琪不明白,從前她常在閨閣,怎會惹上這樣的人?更恨自己大意疏漏,給了奸人可乘之機。
“將我綁來的人沒說什麼?”林雅琪想要詢問更多線索。
蘭娘眨眨眼睛,銀鈴一般的笑聲便沒有停過。
“妹妹真是與衆不同,這要是尋常人家女子被送來這裡,要死要活的關上幾日也就沒事了。可像妹妹這般從容的,倒是蘭娘少見多怪了。”
似是被林雅琪眸中冷意威懾,蘭娘總算說了條有用的信息。“將你綁來高價拍賣,是上面的意思,橫豎你逃不出這觀子,不如乖乖梳洗跟我下去,也好過受些皮肉之苦。”
“我若執意不肯呢?”
“哪有事遂人願的事情?妹妹若是死在這裡,我與雪姨也沒法交代,一損俱損的事情妹妹最好不要嘗試。”
林雅琪已經死過一回,就算再死一次也不過是一回生二回熟,但是林之文還在國子監等着她,也不知春心的平安信寄回去沒有。
環視這屋子裡,青煙嫋嫋,捲簾垂伏。雕花紅漆木窗半敞,鳥語花香,格外亮堂。林雅琪找了一圈,不動聲色將一個玲瓏茶盞藏在袖子中,若有機會,捏碎了往脖子上一抹,也犯不着爲難一副屍首。
“待會下人來爲妹妹好生梳洗一番,這脖頸後的淤青,也要好好遮掩。”
林雅琪不哭不鬧,倒是讓蘭娘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如何應對,匆忙下樓收拾手腕上被林雅琪抓紅的印子去了。
望着銅鏡中一身素色裡衣的林雅琪,摸了摸自己的臉。行到水窮處,大不了毀去這幅容貌。這麼想着,林雅琪緊了緊衣裳,去撫那小盞,尚安心些。
門外傳來敲門聲,林雅琪梳理了鬢角,喚她們進來。
小丫鬟明眸善狹,見到林雅琪,眼睛一亮,喚了聲“姑娘好”。
林雅琪點點頭,餘光落在半遮半掩的門外,黑壓壓站了兩位膘肥體壯的大漢,看來是硬闖不出去了。
“奴婢來爲姑娘梳髮。”兩個小丫鬟動作輕柔,行雲流水,在林雅琪散下的發上抹了些桂花香油,又用檀木梳細細梳開。
林雅琪任由她們動作,心裡卻盤算旁的。
“你們觀子裡,大約有多少人?”
“雪姨和姑娘們大概有二十位,每位姑娘都有七八個下人伺候,大約百來人。”
丫鬟在林雅琪額前繪了海棠花鈿,又挽了一個精緻的隨雲髻。
“她們都是被綁來,或者賣來的嗎?”林雅琪問道。
“姑娘說的哪裡的話?三月觀不比尋常花*柳地,外頭那些花娘子就是想進,也進不來呢!三月觀的待遇,比外頭正經人家的小姐還豐厚些。”
可再怎麼優待,骨子裡還是下作的。
林雅琪便不說話了,任丫鬟們找了半天的釵環首飾,描眉點脣。
“姑娘端麗冠絕,堪比巫女洛神,可惜了我們這些個粗苯丫鬟的手藝。”
銅鏡中一雙秋眸顧盼生輝,水中望月。凝視良久,扯了扯嘴角笑諷自己,轉身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