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靜悄悄的。只是一些鳥蟲還不得安眠。蔣百宴雖是疲憊,但是柳伐不回來,他哪能睡得下,不知不覺,所有人都已將柳伐當做這支軍隊的主心骨,不管他的年紀有多大,但是他可爲一軍之將。
風漸漸的大了起來,燈火晦暗,大風過後,許多人的眼睛都有些痠痛,特別是守夜的一些哨衛更是如此。
就是這時,趙信大手輕輕一揮,數十個黑袍緊身衣着的士兵已經躡手躡腳的朝着山上飛奔而去,他們的腳步很輕,他們也很謹慎,他們不會放過一根樹枝,若是發出一絲響動,一切都會不同的。
這些士兵很厲害,他們彷彿就是生活在夜裡的一羣人,夜色下,只能看到一些一些影子,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他們一步步逼近了各個哨衛,但是他們還是沒有動,他們還在觀察着,他們要做的是同時抹去這些哨衛,不能放過一個人。
夜色依然很靜,可是平靜中醞釀着風暴,守哨的士兵們並沒有察覺到這異樣的平靜,雖然他們竭力的強打精神,可是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迷人......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巡營的人一隊隊不時經過,這讓這些隱匿在黑暗中的人很難下手,若是反應快或者慢上那麼一分,或許一切都就很難說了。
夜,愈深了,疲意讓每一個守夜的士兵不停地打着哈欠,他們百無聊賴的走過來走過去,山下的趙信只是冷冷的看着這一幕。
突然,風聲一緊,十幾個哨周邊同時出現了一些黑壓壓的人影,他們腳步輕靈,聲音小的連他們自己都感覺不到,一點聲響都沒有,只是燈火稍微一暗,幾個哨衛上又站好了人,彷彿只是一陣風聲,什麼也沒有發生。
最高的一個哨衛周圍比較開闊,也沒有什麼可以躲避的地方,草叢早就被辛和吩咐人點的乾乾淨淨,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不過這些人也不打算去做這些,他們又找到了新的目標,那就是巡營士兵。
巡營士兵一隊十人,雖是不好把他們全隊滅掉,但是相比之下,卻比拔掉這個哨衛要輕鬆的多。
十多個人算好了時間,悄悄地蟄伏在草叢裡,藉着月光,隱隱可以看到草叢裡的一些三角形的寒芒,十多隻袖箭早已經等待着一隊巡營士兵了,這些袖箭上面染着幽藍的毒素,全都是見血封喉的東西,不可謂不毒辣。
燈光並不能照到這裡,因而他們可以非常輕鬆的下手,他們就是爲了暗殺而生的。
“咯噔咯噔......”
一隊巡營的士兵一步步朝着這裡慢慢走過來,爲首的軍士舉着火把,後面的士兵整整齊齊的跟着,手裡握緊了鋼刀。
就是現在,十多隻袖箭對準了這些士兵的咽喉。
“嗖嗖......”
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這些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爲首軍士的火把也掉在了地上,也是如此,孤山之上,離這裡不遠的一處密林突然有些動響,不過這些人並沒有察覺到,他們麻利的把這些慘死的士兵拖到一旁的草叢裡,準備下一步的行動。
“報,將軍,不好了,有人襲營!”不過片刻,蔣百宴帳中跪着一個滿頭大汗的士兵,他正是辛和手下的一個暗哨。
蔣百宴身子一抖,隨即站起身來:“怎麼回事,說清楚了?”
那士兵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大聲道:“將軍,不少哨衛已經被拔了,是一羣高手,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敵軍,還請將軍早下決斷。”
蔣百宴臉色一沉,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他也不遲疑,馬上讓勇字營的營官帶着人手準備阻擊敵軍,勤字營的士兵們馬上收拾糧草,準備後撤。
爭分奪秒的時候了,蔣百宴不敢耽誤一點點的時間。他帶着手下的親衛馬上和勇字贏得營官走到了一起,巨石什麼的都已經準備好。巡營的隊伍也全都撤了回來,一清點,果然有兩支小隊下落不明,山下蔣百宴也不敢去了,只是找了一個地方準備伏擊。
“快一點,再快一點,你們慢上一息,不知道就會有多少弟兄死去,快啊!”
蔣百宴見山下還是沒有什麼異動,隨即走到大營後面,馬上喝令着手下的弟兄快一點,只是手下的弟兄們剛剛經歷了大半夜的拼殺,再加上長途奔襲,大都是十分的疲憊,剛剛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誰料到又被人叫醒,蔣百宴是急的跳腳,也沒有多少時間去解釋,一邊帶着人手監督糧草和傷兵的轉移,一邊又派人仔細再觀察着山下的動向。
終於,山下開始動了,甚至比蔣百宴想象的更加的快,蔣百宴一邊吩咐着,一邊快速的趕到前山,後營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有人偷營,他們不敢遲疑,裝好糧草就往後山撤去。
趙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上來,一切似乎進行的太過順利,山上的敵軍,哨衛不斷的被收拾了,拿下兩隊巡營士兵之後,一隊人手繼續在查探着周圍的情況,另一支小隊,卻悄悄的朝着最高的明哨上面去了。
看了半晌,趙信終於發覺到哪裡不對了,巡營的士兵沒有了,一隊也沒有了,而上了最高的明哨上面的那一小隊也沒有下來,趙信心裡一沉,隨即不再遲疑,馬上就下令攻打孤山。
一支響箭劃破夜空,隨即朗朗的喊殺聲從山下傳來,兵戈刀甲在基金的夜裡格外的刺耳,但凡有這種聲音,代表的就是犧牲,統治還有無邊無際的血腥。
山上抹掉哨衛的人最先發起衝鋒,他們離開了哨衛,一步步的前行,尋找着一個個可以殺死的目標,走了不久,他們心裡便開始下沉,深入到無邊的地獄。
層疊密佈的山林紅,一面大旗迎風招展,赫然是一個“蔣“字。蔣百宴大馬金刀的站在最前面,目沉如水,有清澈,有冷冽,山上也是一聲響箭的淒厲聲震動九霄,緊接着,一道道灰色軍服的士兵的身影慢慢的從這片山上顯現出來,很快,人影越來越多,滿山遍野似乎都是灰色的人影。
無數的火把被點燃,火光亮極一時,似乎要染紅這青天,點亮這黑夜。
趙信看到如山如林的軍隊,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強弩之末,寥寥百人也敢狐假虎威,他一聲爆喝:“兄弟們,殺啊!”
一千黑甲士兵飛快的朝着山上巨龍,如同肆虐的江水,奔濤要踏平它能君臨的每一寸河山,一千人的隊伍聲勢不可謂不宏大,畢竟此時在山上的士兵只有一營人馬,其餘的不是沒有戰力堵塞百姓,便是些傷兵。
蔣百宴雖然焦急,臉上卻更是不屑,一聲令下,戰鼓“轟隆隆”的想起,似是要擊破天際,宛如晴天霹靂,雷神降臨!
山下,趙信不斷的衝擊的,黑甲士兵已經快要跑到半山腰了,此時的蔣百宴還是一動不動,看着似乎被嚇怕了的柳伐軍,趙信心裡更是慷慨激昂。
“殺啊,殺!”
越來越近了,就如同飛馳而來的一支利箭,鋒芒似乎都要扎到每一個人的心口,就是現在,蔣百宴一聲爆喝,隨即抽出刀來:“兄弟們,巨石何在?”
“轟隆隆,轟隆隆......”
如同地震一般,數百塊磨盤大的巨石朝着山下滾下來,黑甲士兵們只覺得腳下震動不已,甚至連腦袋都有些發暈,定睛一看,只見山上一大堆黑乎乎的東西滾滾而來,速度極快,可怕之極。
趙信看到這駭人的巨石也是心裡一沉,隨即下令道:“兄弟們,變陣,躲開啊!”
巨石數量之多,簡直無法想象,最要命的是,山上的路極爲狹窄,根本沒有什麼可以躲避的地方。
中軍令旗不斷地揮舞着,士兵們卻無心觀看,他們此時只是想着怎麼活命,怎麼從這些巨石底下逃生。
眼看沒有人聽他的將令,趙信心裡十分憤慨,也是十分的無力,他一看着山上的石塊,又大聲道:“退,大軍速退。”
畢竟蔣百宴來的匆忙,巨石並沒有準備多少,眼看着趙信手下的黑甲士兵敗退下山,他馬上就命人查探後山的情況,片刻,手下來報,多半人馬已經從後山遁走,糧草也都安排押運了。
聽到後山的情況,蔣百宴心裡一鬆,再抗上一兩波衝擊,他也要帶着人馬撤退了。趙信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敗退之後,山上並沒有異動,知道山上人手不足,守一時也許還行,若是進攻,他們還是不敢的。
山坡上留下許多具黑甲士兵的屍體,他們死的慘不忍睹,只是趙信心冷如鐵,他冷冷的抽出刀來,隨即大喝道:“強字營給我衝上去,有敢後退半步者,殺無赦!”
礙於軍令,一營的士兵硬着頭皮馬上又朝着山頭衝上去,果然這一次,山上的巨石比方纔少了不少,趙信眸光如電,又是一聲令下,又是一營的弓兵衝了上去,數百支火箭沖天而起......
裹上火油的箭矢無疑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這荒秋的原野,只要有那麼一粒火星,燃起來的便是愛連天的大火,秋風一緊,蔓延過去就是數裡的濃煙。
蔣百宴雖不說身經百戰,卻也是一員老將,他沒有料到趙信竟然還有這一手,看到這漫天的箭雨,蔣百宴心裡一涼,隨即大喝一聲:“躲啊,盾牌兵何在,頂上去!”
雖說的不慢,只是怎麼能敵得上這密密麻麻的箭雨,一輪又一輪的箭雨漫天射出,補上反應慢得當時就被射死在地還有不少的箭矢射在地上,星火燎原,不過片刻,火勢已經在山上蔓延開來。
山下強字營的士兵不斷得向山上衝去,他們連頭都不敢回,若是回頭,後面督軍的箭矢就會毫不留情的射向他們,弓兵營的箭矢一輪輪向山上射出去,柳伐軍的士兵們滾石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漸漸的山上的石塊也越來越少,山上已經快要頂不住了。
蔣百宴守的十分痛苦,他是一名軍人,麾下的將士們不斷中箭的慘叫聲揪扯着他的心,他心裡如同滴血一般,一邊看着後營人馬不斷得撤離,一邊奮力的躲着漫天的箭矢,他還在堅守在這一片山頭,他只希望,撤退的弟兄們速度再快一點,不要有更多的弟兄們在這漫天的箭雨中喪命了。
其實除了這箭雨之外,更要命的是這火勢,火勢越來越大,此時夜風又起,乾燥的樹木和着潮溼腐爛的枝葉帶來更可怕的濃煙,濃煙藉着風勢不斷的刺激着山上守軍的鼻腔。
“啊,噗......”
不斷有慘叫在蔣百宴身邊傳來,蔣百宴臉色抽搐着,咬緊了嘴脣,眼看着都有血絲滲出,可想而知蔣百宴的痛苦。
風愈大,煙愈濃,火愈大!
蔣百宴的眼角被濃煙薰得流出不少眼淚,他淹着口鼻,還在不斷得命令手下的士兵放着巨石,只是石塊越來越少,眼看已經不能抵擋山下的這羣黑甲士兵了。
“咳......咳......”
這時火勢已是沖天而起,四處亂竄的火星火苗像一條條通紅的毒蛇,肆無忌憚的鑽進每一寸可以燃燒的地方,粘上火油稍微箭矢根本就滅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火勢越來越大,又因叢林茂密,腐爛的樹葉潮溼無比,燃燒不夠充分。潮溼的樹木便生出濃烈的煙霧,在半空中翻滾升騰,然後被輕柔的東風一吹,漸漸往後山方向飄去。
強字營的士兵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巨石越來越少,山上的濃煙越來越大,他們此時突然振奮起來,山下的戰鼓也開始擂響,振奮人心,刺激着每一個向山上發起衝擊的黑甲士兵。
“咳......將軍,我們頂不住了,怎麼......咳......怎麼辦啊?”
如山崩海嘯般喊殺聲中,勇字營的營官此時滿臉焦黑,頭上更是汗珠滾滾,不住地咳嗽着,眼中滿是焦急。
山下的黑甲軍士如同一條不可阻擋的巨龍一般,在山路上翻滾直闖,一路蜿蜒前行,飛快的推進着,滾滾撲向了山上勇字營的陣地,氣勢駭人,不可阻擋。
蔣百宴咬咬牙,努力吐出一口濃濃的痰,又問道:“弟兄們撤的怎麼樣了,糧草可運出去了?”
“將軍,弟兄們撤的差不多了,糧草,糧草......”
蔣百宴聽到手下士兵唯唯諾諾的聲音,哪裡還不明白,他怒喝一聲:“韓勇,給老子頂上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殺,殺!”
勇字營的營官韓勇嘴角一抽,隨即捂着口鼻,又和一波剛剛衝上山頭的黑甲軍拼起來。不少的士兵已經因爲窒息而眩暈,更多人則是失去了視力,隨即在不經意間被衝上山頭的黑甲士兵砍倒在地。
火勢愈發的大了,衝上山頭的黑甲士兵也遭殃了,慌亂之中,兵器互相撞擊着,很多人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於是不管不顧舉刀遍砍,一時之間,甚至有不少士兵在自相殘殺中倒在血泊裡,整個山頭陷入了一片混亂的血腥,如同炸營一般,所有人的精神狀態已經陷入癲狂。
濃煙籠罩了一切,甚至是血腥都被掩蓋,眼睛被欺騙,只有腳下能感到無比的溼潤,那是人的鮮血,只是此時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火勢愈來愈大,蔣百宴眉毛都快被燒焦了,此時他心頭更是如這火勢一般的灼熱,強忍着這火氣,蔣百宴沙啞着聲音一聲爆喝:“所有人都給老子鎮定,退,勿要戀戰,退!”
蔣百宴的一聲大喝使大多數的士兵情緒穩定了不少,隨即在濃煙之中尋找着方向,努力朝着後山跑去,畢竟是訓練多年的士兵,蔣百宴在軍中又是積威甚巨,聽到蔣百宴的聲音,士兵們瞬間開始後撤。
濃煙之中,黑甲士兵也聽到了蔣百宴的命令,他們也開始朝着後面追擊過來,此時此刻,趙信帶中軍也爬上了山頭,聽到這裡似乎有一個官職不小的人,瞬間也來了興趣,人還沒有近身,便舉刀怒喝道:“弟兄們,殺光這些山上的土匪,殺了他們!”
蔣百宴怒從中來,幾次想回過頭去,和這無恥之徒拼了,幾次又按捺下心裡的憤怒,畢竟這些弟兄死一個就少一個,他輸不起,柳伐更是輸不起,這些是柳伐的家底,蔣百宴又怎麼可能敗光!
勇字營若是被剿滅在這裡,那些傷兵,那些百姓又怎麼辦,蔣百宴強忍着屈辱不斷地後撤着,當然他們在後撤的時候,也同樣沒有忘記放一把火,此時的風向又有些變了,夜風突然朝着山前吹去,藉着風勢,這裡的火勢瞬間就起來了,馬上就是一道道的火牆將趙信阻擋在這裡。
趙信快要急瘋了,這一切和他想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