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大葬了皇帝,他就登基稱帝,嚮往已久的夢想眼看就要化爲現實,怎麼能夠讓他不激動。
此時他那個廢物弟弟也應該死了吧,太子,哼,少武恆勇不屑的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住進東宮的,不是所有人,都有當太子的命!
“駕……”
想到此處,少武恆勇的心裡說不出的暢快,彷彿,他已經成了大夏的皇帝……
馬兒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悅,不由哼哧兩聲,隨即也加快了腳步。
帝京,細雨微微,雖是深夜,但是仍舊有一分炎熱的味道,讓人不知不覺就很疲憊。
“梆梆梆……”
打更的梆子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分外清晰。三更了,人最疲累的時候,倚在西城牆的箭垛後打瞌睡的當地駐軍聽着梆子聲,如同聽到了催眠指令一般,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呵欠。
忽然,一名站在箭垛間的士兵拍了拍坐在地上的袍澤,語氣頗有幾分緊張道:“哎哎,別他孃的扯淡啦!快看看,外面那一團亮亮的玩意兒是什麼?”
“啥亮亮的?”兩名士兵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起身眯着眼朝外看去。
只見城牆外,一團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下閃爍,顯得分外耀眼,而且火光的速度非常快,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火點兒,眨眼間便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像一顆直衝着城牆砸來的隕石一般……
很快。那團火光便飛臨城牆上空,並飛快的以拋物線的形態下落,火光照亮了半邊城牆,也照亮了士兵們一張張驚恐的臉,那灼熱炙人的熱度,彷彿來自地獄的詛咒,狠狠砸向聚集的人羣。
“火石!是拋車投出的火石!”一聲驚恐萬狀的尖叫,劃破了夜色的寧靜。
話音剛落,火石已砸到了城牆的箭垛上,發出巨大的轟響聲,連大地都彷彿爲之顫抖搖晃,碎石飛濺,十幾名站得近的士兵當場被砸得腦漿四濺,死狀極爲悽慘。這聲巨響驚動了所有守城的士兵,很快,刺耳的銅鑼聲敲起,在寂靜的夜色中迴盪。
“敵襲!敵襲!戒備!準備守城!”示警聲中,城外上空又出現密如蝗蟲般的火石,如同死神的獰笑,飛快的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道耀眼的弧線,毫不留情的向城牆砸去。
城牆外的平原上,數萬身着黑甲的亂軍手執刀槍,目光冰冷的注視着揚州城,那是一座繁華的城池,它很快將成爲他們的第一個戰利品……
所有的兵士都是一窩蜂的向城門口涌去,任守城將領也是約束不住,只因爲所有的兵士都聽到南方轟轟隆隆的聲音傳來,扭頭望過去的時候,只見到遠方天空處塵土飛揚,一點星光,兩點星光,再近一點,隨即就是滿天的火把,遮雲蔽夜!
衆兵士就算傻子都知道南方有千軍萬馬殺來了,這到底是什麼,要知道,這裡是帝京啊!
黑夜裡,只見帝京的百姓們驚慌失措的跑來跑去,安逸的表情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一片惶急恐懼之色。
帝宮的禁軍們已將帝宮的大門後門死死堵住,手執刀槍警戒的把守着。
“發生了什麼?”
炎府,炎少秉還沒有睡,看着西天如同瓦礫的雲彩,心中一沉,好在此時帝京還沒亂,不然他真會考慮帶上全家老小逃命去了。
柳畔金池,城中的權貴們畏畏縮縮的躲在花廳外的一處空地上,不論是朝中官員,還是商號東主,此時都已沒了吃喝談笑的興致,惶恐不安的豎起耳朵聆聽着城外的動靜。
帝宮之中,東宮!
少武恆安正穩穩的坐在主位上,一羣朝中官員和皇族成員正圍在少武恆安身邊,包括柳渙,甚至是炎少秉也趕了過來,衆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着什麼。
柳渙站在一邊,面色有些發白,正故作鎮靜的捋着鬍鬚,雲妃在一旁溫言寬慰着他。
就在此時,一個小黃門急急忙忙快跑了幾步,大步衝進前廳,毫不客氣的擠開圍在少武恆身邊的大臣們,急吼吼的道:“殿下!嶽虎反了,陛下已然山陵崩了!”
羣臣們見他擠了進來,也沒太在意,仍圍在一起唧唧喳喳……那小黃門加重了語氣,撲通一跪,急道:“太子殿下!陛下駕崩了!”
“轟……咔……”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廳中衆臣神色一凜,隨即都是心裡一涼。少武恆安聽到這句話,更是差點噴出一口鮮血出來,他身子未愈,聽到這樣的噩耗,恍若雷擊。
“傳……傳……龍家四將!”
帝京城頭,四個高大的身影沐浴在大雨之中……
他們是龍騰的四個兒子,龍家四虎,雖是年輕,卻是冠絕帝京,城下一片火把,嶽虎已然收起了心裡的難過,此時臉色木然的如同一塊石板一般。
“開城投降!”
他簡簡單單的說了四個字,很是敷衍,似乎並不願意看到有人開城,只是被脅迫了一般。
“呸!”
城頭上的龍家長子龍澤誠狠狠的朝着城下吐了一口唾沫,大聲呵斥道:“嶽虎狗賊,枉爲人臣,陛下呢?”
“滴……滴……”
嶽虎看着城頭上年輕的面容,臉上微微有了一些不自然。陛下,他是在說少武卿嗎?
他沉默着,一句話也不肯說。
“爾等叛賊,還有何臉面回帝京,似你們這等厚顏無恥之人,某一定會將你們全部碎屍萬段!”
шωш¸ тт kǎn¸ c○ “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呼聲排山倒海的迴盪在營城頭上,遠遠的盪開去,滿山遍野地驍武軍有了那麼一刻安靜,似乎也被帝京守軍的氣勢震撼。他們只聽到帝京中歡呼雷動,有如千軍萬馬般,可從帝京外看去。只見到人影綽綽。
土壘、木柵、大車等交錯掩護,很好的遮擋了敵方的視線,讓他們琢磨不透虛實。可聽到帝京中滿是振奮加嘲弄的聲音傳出來地時候,驍武軍中有人終於按捺不住,有將領呼哨聲中,已經帶着手下將士向帝京衝過來。
驍武軍彪悍,嘶吼聲中,馬蹄飛揚,塵煙四起,氣勢銳不可擋。帝京守軍有了那麼一刻沉寂,龍澤誠卻是不爲所動,只是道:“既然我們更強,當不用怕他們。該休息的去休息。該出兵的就去出兵!”
他出兵的命令說出,早就準備許久的帝京守軍摩拳擦掌,在將領的呼喝聲中,已經井然有序的守到外壘處。刀出鞘,弓上弦,嚴陣以待。驍武軍縱馬疾馳。地面爲之震顫,看起來勢不可當。
龍澤誠遠遠望見,卻是打了個哈欠,喃喃道:“你們能飛過來嗎?”
外壘前有壕溝寬兩丈。交錯分佈,壕溝中佈滿荊棘鐵刺,跌到裡面,絕無倖免,龍澤誠見到驍武軍氣勢正酣,就想誘他們來衝,殺殺他們的士氣。
驍武軍衝到離壕溝還有數尺地距離。有的勒馬。有的卻是縱馬想要越過壕溝,進佔外壘高地。遠處的驍武軍見到己方氣勢逼人。不由都是振奮莫名,開始尾隨騎兵前行,第一次交鋒正式展開。這時候驚變陡升!
勒馬的驍武軍雖是遠離了戰壕,可驀然間都是大叫聲聲,彷彿碰到了極爲恐怖的事情。馬兒慘嘶,摔倒在地,人一落地,遍體扎傷。帝京中歡呼雷動,土壘後突然人頭攢涌,無數兵士冒出來,只是一輪長箭射出去,縱馬躍來驍武軍紛紛落馬,滾落到溝塹之中,慘叫連連。原來帝京守軍在明壕前面又挖了暗坑,卻是巧妙掩飾。
帝京城以防禦爲主,帝京守軍就在帝京城下外多設障礙,溝塹爲明,暗坑做輔。驍武軍急急來攻,雖對溝塹早有準備,卻被暗坑折了馬腿,又被地面佈滿地鐵蒺藜刺傷。
龍澤誠當年隨父親龍騰安營下寨之時,也知道這些道理。驍武軍雖是勢大,可卻少有完備的經驗。大夏立國數十年,南征北戰,東討西殺,海外邊陲無不降伏,威懾八荒,這和帝京守軍的豐富作戰經驗、嚴格的完成命令不可分割。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地帝京守軍雖然大不如以往,可若論守城下寨、攻城作戰各方面,要是遠勝驍武軍。帝京守軍隨便抽出個統領,都對這些頗爲了解,而驍武軍雖然人多勢衆,卻少有這方面的經驗,是以雖是帝京四鎮,可是比起他們還是要差一點。而驍武軍中能有此經驗之人,大多數卻是來自帝京守軍的。
龍澤誠以往衝營之時,都會派人偵察敵營,龍騰亦是如此,可就算嶽虎、少武恆勇之流,也是少有防備衝營的準備,是以能被龍澤誠等人一擊而潰。
如今驍武軍卻是妄想用騎兵來衝營,是以已之短,攻敵之長,如何能不慘敗?溝壑戰壕前,慘叫聲聲,帝京守軍射過一輪長箭後,卻任由驍武軍的傷兵留在溝壑,並不斬盡殺絕。
可就是這種場面,卻是更讓人觸目驚心。驍武軍本來想要一鼓作氣的攻下帝京,只此一次交鋒,雖不過折損數百人,可銳氣大減。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地同伴哀叫呼救,卻無人再敢妄自上前送死。
驍武軍地第一輪衝鋒看起來更像是一場衝動,不過沖動的懲罰極爲嚴重。
帝京守軍士氣大振,百姓們也是歡呼聲陣陣。彷彿打了個大勝仗。龍澤誠人在中軍帳,卻是眉頭微鎖,只因爲哨樓兵士源源不絕地來報,驍武軍絡繹不絕,聚集到帝京外最少有五萬以上的兵馬,而且還有不斷增兵的趨勢。
龍澤誠暗自皺眉,知道嶽虎企圖以雷霆一擊取得帝京。只怕這次小勝之後,就是苦戰。除把守帝京城下的將領外。龍澤虎、龍澤胥等人均在中軍帳,龍澤胥建議道:“啓稟將軍,我有一計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龍澤誠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微微張了張嘴:“請說。”
雖是親兄弟,可是在戰場上,他們只是袍澤,只是國家大將,龍澤胥沉聲道:“敵勢過強,我等固守帝京。難免失之靈動。如依我建議,當趁驍武軍立足未穩之際,出奇兵襲之,給驍武軍迎頭一擊,以挫銳氣。”
龍澤虎也是點頭,“龍偏將說的不錯,以往交鋒,我等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擊。先挫鋒銳,敵兵兵敗如山。如龍將軍許可,我和龍偏將願出兵兩路襲擊……”
撫了撫鬍鬚,龍澤誠望向龍澤豹道:“你意下如何?”
龍澤豹猶豫下,半晌才道:“我倒是不敢苟同,今日不同往昔。凡事不可定論。驍武軍勢強,眼下大軍前來,當求一戰,我等若是出擊。正中他們下懷。捨棄己長,攻敵之長……並非良策。”
他說的口氣還算宛轉,他是龍家老二,性子向來沉穩,龍澤胥、龍澤虎互望一眼,不再辯解。龍澤豹沉吟道:“大將軍……據我判斷……”
說到這裡,他隨手取了根枯枝在地面劃了起來。中軍大帳說的好聽,不過是泥土之地,他動作隨便。龍澤誠竟然也蹲了下來。微笑的靜候龍澤豹地分析。他最強的地方不是處處勝別人一籌。而是能夠聽取別人的意見,吸取別人的長處。其餘二將也是蹲下來。對這種感覺有生疏,也有親切。對他們而言,龍澤誠無疑是個很特別的將軍,既是他們的兄長,又是他們的將軍。
他維護帝京外城,當然對帝京周圍地情形瞭如指掌。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幾筆,已經勾勒出帝京的周邊的概況。龍澤豹指着地面的一個圓點道:“此地就是帝京,北枕黃河,有北邙山屏蔽,南望伊闕,西有強山、缺門山,和西京遙相呼應,東面卻有虎牢、黑石扼守,地勢極爲扼要,可以說易守難攻,陛下在此建都絕非無因。”
龍澤虎不解問道:“這和我們如何用兵有何關係?”
“咳……”
龍澤豹清清嗓子,正色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交兵測算有五,度、量、數、稱、勝,而這度量就是首要要考慮的地方。帝京地勢易守難攻,北、南、西三面都是有山脈阻隔,難以展開大規模戰事,驍武軍雖有數萬兵衆,但卻是無用武之地,最少這數十萬兵力不能一擁而上。只有城東地勢開闊,嶽虎當會在此決戰,先取帝京外圍城郭,再攻宮城。所以據我推測,這裡應該是他想要佔領的重中之重。
本來帝京東面也不是如此虛弱,有虎牢、偃師、黑石、金墉等大城扼守,不過如今這些城池均變孤城,反倒讓帝京東側變的最爲空虛。”
龍澤誠緩緩點頭,“龍統領說的絲毫不錯,其實我出兵來佔帝京,搶佔糧草之地是個目的,可和帝京成掎角之勢守望亦是極爲關鍵所在。若是讓嶽虎佔了帝京,帝京勢必也要變成孤城一座。外城難防嶽虎大兵攻打,若讓嶽虎又取了外郭,帝京危矣。”
就在此時,龍澤胥皺眉道:“將軍,可我們到底能不能抗住嶽虎的攻打?”龍澤誠苦笑,“不能抗也要抗。”
龍澤豹卻道:“我倒覺得可以抗的住。”
其他三人眼珠一動,他們知道老二向來是沉默寡言,但是同樣也是頗通兵法,隨即不由都是眼睛一亮。
“此話怎講?”
“嶽虎兵力越盛,供給越難。他敢興重兵前來,不太考慮糧草的供給,就是想一鼓作氣取下帝京,做爲糧草接應之地。所以只要我們能頂住前幾天驍武軍地攻擊,驍武軍必定補給困難,到時候我們若是在運糧之道襲擊,驍武軍無糧。軍心大亂,必定退兵。帝京之圍可解!所以在我認爲,眼下關鍵的一點不是出兵去襲擊驍武軍,而是幾日後等驍武軍士氣低落,轉而襲擊他地糧草輜重!”
他分析的有理有據。龍澤胥、龍澤虎二人都是露出欽佩之意,龍澤誠微笑道:“你所言正合我意,兵法有云,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我等就要等敵人露出可乘之機取之,可眼下最關鍵地問題卻是,我們一定要抵住驍武軍這幾日的衝擊!你等要全力以赴堅守外壘。退一步,不要回來見我!”
“得令。”
三將站起,臉上滿是堅定。
“今夜,定要取下帝京!”嶽虎皺着眉頭,輕聲道。他還是眼中帶有淡漠譏誚,可雙眉間的皺紋有如刀刻。顯然是在深思沉吟。此刻的嶽虎略微顯得疲倦,因爲他突然發現一點,真正到了交兵之際,若非他親自統帥。驍武軍還是缺乏了一股硬氣,因爲他們不光彩,無論怎麼說,他們都有一個污點。
叛軍,是的,他們是一支叛軍,在少武恆勇沒有稱帝,沒有成功之前,他們都只是一支遭人唾棄的叛軍。
三四十年的忠君愛國思想在他腦海中久久不能抹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幾千年來,就是如此,他只是希望,能夠早點結束,早一點超脫,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與其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還不如直接下地獄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