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飛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匆忙之下,竟然走到了水瑤的房間,他僵硬着身軀,幾乎是被水瑤拖進去的。
“啊,血……”
走到青雲飛的身邊,水瑤纔看到青雲飛身上臉上的血跡,在這昏暗的燭火下,顯得分外猙獰。
她倒退一步,猛地一下,將手掩在嘴脣上,臉上嗎,滿是恐懼和擔心,看了半晌,隨即眼淚就下來了。
青雲飛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一副模樣,看到水瑤哭出聲來,馬上就有些驚慌,他不知道怎麼去勸慰水瑤,只是急急的撓頭,一起以請求的語氣道:“那啥,水瑤,怎麼了嘛,不要哭,不要哭啊!”
不說倒還好,一說,水瑤哭的更大聲了。
‘咯噔,咯噔……“
正當水瑤還在哭的時候,突然窗外馬蹄聲傳響,青雲飛臉色一變,瞬間就移動到了窗子旁邊,閉上眼睛,仔細的開始聽起來。
水瑤聽到外面的聲音,馬上也就止住了哭聲,迅速擦乾了臉上的清淚,隨即定定神,走到青雲飛的身邊。
“這羣細作,估計就在這附近,大家給我仔細的搜查,莫要放過一個角落。”
赫然正是木統領的聲音,青雲飛皺了皺眉,隨即便有些發愁,自己倒還好,若是連累了水瑤……
“他們是在抓你嗎?”
水瑤雙眼通紅,輕輕攥着青雲飛的手,眼中滿是詢問之意。
青雲飛沉默了,他不知道怎麼去說,不知道怎麼去解釋,半晌,他心裡突然有些煩躁,突然轉過頭來,一把鬆開了水瑤的手,隨即低聲道:“你,保重,我要走了。”
話雖平淡,卻有萬般不捨,水瑤空伸雙手,心中有些涼意,瞬間,眼淚又下來了。
“你去哪了,此時此刻,官兵都在抓你,你還出去,你不想活了嗎?”
水瑤生怕引來蠻子,雖是哽咽,卻是壓低了聲音。
看着水瑤梨花帶雨的樣子,青雲飛突然感到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他不竟有些心疼,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有這些不該有的交集。
青雲飛深深一嘆,隨即就要出去。
“你若走了,我怎麼辦呢?”
水瑤一下癱坐在地上,小臉發白,雙眼更是空洞無神。
青雲飛心中一痛,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嘩啦一聲,客棧的大門被猛地推開。緊接着就是一陣金戈之聲,青雲飛心中一震,隨即又後退一步,果然,他們追了進來。
水瑤聽到這聲音,馬上又擦乾了眼淚,眼中一片果斷與決絕,猛地小跑過來,一把拉住青雲飛的手,隨即低聲道:“走,跟我來!”
此時此刻,青雲飛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任憑水瑤拉着,一步步的從房間中出來,轉瞬,又進了一個極爲隱蔽的地窖。
“客棧中人速速出來,接受盤查!”
爲首軍士高舉火把,站在大廳之中,大馬金刀的大聲喝令道。
一聲爆喝,客棧之中馬上一陣騷動,客棧之中的掌櫃隨即就合衣而起,急匆匆的客棧前廳。
“各位軍爺,這,這是何意,我等都是平頭百姓,並無什麼錯啊!”
掌櫃抖動着鬍鬚,言語之中滿是疑惑。
那軍士冷哼一聲,寒着臉道:“今夜城中有賊人放火,跑到附近全無蹤影,爾快將客棧中人全部集中起來,讓我等盤查一番。”
這掌櫃馬上就苦起了臉,隨即跺跺腳,就去叫人,客棧之中,夥計房客聽到聲音,隨即都無心睡眠,馬上都規規矩矩的站到了前廳。
火把照耀,刀戈迫人,衆人敢怒而不敢言,大都面無表情的站在大廳之中,抱着雙臂,滿臉冷意。
掌櫃看了一番,有些疑惑,自己的女兒和孟讓並不在其中,他馬上就皺起了眉頭,看到那軍士望着他,他馬上又展顏陪笑道:“各位軍爺,都在這了,都在這了。”
衆夥計看到掌櫃如此,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站着。
那軍士看了一眼衆人,並沒有青雲飛等人的身影,隨即又問道:“方纔,你們可曾聽到了什麼聲音?”
衆人搖搖頭,一臉倦意。
那軍士有些不滿,隨即抽出刀來,大喝道:“來人,給我仔細搜查一番。”
一聲令下,一隊人馬便朝着客棧中跑去,四處搜查起來,半晌過後,並無收穫,那軍士皺着眉頭,隨即就收兵出了客棧。
此時衆人才又低聲嘟囔起來,隨即朝着各自的房間去了,不過片刻,衆人開始放聲大罵起來,回到房間的衆人看到被褥全部都扔在地上,甚至包袱都有被打開的痕跡,都是又驚又怒,一時之間,全無睏意。
這掌櫃看到衆人離去,這才又吩咐手下的夥計回去休息了,自己則掌着燭臺,朝着水瑤的房間去了,進門一看,卻無半分人影,他搖頭苦笑,已經猜到了水瑤的所在之處。
他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眼看無人,這纔打開暗道,暗道下面,赫然正是一個酒窖,酒香四溢,濃香醉人。
酒窖之中一片漆黑,他輕輕的咳嗽兩聲,隨即慢慢的朝下面走去,這兩個孩子,真是,他臉上拂過一絲笑容。
“水瑤,水瑤……”
帶掌着燭臺,一邊低聲的喊着,一邊努力尋找着水瑤的身影。
“爹爹……”
一聲清脆的聲影從耳邊傳響,掌櫃又是一笑,深深的皺紋捲起,隨即又朝着發出聲音的地上走過去。
他老眼昏花,藉着燭臺才分辨清楚,在兩個大酒罐之下,青雲飛和水瑤蹲坐在一旁,他搖搖頭,撫着鬍鬚,一步步的朝着那裡走過去。
“孟讓,你,呃……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掌櫃腳步緩慢,但終是走到了青雲飛的身邊,看了一眼青雲飛,臉上的笑,隨即馬上就凍結了,青雲飛的身上,臉上滿是鮮血,他倒退一步,顫抖着,用手指指了指青雲飛,當真是又驚又怒。
青雲飛苦笑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好。
掌櫃心中一涼,似是想到了什麼,鬍鬚顫動,言語之中說不出的憤慨:“今夜,那些兵士,是來尋你的吧,對不對?”
說着掌櫃走到水瑤身邊,一把就拉起了水瑤:“瑤兒,你糊塗啊,唉……”
水瑤嘩的一下,眼淚就下來了,隨即又掙脫掌櫃的手,又走到了青雲飛的身邊。
掌櫃看到水瑤這樣,怒火更甚,他氣的直髮抖,指着青雲飛的鼻子便罵道:“我看你面相忠厚,還以爲你是什麼良善之輩,沒想到,你竟然,你,唉,真是氣煞我也……”
說着,掌櫃又對着水瑤苦口婆心道:“瑤兒,你聽我的話,莫要爲我們客棧的人帶來什麼災禍啊!”
青雲飛看了一眼水瑤,輕嘆一口氣,隨即抱抱拳,道:“水瑤,老丈,我自是不會連累了你們,不用你們趕,我馬上就走。”
說着青雲飛掙扎着,隨即就站了起來。
“你去哪裡,我也去……”水瑤看着青雲飛,隨即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掌櫃眉毛一豎,隨即大怒道:“你……”
水瑤看了一眼青雲飛,隨即又看着掌櫃,猛地一下子跪了下去,登時眼裡就蓄滿了淚水:“爹爹,孟大哥去哪,我都跟着他……”
“糊塗,糊塗……”
掌櫃氣的直跺腳,用手指着水瑤,又看了看青雲飛,恨不得一口吃了青雲飛。
青雲飛看了一眼水瑤,一把就扶起了水瑤,他沉默片刻,道了聲“保重”隨即再無一絲逗留之意。
“爹爹……”
水瑤馬上又跪了下去,一把抱住了掌櫃的腿,滿臉的哀求。
“慢着……”
掌櫃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牆壁。
青雲飛聽到這聲音,並沒有回頭,只是停下了腳步。
“此時大軍封鎖全城,你走不了……”
青雲飛聽到掌櫃的話,沉默不語。
“先待在這裡吧!”
說着掌櫃便一把攙起水瑤,低聲一嘆,竟先一步出了酒窖。
青雲飛看着掌櫃的背影,頓在了那裡,他知道掌櫃說的是實情,自己出去沒什麼活路的。
大夜一盡,朝霞萬千,大火燒過的塵關城一片廢墟的味道,今日的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兵士一直在街上四處巡查,客棧酒肆也再無閒漢酒徒,此時此刻,方有一絲秋意。
“大人,昨夜我等疏忽,讓賊人逃了,還請降罪!”
木統領跪倒在地,滿臉的羞愧,塵關城主坐在書案後面,眼中隱有疲意,這一夜,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他也是一夜未睡。
“起來吧,速令畫師畫出那幾人的樣子,張貼全城,務必給我抓回來。”
塵關守將言語有些沙啞,疲憊的下了命令,隨即揮揮手,又讓木統領下去,此時對他來說,抓這些賊寇並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官倉被破,城中軍心渙散,若是前線的蠻族勇士知曉此事……
他實在是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待到木統領下去之後,他又傳令四處,向北上的蠻子發出了緊急密信。
不過多時,城門周圍已經貼上了青雲飛的畫像,但是街上並沒有幾個人,所以只有進城的一些人在那裡指指點點。
“咦……“
剛剛睡醒的寒舉揉揉眼睛,隨即便發現街上一片清冷,他嘴角一揚,隨即便朝着青雲飛所在的客棧中走去。
進去之後,並沒有發現青雲飛的蹤影,寒舉不以爲怪,眼看青雲飛不在,隨即自己一個人朝着城門口走去,走到城門口,他臉色一下就變了,今日的盤查分外嚴密,城牆一旁,更是貼着青雲飛的畫像,他心中一動,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想了許久,終於決定,還是先出城再說。
寒舉雖是被搜查一番,但是他還是很順利的出了城,不多時,他便走到了大營之中,經過數個暗哨,寒舉終於走進了中軍大帳。
“什麼,青雲飛被蠻子全城通緝?”
柳伐猛地一下就站起來了,他看着寒舉,有些疑惑,更多的卻是擔憂。
“是的,將軍,我看的清清楚楚,許是昨夜他暴露了蹤跡,不過看樣子,青雲飛到現在還很安全。”
寒舉點點頭,臉色也是不太好看。
柳伐凝視寒舉半晌,隨即眯了眯眼睛,又開始坐了下來,揉了揉額頭,隱隱有些覺得頭痛。
此時蔣百宴撫了撫鬍鬚,馬上站起來道:“將軍,如今城中已無糧草可用,軍心渙散,不如藉此機會,攻打塵關啊,一來,可以鼓舞我南獄大軍士氣,二來,也可儘早救出青雲飛將軍!”
柳伐看了一眼蔣百宴,隨即又在帳中踱步片刻,,几几番意動,終於還是搖搖頭:“城中蠻子人數遠勝我等,這幾日暫不可輕舉妄動,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唉…….”
柳伐長嘆一口氣,隨即又看朝着塵關的方向看去,有些愁眉不展。
蔣百宴還欲說什麼,被辛和一把拉住,隨即辛和又對着蔣百宴搖搖頭,蔣百宴看了一眼辛和,又看看柳伐,若有所思,隨即抱抱拳,跟着辛和一同出了大帳。
辛和明白,青雲飛在柳伐心中的重要性,自南獄歸順以來,青雲飛久經戰陣,幾度生死,對柳伐又是極爲忠心,柳伐說出此番話之時,心中的苦惱要比其他人都要深。
青雲飛一直待在酒窖之中,只有水瑤整日陪着他,給他送來飯食,青雲飛卻是無心飲食,他現在還有地方可以藏身,也不知他手下的那些人馬怎麼樣了。
那日青雲飛入城之時,木統領對他有着比較深的印象,除此之外,別人也不入木統領的眼睛,其他的人更是化整爲零,慢慢滲透進塵關的,所以大部分的人還是安全的。
他身邊的侍衛大都潛藏在這客棧周圍,雖是整日被蠻子們所盤查,但是畢竟他們不過是一些小兵,相比之下,他們只是不太敢露頭而已。
只是在這客棧之中,他們也曾尋找過幾次青雲飛,但是都沒有找到青雲飛,若非城門口還張貼的青雲飛的畫像,他們早就亂了方寸了。
“這幾日來,可有人尋我?”
青雲飛放下手中的碗筷,實在是沒什麼心情,看到水瑤下來,眼中才稍微有了一點精神。
“你先吃,你邊吃,我邊給你說。”
水瑤把碗筷接到青雲飛的手裡,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態度說道。
青雲飛苦笑一聲,卻也沒有拒絕,如同嚼蠟一般,只是將飯食往嘴裡不斷的放着,水瑤看到青雲飛終於吃起來,甜甜一笑,又撫了撫青雲飛的後背,輕聲道:“慢慢吃,不要着急。”
“呃……”
水瑤看着青雲飛吃完,這才道:“這幾日的確有人一直在你房間周圍觀望,好像,好像前一段時間在街市上比較常見,對了,孟大哥,你真的叫孟讓嗎?”
青雲飛打了個飽嗝,隨即又沉默了下來。
水瑤看到青雲飛沉默下來,以爲青雲飛不願意說,馬上又道:“你不想說,我不問了,那幾人……”
“我叫青雲飛!”
青雲飛猛地一下打斷了水瑤的話,一下子吐出了五個字。
水瑤被青雲飛打斷之後,微微一呆,隨即又點點頭,慢慢的琢磨着:“青雲飛……青雲飛……”
“水瑤!”
青雲飛突然嚴肅的看着水瑤,隨即又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如同掌櫃的所說,那些兵士的確是來找我的,那夜的大火,也是我放的。”
突而,青雲飛又站起來,長嘆一口氣,接着道:“我殺過人,殺過很多的人,他們未必有罪,但是他們都要殺我,或者,有的並不想殺我,他們在想殺我之前,已經被我殺了。”
說到這裡,青雲飛突然又看向水瑤,淡淡的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水瑤看着青雲飛的眼神,嬌軀有些顫抖,他從青雲飛的話語中隱約感覺到了一種煞氣。突然,她又笑了,如同花兒一般,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在我心裡,一直是孟大哥,我還叫你孟大哥,好嗎?”
說着水瑤慢慢的走向青雲飛,雙手挽住青雲飛的腰,感受着青雲飛心臟的律動。
青雲飛眼神飄忽,難以捉摸,心卻如同火燒一般,他搖搖頭,放在刀上的手終於鬆開,慢慢的環住了水瑤柔軟的細腰,他復而又閉上眼睛,靈臺一片清明。
“哦,孟大哥,我還有一件事要說給你聽。”
水瑤從青雲飛的懷中掙脫,隨即又嚴肅的看着青雲飛。
青雲飛微微一笑,點點頭,只是看着水瑤。
“爹爹說,他有辦法讓你逃出城去。”
“哦,真的嗎?”
青雲飛眼睛一亮,滿臉的驚喜。
水瑤使勁的點點頭,看到青雲飛開心,她臉上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似是想到了什麼,青雲飛又皺起了眉頭,有些喪氣,他搖了搖頭,低聲嘆道:“老丈可能不知,我手下還有數百弟兄,我一人到還好,他們,唉!”
水瑤看着青雲飛,有些疑惑的道:“幾百人,孟大哥,你帶了這麼多人入城嗎,但是爲什麼,城牆之上,只有兩三張畫像啊?”
“哈哈,對啊,我怎麼忘了這茬,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