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賈晴兒的聲音,辛和臉色一抽,不知道說什麼,雙手舉着裘衣,卻是止住了腳步,後面的士兵們聞聲衝了上來,卻發現辛和沒事,隨即尷尬的站在那裡。
辛和大手一揮,又讓他們下去,看着賈晴兒,慢慢鎮定下來。
“莫怕,沒事了!”
賈晴兒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定定的站着,還是有些瑟瑟發抖,遠遠看着辛和走近,臉上又是一變,辛和心中一嘆,馬上又止主了腳步,儘可能用一種輕柔的語氣安慰賈晴兒道。
他不善言語,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那麼站着,想過去把裘衣爲賈晴兒披上,又害怕賈晴兒再一次受驚。
“咯噔……咯噔……”
背後腳步聲又起,辛和的心裡更加煩悶,看了一眼賈晴兒,欲言又止,最終壓低了聲音,低聲咆哮道:“不是說了嗎,退下!”
那腳步聲沒有停下,繼續朝着這裡靠近,辛和心中一怒,皺起了眉頭,轉過頭看了一眼,只見柳伐不緊不慢的朝着他走過來,眼中一片平淡。
“將軍!”
辛和弓下身子,微微行禮,柳伐搖搖頭,隨即拍了拍他的肩,慢慢繼續朝着賈晴兒走過去。
“晴兒,好久不見了!”
柳伐微微一笑,聲音柔和的如同唱歌一般。
“柳……柳大哥?”
賈晴兒還在風中發愣,聽到柳伐的聲音,慢慢擡起來頭,看了一眼柳伐,神情有些恍惚。
突然,她笑了,看着柳伐,不顧一切的跑了過來。
“柳大哥……”
她跑到柳伐的懷中,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了。
“回來就好!”
柳伐輕輕拍拍她的背,柔聲笑道。
鐮刀割了燕麥草,
明裡不好暗裡好。
明裡好去人笑話,
名聲講得似天大。
明裡裝下的不搭話,
暗裡情郎丟不下。
明裡裝着不搭言,
暗裡要好一百年。
熟悉的歌謠在賈晴兒的腦海中響起,在柳伐溫暖的胸膛中,片刻,她已經安眠過去,辛和遠遠的看着柳伐和賈晴兒,心中一片惘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帶她下去好好休息吧,她受了很大的驚嚇,你精通醫道,該怎麼做,你比我還要清楚。”
柳伐輕輕的把賈晴兒擁過來,壓低了聲音,慢慢走到辛和身邊,把賈晴兒交給了辛和。
辛和看着熟睡的賈晴兒,爲她披上了裘衣,輕輕的背起她,默默的從黑夜中消失,回到了館驛之中。
“去曹家!”
看着辛和遠去,背影越來越模糊,柳伐終於開口了,風輕雲淡間掩藏不住刺骨的殺意。
城頭上的一切,他盡收眼底,他也看到了這所謂的大理世子,只是,他心裡卻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這個所謂的段公子,他彷彿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口熱氣呼出,淵刀上傳來淡淡的血腥,柳伐一步深,一步淺,看着身邊掌着火把的祝兵士,眼中流露出一些不自然。
腳下的冰雪有些化開,熱血從未冷的屍體裡流出,滴落在血裡,被風一吹,隱隱有種鹹鹹的味道,高閣矮居,不知從哪裡傳出嗚咽的聲響,似是嬰兒般啼哭,爲滿是血腥的湘陰城增添了許多詭異。
“咯噔……咯噔……”
兵士們一步步碾壓在冰雪上面,聽起來無情且刺耳,做錯了事,就應該付出代價,沒有人會例外。
“嗚嗚嗚……”
寒鴉夜哭,曹家已是一片亂像,曹家子弟兵跟隨曹康出去許久,不見迴轉,湘陰依舊是柳伐做主,樹倒猢猻散,很多人已經在心裡產生了一種窒息的感覺,如同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不甘,卻又沒有辦法,只能去面對。
曹府,到了!
兩個白玉石獅鎮在曹府門口,上面蓋滿風雪,如同打蔫兒的土狗一般,沒有一點山林之王的感覺,巨大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着,如同浪潮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可能被大浪打翻。
燭火晦暗,映上柳伐的臉龐,竟然有一種血腥的味道。
府門緊閉,門上銅釘在寒風和燭火之中格外刺眼,頗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咳,開門吧!”
柳伐看着這緊閉的大門,又笑着看了一眼寒舉,沒有多說什麼,寒舉臉色一肅,隨即大步走上前去,暴喝一聲:“開……”
“砰……”
大門紋絲不動,仍舊抗拒着,也沒有人爲門外的柳伐開門。
“開……”
寒舉眉頭一皺,又是狠狠一腳踹上去,大門微微一動,隨即又閉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給我開……”
八聲怒喝響徹湘陰,八衛同時跑上去,對着曹家的大門,用最大的力道就迎了上去。
“砰……吱呦……”
一扇門當即被踹倒,後面幾道人影遠遠的飛了出去,還有幾聲悶哼在門後面響起,只一瞬,沒有了動靜。
另一扇門並沒有堅持多久,吱呦一聲,濺起許多灰塵。
火把“嗶嗶啵啵”的響着,火焰也在不斷的跳動着,柳伐看着曹府,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大門後面畏畏縮縮,站着一羣曹家的家丁,一個年輕的錦袍男子站在最前面,雖然雙腿不斷的在發抖,但是還是堅定的怒斥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闖進我曹府?”
柳伐輕咳一聲,一步步走了進來,步子沉穩而緩慢,只是每走一步,在他的身後,都會顯現出一個血腳印。
終於,柳伐走進了曹家的院子,他微微一笑,看着這個年輕的面孔,輕聲道:“在下柳伐,請問,曹大人在哪?”
那男子眉頭一跳,他看着柳伐嘴角有些詭異的笑,哪裡還不明白,此時他父親多半已是身首異處了。 ωwш⊕ т tκa n⊕ c o
“我……我不知道……”
他張張嘴,聲音終於有些軟弱下來。
“啊……噗……”
柳伐微微動了動手指,寒舉已經再擦拭手中的刀了,柳伐不願意說廢話,更不願意聽廢話,塵關,還是很緊張的,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用之人的身上。
幸好,他有寒舉。
“撲通……”
這男子摸了一下脖子,大把大把的血從裡面涌出來,他瞬間就有了一種窒息的感覺,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柳伐不想給他機會了。
“逃啊……”
眼看着自家少爺已死,衆人哪裡還有一點面對柳伐的勇氣,不只是誰喊了一聲,幾乎所有人都開始竄逃開來,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
“咔嚓……”
兵士們舉起了手中的弓箭,所有的箭矢都瞄準了四散奔逃的人,只待柳伐一個命令,下一刻,地上就會多出許多死屍。
“進去吧,他們只是普通百姓,至於曹家,不必留情,寒舉,交給你了……”
柳伐突然覺得有些厭倦,是的,他已經厭倦了殺人,每一次,他都不想去殺,但是他只能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快除夕了,再過幾個時辰,就是除夕了!
寒舉淡淡的從曹家走出去,滿臉鮮血,沒有一滴是屬於他的,只有別人的,曹家,在湘陰,已經成了歷史。
湘陰城中,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的有些死寂,百姓們還像平常那樣過日子,死了誰並不重要,他們只想安靜的生活。
但是,城中的門閥士族卻有些不淡定了,一夜之間,西南四姓中極爲重要的一支就這麼成爲往事,怎麼能讓他們不懼怕。
一日的功夫,湘陰城中,所有的世家門閥都收到了一份請柬,柳伐邀請湘陰諸位家主豪紳來湘陰綠茵園賞雪。
綠茵園,風景宜人,可謂湘陰城中的第一風流所在,就在衆家主還在猜疑之中駐足觀望的時候,湘陰城中林家家主林天北第一個啓程趕綠茵園,林天北離開的時候很高調,敲鑼打鼓人盡皆知,當地文士皆來相送,其盛況並不亞於當初迎接柳伐入主湘陰城。有了林天北的帶頭,世家家主們紛紛起而效仿。一時間趕赴湘陰的豪華車馬如雲,官道上車來車往,一派共襄盛事的繁華景象。
湘陰綠茵園內張燈結綵,從當地豪紳府上臨時借調的下人們一個個喜氣洋洋,來回奔忙。佈置豪華的馬車,轎子依次停在綠蔭館前,神色各異的家主們見面之後互相拱手爲禮,彼此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下人們彬彬有禮的將家主們引至綠蔭館內一處園中,宴席就擺在水榭之中,此處四面環水。燈如繁星,風景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