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有此事?”
柳伐看了看青雲飛,眉毛一揚,有些意外,他自小流落北方,記憶最深的便是上原,他的社交也幾乎都在上原,南逃以後,雖然一路上也結交了一些朋友但是他們也未必知道自己的名字,塵關新定,到底是什麼人呢?
“城主府那邊是沒有辦法了,軍營,我們更不適合去,萬一被當做細作,屆時百口莫辯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
客棧之中,一間小小的客房裡聚集了七個人,幾人似是爭吵着什麼,但是聲音都不敢太大。
七人之中只有一個是坐着的,房間裡放着一個火盆,火盆裡面的火焰似是有些小了,坐着的那人抄起火鉗將火弄的稍微大了點,隨即看着衆人,眉語之間,隱隱有些擔憂,他嘆了口氣,隨即道:“好了,吵什麼,還沒辦事,自己先亂起來了,成何體統!”
他雖是沒用什麼責備的話,但是衆人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公子,我們南下塵關也有兩日了,現在也不知道平南亂成什麼樣子了,我們拖不得!”
六人之中一直沉默的一人看了一眼其餘的幾人,隨即走到坐着的這人身邊,躬身道。
“你們出去繼續打探一下吧,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坐着的那人有些無奈,這人生地不熟的,他實在是有些寸步難行的感覺。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即抱拳走出了房間。
“唉,我沐輕塵也會有這麼一天!”
那人端起案上的茶盞,小飲一口,有些說不出的悲意。
正是向柳伐贈刀的沐輕塵,西南四姓在蠻子的猛攻之下,已是多方淪陷,最要緊的是,現在大理不知怎麼回事,竟然也插手了,如此寒冬之際,誰也沒想到,大理會強插一手,本來四姓之中無法齊心協力,再加上西北告急,少武恆安又調兵北上,此時四姓已是節節敗退。
此時此刻,南獄剛剛平定,蠻子士氣大挫,若是南獄出兵北上,局勢則又是另一種變化,但是四姓之中,曹葉兩家與秦文本就是不對付,蕭家雖屬四姓,但是蕭家卻始終是遊離於局勢之外,蠻子們對他們並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所以他們對這些並不關心,剩下就是沐家了。
平南府乃是沐家的天下,如今鳩佔鵲巢,莫說是平南,便是西南都快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沐家與秦文並無什麼衝突,沐輕塵也是因爲此,纔到南獄尋求幫助。
……
“走吧,去客棧那裡,我還沒吃飽!”
“哈哈!”
柳伐終於決定還是跟青雲飛來一趟,不管是不是熟識,見一面倒也無妨,最關鍵的是,他真的還沒有吃飽。
青雲飛看到柳伐的笑容,也是很豪氣的拍拍胸脯,儼然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很地主,很闊氣。
“將軍來了,請坐,請坐!”
今日照例是沒有什麼人,掌櫃的也是怕冷,早早的就歇着了,客棧櫃檯旁只有一個夥計靠在一旁打瞌睡,水瑤則是坐在櫃檯那裡打算盤,只聽到門外嘈雜的馬蹄聲,水瑤眼睛一亮,第一眼卻沒有看到青雲飛,而是看到了柳伐,隨即也是展顏一笑,馬上迎了出來。
“哈哈,叨擾了!”
柳伐笑眯眯的抱抱拳,隨即也不拿自己當外人,隨便找了個地方就坐了下來。
水瑤馬上吩咐人端上茶水,馬上便又退下了,男人說話,她也委實沒有什麼可以插嘴的,柳伐看着熱氣騰騰的茶,臉上突然有些苦意,中午喝了一肚子稀粥走起路來都覺得肚子裡滿是水,看到這香茗,怎麼能不叫他臉色發苦。
“將軍,請!”
青雲飛難得高雅了一回,但是卻忽略了柳伐的感受,柳伐看着這茶水,也不好意思不喝,隨即小酌一口,便又道:“咳,方纔我在路上說了……”
“哦,我知道,將軍是要見那幾人?”
青雲飛如同牛飲一般,一口飲盡,隨即便有打斷了柳伐的話。
柳伐終是被青雲飛這眼色弄的有些惱怒,隨即一把拉住青雲飛,翻了個白眼:“喂,你吃飽了嗎?”
“呃,那啥,我馬上讓人做菜去!”
青雲飛終於明白了柳伐的意思,事實上他的肚子也是咕咕的開始叫了起來。
就在此時,客棧外閃出幾道人影出來,不是沐輕塵的六合衛又是什麼人。
寒舉八人站在柳伐的周圍,看到這六人,馬上便打起了精神,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們從這幾人身上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他們很像自己八人!
寒舉眯了眯眼睛,右手微微一動,手已經摸在了腰間,其餘的七人並沒有做任何動作,只是眼中更加謹慎了。
六合衛外出並沒有什麼收穫,走到門口,隨即又停了下來,他們也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氣機。
柳伐並沒有注意六合衛,只是和青雲飛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心不在焉的等待着飯菜上桌。
不可妄動!
六合衛中領頭的那人也在寒舉看不見的地方打了一個手勢,塵關不比平南,此時最要緊的事還是看一下公子怎麼樣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就煙消雲散了,寒舉看到他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也沒有放鬆警惕,只是稍微移了一下步子,既給這幾人讓開了路,也在不經意間護在了柳伐的背後。
“多謝!”
那人稍微動了動嘴皮子,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低下頭,帶着其餘五人,有些匆忙的朝着樓上走去。
臨走之時也是稍微留意了一下寒舉八人,只見他們站的方位都有一種默契,似乎與自己兄弟六人有相似之處,軍中合擊之法!
“公子,公子可在?”
那人走到沐輕塵門口,剛想打開門,隨即又站住敲了敲門,隔着門發問道。
“進來吧!”
沐輕塵有些意外,聽到外面有些急切的聲音,隨即懶洋洋的開口了。
六合衛聽到沐輕塵的聲音,隨即也都放下心來,接着逐一走進了房間。
“何事如此驚慌,今日可有什麼收穫?”
沐輕塵眼皮稍微擡了擡,看着這幾人有些毛毛躁躁的樣子,稍微有些不滿。
“公子,方纔我們幾個在樓下看到了八個人,似乎都是高手,看起來也不像是蠻子,害怕公子有失,所以才趕上來看一看!”
那人看到沐輕塵有些不悅,隨即有些忐忑的跪倒在地,急忙解釋道。
“那又如何,樓下來多少人,與你我又有什麼關係,今日你們可曾打探到了什麼?”
沐輕塵有些不耐,隨即又問道。
“公子,這塵關新主好像不是什麼南獄老將,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我們也曾仔細查探過,只是這塵關的士兵彷彿對這些塵關的百姓很排斥,幾乎很難問到什麼有用的!”
“塵關被破,便是這塵關之中的蠻子與城外大軍裡應外合,這些士兵沒有和這些百姓刀劍相向實屬不易,這塵關的新主的確是有些奇怪,南獄將領大都嗜殺,若是依着他們的性子,塵關之中怎麼會有一個蠻子活下來,倒真是匪夷所思啊!”
沐輕塵也明白查探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是現在時態緊急,大理已經出兵,雖然沒有和蠻子兵合一處,但是士氣洶洶,不亞於這些蠻子,西南現在處處焦土,最可憐的還要數曹家了,這次大理出兵幾乎就是朝着曹家來的,曹家現在兩面受敵,在西南幾乎快無立足之地了。
“怎麼樣,水瑤的手藝還不錯吧!”
青雲飛一邊剔着牙,一邊舒服的打着飽嗝,顯得格外愜意。
“不錯不錯哦,你這媳婦,真是不錯,哈哈!”
柳伐也終於是吃舒服了,渾身熱氣騰騰,吃着這菜,柳伐似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還記得在南獄之時,葉若昕第一次下廚,雖說沒有弄得一臉灰,但是眼睛都被爐火薰的滿是淚水,炒出來的飯菜也是又鹹又焦,實在是讓柳伐欲哭無淚。
不知不覺中,已是大半年過去了,炎熱一夏早已過去,此時又是大雪紛飛,還記得帝京趕考之時尚是陽春三月,一切在不經意間,已不再是從前。
“將軍,將軍?”
青雲飛看到柳伐的笑有些奇怪,真的很奇怪,北上以來,雖說柳伐笑的次數也不少,但是如此這般,倒真是第一次。
“走吧,帶我看看北方來的那幾個客人!”
柳伐終於回過神來,乾咳一聲,隨即便轉過話題,不再去想。
“將軍,方纔這客棧之中來了六個人,似乎和我們有些相似,我感到了一種和我們極爲相似的氣息。”
寒舉看到柳伐吃完飯,這才走到柳伐身邊,低聲道。
“青雲飛,你說的北方來的那些客人一共幾個人?”
柳伐點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即又看向了青雲飛。
“一行七人,怎麼了?”
“嗯,帶我看看去!”
柳伐微微一笑,看着青雲飛,心中愈發好奇了。
“咯噔……”
此時客棧門口突然傳響了清脆的馬蹄聲,柳伐眉頭一皺,隨即看了一眼寒舉,寒舉點點頭,隨即便朝着門口走去。
就在寒舉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人闖了進來,赫然正是軍中信使,那信使一眼就看到了柳伐,隨即喘着粗氣,大步走上前來。
柳伐看到這信使,也不遲疑,隨即也迎了上來。
“將軍,南獄的信!”
這信使跪倒在地,隨即又從懷裡掏出一封用火漆封住的信。
柳伐看了一眼上面的落款,眉頭一皺,馬上就打開了信,只一瞬,柳伐的眉頭馬上又舒展開來。
“哈哈,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柳伐拍拍這信使的肩,笑的格外暢快,這信使也是受寵若驚,抱抱拳,隨即便退了出去。
“怎麼了,將軍,南獄有什麼喜事?”
青雲飛看到柳伐的笑,隨即踮着腳,也想瞄一下信中的內容。
“自然是喜事,哈哈!”
就在柳伐頭疼的時候,秦文的信件來了,南宮制怒的輜重隊伍已經出發,不日便能到塵關,這消息也着實讓柳伐心中微微一鬆,眼看這幾日軍中都快譁變了,軍心極爲不定,他也是爲此愁得整夜難眠。
“你來看看?”
柳伐心中的喜悅實在是難以用言語表達,隨即將信件給了青雲飛,青雲飛剛剛拿到手裡,隨即又訕笑起來,雖然他也識字,但是加起來也未必有二三十個,他能說一口還算流利的漢話已是實爲不易了。
“將軍,這個,這個……”
青雲飛又把信遞給了柳伐,上面墨汁點點,他實在是看不懂。
此時柳伐也是想到了這個事,隨即笑的更歡快了。
“寒舉,你來念給他聽聽!”
柳伐笑着把信放到寒舉手裡,隨即便又坐了下來,寒舉看着信件,又看了一眼青雲飛,表情頗爲古怪,隨即便將信裡的內容大概的給青雲飛解釋了一下。
“果真是喜事啊!”
青雲飛聽到信裡的內容,也是笑了起來。
此時南宮制怒的輜重隊在衆目睽睽之下,已是走出了很遠,事態緊急,南宮制怒也不敢耽誤,日夜兼程。
“將軍,南宮制怒不日將會到莽原城!”
莽原城中,城主府內,安世賢坐在大廳之中,閉着眼睛,不斷的聽着傳來的消息。
自南宮制怒出城之後,秦天昭馬上便將這消息傳到了莽原城,自衝城之危被解之後,安世賢的人馬又在第一時間回到了莽原,畢竟莽原也是他的根基所在。
正廳之中,安世賢的面前放着一副棋盤。
棋盤上星子密佈,雙方已是廝殺到了最後。
大龍已有龍形,已經在逼向中宮。
“柳伐,南宮制怒?”
安世賢看着棋盤,手裡拿着一顆白子,似是無處下手,臉上有着一種病態的扭曲。
終於那棋子落在了棋盤上,大龍已成,勝負已分。
“哼!”
他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毒蛇一般的光芒。
“距離塵關還有多遠啊,師傅!”
幾日的急行軍,柳傲也是沒有怎麼休息好,雖然頂着兩個黑眼圈,但是不知爲何,看起來還是很有精神。
“這纔剛剛出了衝城,沿着廣平,莽原,災渡過金水,就離塵關近了,急什麼!”
南宮制怒看了一眼柳傲,實在是受不了柳傲問東問西,隨即敷衍的回答了一兩句,又走走到了前面,不再理會柳傲了。
畢竟是軍中,很多事還是很不方便,雖然南宮制怒對葉若昕一行很是照顧,單很多時候還是難以面面俱到。
若是以前的葉若昕,倒也沒什麼,不過現在葉若昕已是嫁做人婦,很多事情還是需要有些講究的。
“傲兒,傲兒!”
葉若昕掀開簾子,看到柳傲凍得小臉通紅,還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搖頭苦笑一聲,到底還是個孩子,自從這幾日學會了騎馬,整天就在馬上,跟他的馬似是比自己還要親。
“噢,姨娘,怎麼了?”
柳傲催動胯下馬匹,隨即走到了葉若昕的馬車跟前。
葉若昕看着馬上的柳傲,又好氣又好笑,隨即指着柳傲的鼻子笑罵道:“你還不下來,瞧瞧你那黑眼圈,還不去休息一會,這麼下去,還不到塵關,你把自己都要折磨病了!”
“嘿,沒事的,姨娘,我就是想早點看到義父嘛!”
柳傲擦了一下鼻涕,隨即又看着葉若昕,一臉的興奮。
“這孩子……”
葉若昕搖搖頭,隨即又把簾子拉了下來,突然她也想到了什麼,又將簾子揭起,看了看十二時令,隨即也感嘆一聲:“諸位,你們也辛苦了,到了莽原,你們也好好休息一番吧!”
十二時令自出南獄以來,日夜守護在葉若昕的周圍,幾乎就沒有閉眼的時間,可謂是盡心盡力了。
“不敢,不敢,主母,我等的使命便是保護好主母和小主人,怎麼能休息?”
子是十二時令年齡最大的,聽到葉若昕的話,隨即馬上矮下身子,躬身回答道。
“話是如此,但是該休息,還需要休息,你們又不是剛打的筋骨,鐵一樣的神經,到了莽原,你們好好休息一會!”
子沉默片刻,隨即又跪了下來,其餘十人看到子跪了下來,隨即也都跟着跪了下來,葉若昕看到是十一個人齊刷刷的跪下,也是一驚,隨即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有什麼話,你們說便是了,這樣是做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這般沒有骨血!”
看到他們跪下,葉若昕先是一愣,隨即又有些不悅。
“主母大人,我等十二弟兄,雖是折了一人,但是戰力仍在,此行到了塵關,還望主母能夠讓我等爲將軍效死,我等寧願死在戰場之上!”
子咬咬牙,眼中有一絲不甘,寶刀生鏽,明珠蒙塵,哪一件不是人生憾事。
“唉!”
葉若昕看了一眼跪着的這些人,看着他們臉上的落寞和悲意,突然明白了,他們本應是隨柳伐征戰殺伐的,現在卻只能淪爲看家護院一樣的人,豈能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