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赫連遠直覺左肋處,瞬間有劇痛傳來,隨着這股子痛勁兒,他身上的燥熱也壓下些許,連那原本混沌的眸子,也漸漸清明,自然也已看清面前對自己痛下殺手之人,此時滿是震驚:“你竟然對我下此狠手?”
冷靜!
雲紫璃狠狠一簪刺下之後,連自己的心都開始疼了起來,她此刻不能開口,只得紅脣開合,以脣語讓赫連遠知道自己的意思。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屋。
片刻之後,殿內譁然,立於她身後的赫連堂看着這一幕,目光如炬,面露興奮之色。
雖說,他原本打算直接誅殺赫連遠以絕後患,不過眼下雲紫璃如此行事,卻更順他的心意,讓他心情暢快不已添!
“王爺對得起我麼?”
雲紫璃見赫連遠稍顯冷靜,原本高懸的心,終於放下些許。厲聲質問赫連遠一聲,她低垂眸華,輕轉過身,在赫連堂身前緩緩跪落,瑩瑩雙眸中,泫之若泣,“請皇上爲臣妾做主!”
雲紫璃此舉,無異於落井下石,坐實了赫連遠對不起她,她如此行事,令赫連堂十分滿意:“端王妃放心!朕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呵……”
眼看着雲紫璃和赫連堂一唱一和的樣子,赫連遠目光如鷹鷲般盯着雲紫璃,嘲弄的笑了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赫連堂的眸華,漸漸冰封,,冷哼一聲後,復又看向赫連遠,沉聲命令道:“將端王拿下!”
“遵旨!”
幾名侍衛接下聖諭,向赫連遠逼近。
赫連遠雙眸冷鶩的看了赫連堂一眼,見赫連堂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他冷冷的笑着,伸手拔下插在身上的簪子。
隨着簪子拔出,殷紅的血色自傷口噴濺而出,那妖冶的紅,刺痛的雲紫璃的眼,可是她卻不能表露什麼,只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噹啷一聲!
簪子落地發出一聲脆響,赫連遠雙手揹負,未做任何反抗,任幾名侍衛將自己押下。在被押着經過雲紫璃身側時,他眉梢輕挑,冷冷瞥了雲紫璃一眼。
知道他在看着自己,雲紫璃始終沒有擡頭。
平心,靜氣,她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的垂首跪着。
“帶下去!”在赫連堂的眼裡,雲紫璃已然是他的所有物,如今便是被赫連遠看着,他心裡也不舒服。冷冷出聲,命人把赫連遠帶下去,他轉身回到沈靈溪身邊,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輕言撫慰:“皇后莫怕,一切都過去了。”
許是藥物所致,赫連遠的眼神漸漸渙散。視線掃過,見赫連堂和沈靈溪相互依偎着,他鳳眸微眯了下,冷冷一笑。
這倆人王八配綠豆,還真合適!
恍惚之間,侍衛推了他一把,就在他準備最後再去看雲紫璃一眼時,殿外傳來唱報之音:“太后駕到!安陽大長公主駕到!”
安陽大長公主來了?
雲紫璃聽到安陽大長公主的名字,微微鬆了口氣,餘光掃過赫連遠的側臉,她的呼吸不禁再次一滯。
此刻,赫連遠的面色,輕鬆淡然,似是早已料到太后會到!
若是如此,她方纔那一簪子,豈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讓他白白受了疼?想到這一點,雲紫璃忍不住撇了撇嘴,再看赫連遠時,不禁多了幾分歉意。
“你們這些***才,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對王爺動手!”
安陽大長公主和青蘿太后一進殿內,便見赫連遠被侍衛壓制,待走近再看,發現他已負傷,且神智渙散!不由的,她精緻描繪的眉梢陡立,聲音也不悅起來。
赫連堂聞言,第一個不樂意!
只見他的雙眸,如寒夜之星般,有火苗跳動,與此同時,他嘴角的笑,也更加凜冽起來:“朕素來知道姑姑偏愛王兄,不過今日之事,是王兄犯了大錯,人證物證俱全,姑姑難道還想包庇他不成?”
“皇帝,不管怎麼說,安陽大長公主也是你的姑姑!”青蘿太后開口,輕嗔赫連堂一眼,繼而又對安陽大長公主道:“哀家知道,皇姐見不到遠兒受委屈,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言語至此,她轉頭看向赫連堂,肅聲問道:“皇上倒是跟哀家說說,遠兒到底犯了什麼大錯,嚴重到要被你打入天牢?”
青蘿太后嘴上這麼說着,卻是目光犀利的四下看了看,見雲紫璃垂首跪地,沈靈溪衣衫又不整……莫說今日之事是她設計的,即便她是個外人,如今也能臆測到不久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母后……”
赫連堂看着青蘿太后,又恨恨的睨了眼赫連遠,面露尷尬之色:“此事……兒子簡直羞於啓齒!”
隨着他的這句羞於啓齒,殿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僵滯!
沉默許久的貴秋擡眸睨了赫連堂一眼,輕咳一聲,湊上前去,對青蘿太后和安陽大長公主陪着小心道:“啓稟
tang太后,大長公主殿下,方纔王爺對皇后欲行不軌之事。”
“滿口胡言!”
安陽大長公主面色一沉,啪的一聲甩了貴秋一個耳光,然後對上他的眸子,冰冷喝道:“王爺對皇后欲行不軌,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怎麼地?事關皇家聲譽,你一個做奴才的也敢胡言亂語?簡直找死!
“奴才告罪!”
貴秋面如醬色,連忙垂首。
“皇姑姑的意思,是本宮以自身清白,陷害王爺麼?”沈靈溪聽了安陽大長公主的話,妙目含淚,自赫連堂懷中站直身子,如迎柳般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輕顫着。
“呵呵……”
見她如此,邊上被人壓制的赫連遠,竟是冷冷一哂,笑出了聲。
安陽大長公主聞聲,眸光一冷,緊接着便冷哼道:“這話,是皇后說的,可不是臣說的!”
沈靈溪沒想到,安陽大長公主竟如此胡攪蠻纏,當下怔在原地,忍不住落了淚!
見狀,赫連堂臉上泛着冰冷,沉聲問着安陽大長公主:“今日之事,人人得見,姑姑一定要如此顛倒黑白麼?”
“那皇上覺得,臣就該看着你治遠兒的死罪不成?”安陽大長公主擡眸,與赫連堂對視,許是心中盛怒,吼出的聲音亦是顫抖着的:“黑白?這天下是皇上,皇上說黑,他便是黑,皇上說白,他便也能白!”
“皇姐!”
聽安陽大長公主的意思,是讓赫連堂出面放了赫連遠,青蘿太后眉頭大皺,再也不裝聾作啞了:“皇后是皇上的女人,今日之事,嚴格說起來,皇上纔是真正的受害者,你如此逼着他說出一個白字,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太后……”
安陽大長公主轉過頭來,看着青蘿太后,言辭鑿鑿:“遠兒是你看着長大了,他品行如何,你該最清楚纔是!”
“皇姑姑相信王爺的品行,便是不信本宮……”
沈靈溪緊咬紅脣,十分委屈的看着安陽大長公主,然後仰頭凝望了赫連堂一眼,陡然伸手推了他一把,一個健步,彎身將被赫連遠丟在地上的簪子拾起,視死如歸的朝着自己的頸項戳去:“臣妾願意以死明志!”
見狀,始終在一邊看戲的雲紫璃,眸中冷光一綻,心中苦笑腹誹,這沈靈溪今兒算是豁出去了!
而安陽大長公主和青蘿太后,則是眉頭大皺。
“皇后!”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赫連堂大手一探,將她握着簪子的手緊緊握住:“你這是做什麼?”
“皇上……”
沈靈溪的眼淚,如珍珠般,顆顆滑落,哽咽着說道:“今日之事,縱是臣妾說的再如何明白,皇姑姑都不會相信臣妾,如此……臣妾沒法兒活了,爲保皇室聲譽,也爲了不讓母后和皇姑姑傷懷,求皇上放手,讓臣妾自裁……”
雲紫璃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倍覺諷刺!
若她身爲不明真相的局外人,看着他們兩人如此,也一定會認爲一切是赫連遠的錯。
但,現在她知道。
卻又,只能裝作不知!
罷了,就當看戲好了!
“你放心,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這方,雲紫璃思緒百轉,那方赫連堂已然將沈靈溪攬入懷中,然後不再看安陽大長公主一眼,沉聲對侍衛們下令:“將端王打入大牢!”
一語落地,安陽大長公主震怒,擋在赫連遠身前:“皇上果真不顧兄弟之情了嗎?!”
有安陽大長公主擋路,侍衛們架着赫連遠一時間呆立在前,不知該何去何從。
“都不想要腦袋了麼?”赫連堂沒有理會安陽大長公主,沉聲對侍衛們喝道:“沒聽到朕的旨意麼?”
聞言,幾名侍衛人人自危。
爲求保命,他們只得架起赫連遠,繞過安陽大長公主押入大牢。
“遠兒!”
眼睜睜的看着赫連遠被押走,安陽大長公主臉色陰沉如水。
她身邊的青蘿太后見狀,則臉色發白,身子不禁向後踉蹌一步,擺出一副左右爲難的樣子。“皇上……遠兒……你們……”
“太后……”
雲紫璃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此刻見青蘿太后如此,慌忙起身,將青蘿太后扶住。
“皇上……”
沈靈溪梨花帶雨的凝着赫連堂,眼底深情如許,難掩感激之色。
“朕信你!”
赫連堂溫柔的點了點頭,將她的手握於掌心,“今兒你受委屈了!”
見兩人如此,安陽大長公主的臉色,瞬間更難看了些。
赫連堂側身,看了眼盛怒之中的安陽大長公主,然後意有所指的對雲紫璃使了個眼色,“母后既是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慈寧宮歇着爲好,母后素來與大姑姑交好,如今大姑姑既然也在宮中,便多陪陪母后,今日便留宿宮中吧!”
這等於是變相的要軟禁安陽大長公主啊!
他這是怕在最後關頭,怕安陽大長公主幫助赫連遠逃走吧?
對他的意思,瞭然於心。
雲紫璃冷眼垂眸,微微頷首。
“貴秋,送太后和安陽大長公主回慈寧宮。”赫連堂眉心微褶的對貴秋交代一聲,不待太后發作,抱着沈靈溪,大步離去。
“皇上!”
安陽大長公主渾身止不住的輕顫着,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
見狀,貴秋有些躊躇的輕喚出聲。“大長公主您看,這……”
“本宮不去慈寧宮宮,本宮要去刑部大牢!”瞥了貴秋一眼,安陽大長公主冷冷的道:“此事不能只聽皇后一面之詞!”
“這……”
貴秋無奈,只得求救似的看向青蘿太后和雲紫璃。
青蘿太后輕嘆口氣,輕撫安陽大長公主顫抖的背脊,輕請勸慰出聲:“皇姐還是先隨哀家回慈寧宮吧。”
“是啊,母親!”
雲紫璃適時開口,攙住安陽大長公主的手臂,輕聲勸道:“這裡是皇后娘娘的寢宮,眼下多少有些不方便,不若先去慈寧宮,母親也好跟太后商量下對策!”
聞言,安陽大長公主蹙了下眉頭,一臉探尋的看向雲紫璃。
卻見她神情凝重的對自己點了點頭。
她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伸手搭在雲紫璃的腕上,同青蘿太后一起離去……
***
在赫連堂和赫連遠之間,青蘿太后永遠都是偏向赫連堂的,如若不然,她方纔不會寥寥無語。
是以,在到了慈寧宮之後,她冷冷瞥了眼青蘿太后,直接以身體不適爲由拉着雲紫璃便進了一處偏殿。
甫一入殿,她便趁着臉色,十分不悅的問着雲紫璃:“你爲何不讓孃親去刑部大牢?”
她知道,雲紫璃和赫連遠之間的關係差強人意,不過到底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如何,雲紫璃都該幫着赫連遠纔是!
可是方纔,自她抵達永和宮,便不曾見雲紫璃替赫連遠求情!
面對安陽大長公主的質問,雲紫璃並未立即言語,而是眸華輕斂着,行至桌前,爲安陽大長公主斟了杯新茶,直到將茶水端起遞到安陽大長公主手邊,她才盯着安陽大長公主輕道:“母親即便去了刑部大牢,也不一定能見到王爺。”
“你此話何意?”
安陽大長公主看着她,並未接過茶杯,而是繼續問道:“今日事發之時你可在場?可是遠兒他一時衝動……”
想到當初赫連遠對沈靈溪勢在必得的神情,安陽大長公主心裡,也開始打起鼓來。
莫不是,那孩子心裡對沈靈溪,真的餘情未了?
可是不應該呀!
若是那樣的話,他又何必千方百計的求她出面,要讓雲紫璃進門?
“王爺是被冤枉的!”
雲紫璃眸華輕擡,語氣篤定道。
“既是如此……”安陽大長公主蹙眉:“那方纔在永和宮內,你爲何不爲他辯白?”
“辯白?如何辯白?”
雲紫璃苦笑了下,滿是無奈之色:“母親難道沒有看出來嗎?今日這局便是爲王爺設的,對皇后施~暴未遂,他們這是想要王爺的命啊!依今日之勢,您覺得我開了口就會起作用嗎?”
“你說這一切都是他們設的局?”
安陽大長公主眉心緊蹙,語氣裡有着不確定。
她知道青蘿太后和赫連堂十分忌憚赫連遠,卻想不到她們母子奪了江山還不算,竟然想要斬盡殺絕!
“沒錯!”
雲紫璃黛眉緊鎖,將不久前赫連遠被藥物控制,赫連堂本欲下令格殺的事情說了出來:“……若非我橫插一槓,拿金簪傷了王爺,今兒只要王爺反抗,必定身首異處!”
“我早說過,青蘿不會放過遠兒,可是先皇不信!終究……是先皇錯信了她!”聽完雲紫璃的話,安陽大長公主有些艱澀的閉了閉眼,再睜眼她那不甚清明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若雲紫璃所言不假,皇上如此大費周章的陷害赫連遠,那……他想要的結果,必然是他的性命!
想到如今赫連遠雖然保住了性命,卻身陷囹圄,已然成爲赫連堂刀下魚肉,她的眉頭,緊緊擰起,面色愈發的冷了。
先是江山,再是女人,現在是命!
想到赫連堂對赫連遠的一步步逼迫,安陽大長公主胸臆間的怒氣瞬間直達頂端。
霍然擡手,將雲紫璃手裡的茶掀翻在地,她旋身快步向外。
她要去找青蘿太后問個明白!
“母親……”
雲紫璃見狀,不及多想,急忙追了上去。
但,只是片刻,殿外便傳來安陽大長公主的怒喝聲。
只因,在她們所在的偏殿門外,不知何時,
已有御林軍看守,而這些軍士所得的命令,便是在端王之罪未定之前,將安陽大長公主禁足於慈寧宮中,不得踏出一步。
此舉,恰恰印證了雲紫璃方纔所言。
那對母子,這次是真的要對赫連遠下手了!
“豈有此理!”
立於刀劍之前,安陽大長公主面色鐵青,心下驟冷:“本宮要見太后!”
聞言,守門的御林軍恭身應道:“太后娘娘有旨,今日她老人家鳳體違和,若大長公主要見,需等明日!”
聞言,安陽大長公主心頭一震!
如此,事實昭然,已然不必再問。
她只恨,當年心慈手軟,在明知青蘿太后並非表面那般寬厚時,聽了先帝的話,放了她一馬!
早知今日,當初她就該讓青蘿太后陪着先帝一起去了……
想到這些,安陽大長公主只覺口中腥甜味上涌,竟是噗的一聲,被生生的氣吐了血!
“母親……”
雲紫璃一聲驚呼,語氣不善的命令守門的侍衛趕緊傳太醫,連忙扶住安陽大長公主因氣極而挺直的身子,轉身回到殿內,待將之安頓在榻上,方纔關切問道:“您沒事吧?”
“我沒事!”
安陽大長公主輕搖了搖頭,伸手握住雲紫璃的手,看着她低聲道:“你也許不知,他並非青蘿太后所出,在青蘿太后入宮之前,一直由我帶着,如我親子一般……紫璃,我知你並非表面這般簡單,一定有你的手段,所以我求你……救他!”
“母親!”
雲紫璃悲呼一聲,趴在安陽大長公主身上,似是在擔心安陽大長公主的身體,卻在安陽大長公主耳邊輕語:“我會救他,等我救他逃走之後,母親便能重得自由,到那個時候,還請母親將今日太后和皇上如何要謀害他性命一事公之於衆!”
安陽大長公主眸華一亮!
只要她出面,將事情公之於衆,便是假的也是有人信的,到那個時候,在天下人眼裡,青蘿太后母子便會成爲衆矢之的!
仔細想了想,她剛想要問雲紫璃要如何救出赫連遠,卻不想話未出口,便聽貴秋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皇上有旨,宣端王妃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