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璃聽了無瀾的話,眸華微眯了下,正在此時,站在門外的孤星忽然咳嗽了兩聲,雲紫璃聞聲後,懶懶伸手,擋了無瀾輕撫自己髮髻的手,眸華流轉的看着他:“妹妹出門多時,這會兒子也快回來了,侯爺要不要到我們住的院子裡去等?”
無瀾會意,笑凝着雲紫璃明亮的瞳眸,瀟灑起身:“正好,本侯也想看看阿媚丫頭住的地兒,這就過去吧!”
“侯爺請!”
雲紫璃起身,領着無瀾出了前廳,卻見海叔站在院子裡,正一臉的笑意媧。
雲紫璃眸光微閃了下,淡淡的朝着海叔點了點頭,便領着無瀾回了小院兒。
***
欣婉苑。
洪壽進門的時候,洪欣婉正坐在牀前黯然垂淚凳。
此刻的她,面紗盡去,雪膚如玉,一張清麗出塵的容顏,不施粉黛,卻也格外嬌媚。
“哥哥!”
看着洪壽進門,她忙拿手裡的帕子,胡亂拭了眼淚,起身迎了上去。
洪壽見她輕快的腳步,眉頭微皺了下,目露不悅之色:“我說過很多次了,日後你是要進宮的,要做到行不動裙纔好!”
洪欣婉臉色一變,連忙頓下腳步,踩着小碎步上前,規規矩矩的朝着洪壽福了福身:“見過哥哥!”
“嗯!”
洪壽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洪欣婉起身,然後將視線落在了她受傷的手指上:“聽小菊說,你受傷了?”
“不過是小傷而已!”
洪欣婉緊抿了嘴脣,將手指藏在了身後。
見她如此,小菊連忙出聲:“小姐,您本就因雲先生受了傷,這會兒何必藏着掖着?”
聞言,洪壽眉宇一皺。
“小菊!”
洪欣婉見狀,緊蹙着娥眉,低斥小菊一聲:“休得亂說,當心我罰你!”
“小姐,奴婢……”
“小菊,是該罰!”
小菊還想在再說什麼,卻在聽到洪壽的言語時,猛地擡頭看向他,當接收到洪壽冰冷的視線時,她忍不住瑟縮了下身子,連忙低下頭來。
洪壽冷冷一笑,對門外的下人道:“還愣着作甚?小菊丫頭搬弄是非,着實可惡,杖責三十,把小菊帶下去,”
“哥哥!”
一聽小菊要捱打,洪欣婉忍不住驚叫一聲!
聞聲,洪壽看下個她,再次聲道:“主子做錯事,身爲婢子不勸阻也就罷了,還火上澆油,再加二十!”
他此言一落,洪欣婉的臉色瞬間煞白,小菊則嚇得直接癱倒在地。
夏日衣着單薄,五十板子打在身上,她還有命嗎?
“動手!”
看着門外的兩個下人進來,洪壽看也不看小菊一眼,直接下了命令:“打完後死了便埋了,不死便發賣了!”
兩個下人聞聲,默不作聲的上前將小菊叉了出去。
小菊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忙回頭拼命求饒:“奴婢知錯了,大爺饒了奴婢吧……小姐救命……救救奴婢!”
“小菊!”
“欣婉!”
洪欣婉忍不住擡步,剛要上前一步,卻忽然被洪壽叫住,“我對你寄予厚望,你卻一定要讓我失望嗎?”
“哥哥……”
洪欣婉在洪壽冰冷眼神的注視下,頓時變得侷促起來:“我……我沒有!”
“沒有?”
洪壽冷笑一聲,看着洪欣婉的眼神,盡是失望之色:“你以爲,我不在府裡,便不知你這陣子只學規矩,不學琴棋書畫?還是你以爲,單憑小菊的幾句話,我就會真的認爲,是雲芝姑娘跟你起了爭執,害你傷了手?今日海叔請雲芝姑娘離開之時,你的手明明還是好的,何以人走了,你的手傷了,卻是她的緣故?”
“我……”
洪欣婉低垂着頭,雖緊咬了朱脣不語,在心裡卻恨透了雲紫璃。
洪壽見她如此,沉了沉臉色,語氣稍緩:“今日,我已經請人爲我和她保媒,來日她會是你的嫂嫂!”
“不可以!”聽洪壽此言,洪欣婉驀地擡眸,一臉驚詫的看着他:“哥哥怎麼可以?她配不上哥哥的!”
“配不配得上,那是我說了算!”洪壽凝着洪欣婉精緻的眉眼,想到以前,想到以後,到底心軟了幾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欣婉,你我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來日便是你登上高位,我們也會一榮俱榮,一辱俱辱,我希望你能跟我的妻子好好相處。再者,若她成了你的嫂嫂,雲梅必會傾力助你,到那個時候以你的容貌,想要博得王爺垂青,則事半功倍!”
語落,他深看洪欣婉一眼,獨留她一人,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
“雲芝,你個賤人!”
半晌兒,洪欣婉反應過來,伸手便將桌上的茶盞全都揮落在地,擡起頭來,眸華狠戾非常,她心中冷哂:“便是
tang你做了我的嫂嫂又如何?待我登上高位,連哥哥都得聽我的!”
到時候,她定要以皇后之尊,命哥哥休了她!
***
彼時,雲紫璃已然帶着無瀾回到了住處,阿媚也正好回來了。
看到無瀾,阿媚神情一怔,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引着無瀾進了院子裡。
待幾人相繼進了前廳,孤星腳步一轉,守在了門口。
無瀾立身正廳內,四下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半晌兒,他方輕笑了笑,轉而對身邊的雲紫璃嘆道:“你們幾個,還真能找地方藏身,若不是今日我聽到了你的琴聲,大約這輩子都見不着你了。”
聞言,阿媚笑了笑,不曾多言。
她只依着雲紫璃的吩咐,去取了煮茶用的小竈兒和茶葉,在廳門外架好了桌子。
出得前廳,雲紫璃翩然落座,取了茶葉擱在茶壺裡,而後十分熟練的添上水,將之置於小竈兒之上。
無瀾垂眸,凝睇着她的平凡的側臉,輕嘆道:“小璃兒可知,自上次離了樊城之後,我有多想你!”
聽他此言,雲紫璃心下微顫!
擡手,自茶壺裡倒出些許水來沖洗着茶杯,雲紫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師傅想的,只怕是我煮的茶吧!”
“小璃兒真的只如此覺得麼?”
凝睇着她,無瀾的眸裡,蘊含着晶瑩的光華。
每個人,都有命定之人。
仿若如他一般!
自小,他便遠離父母,在大吳長大,表面上,他風流不羈,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並非不會動情,而是要遇上對的人!
直到後來,他遇到了她!
他在拈花宮接任務,完全是閒來無事,興趣使然,但是那次他卻見到了她!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初見她時的震驚!
是的!
震驚!
並非只是因爲她的美。
也並非因爲,她跟赫連遠要找的人生的一模一樣。
而是因爲,她讓他的心,彷彿活了過來,一下,一下的,跳的更加歡快了些!
如此,便有了後來……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想到最後,無瀾看着雲紫璃的視線,微微黯淡下來。
雲紫璃知道,無瀾一直都在看她。
但她,卻半晌兒未曾擡頭。
她不能阻止他看她,卻可以不去迴應。
“我怎麼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可以喝到我煮的茶了。”雲紫璃垂首,將茶杯注滿茶水,微微一笑,遞到無瀾面前。
“但願日後能夠天天喝到你煮的茶!”無瀾脣角的笑,並未因雲紫璃的話而消失不見,攏起袖擺,自雲紫璃手中接過茶水。將茶杯送到鼻尖處先嗅了嗅,他方淺啜一口。
“茶香入口,濃香不散”
對雲紫璃笑着,無瀾不禁滿足的喟嘆出聲!
雲紫璃輕笑了下,再次爲他將茶杯斟滿。放下茶壺,她悠悠擡眸,卻又不偏不倚的望進無瀾幽深的眸底。
“幹嘛這麼看着我?”剛剛離了壺把的手指輕顫了下,她輕笑着問道:“你剛纔在前廳,說誰想要娶我?洪壽?”
凝着她擡眸之間,眉目之間流轉的淡淡光華,無瀾心旌盪漾之餘輕蹙了眉,瞭然嘆道:“我總算知道,爲何你戴着張人皮面具,卻還能讓那洪水猛獸傾心求娶了。”
“爲何?”
雲紫璃的眉,因無瀾的話,微挑了下,問着他:“莫不是因爲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是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便是一張平庸的臉,也讓人競折腰!”無瀾白了她一眼,學着她的樣子,挑了下眉,然後淺啜了口茶,俊臉上盡是遐想:“洪壽這傢伙,不過是阿遠賺錢的一顆棋子,你說若讓他知道,他的棋子在奢望他的女人,他會是如何反應?”
雲紫璃微怔了下,眸華微斂。
洪壽,是赫連遠的人嗎?
那就意味着,赫連遠纔是吳國最富有的人啊!
難怪他說起兵就起兵,原來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根本沒有後顧之憂啊!
這個妖孽!
不!
敢惹她生氣,他就是個妖怪,連妖孽都算不得!
半晌兒,無瀾見雲紫璃始終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輕輕淺淺的又喝了口茶後,不禁輕聲問道:“喂,師傅我在這裡說着話呢,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哇!洪壽是他的人啊!”
雲紫璃一臉誇張的張着檀口,然後伸手掩住,做震驚狀。如無瀾所願,做出了反應:“這反應可以嗎?”
“呃……”
無瀾張嘴,閉嘴,又張嘴,最後不由失笑。
見狀,雲紫璃也笑了起來。
許是容貌平庸,
她的一雙眸子,顯得特別靈動與清澄,像極了誤入凡間的精靈!
無瀾看着她,微怔了怔,垂眸之際,卻睇見她手指上的那道血痕,不禁瞬間眸華一斂:“你的手怎麼傷到的?”
雲紫璃動了動手指,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摩挲着指端的傷口,無所謂的輕笑了下:“這是方纔彈琴時不小心割傷的。”
聞言,無瀾眉心微擰!
他記得清楚。
上次彈琴時,她便傷了自己,這次又……
想到方纔從欣婉院經過時聽到的琴聲,和方纔小菊說雲紫璃和洪欣婉起了爭執,傷了洪欣婉的手指一事,不禁眸色微冷了下。
海叔說,那琴聲是洪欣婉彈奏的,可是他聽的明明白白,那琴根本就是雲紫璃彈的。
心下似有一塊石頭堵的難受,他有些心疼的一嘆,微嗔道:“以後這琴,我看你就別再彈了!那些心術不正之人,不配聽你彈琴,跟不配做你的學生!”
“嗯?!”
眉梢輕擡,雲紫璃笑看着無瀾:“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是她心術不正,而不是我故意刁難她?”
無瀾看着她,冷笑:“我信你!”
雲紫璃聞言,眸光閃了閃,卻是苦笑。
無瀾信她,可赫連遠爲何就不能像無瀾這樣信她?
事無不可對人言!
他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和顧忌?
他對她的不解釋,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理解,其實就是他不信她!
思及此,她臉上的苦笑更深了幾分。
輕嘆一口氣,她將自己離開赫連遠的原因,說給了無瀾。
無瀾聞言,臉色微緩,沉了聲:“赫連遠那賤人,着實該死,就該讓他看着你嫁給別人!”
雲紫璃靜靜的看着他,輕笑着問道:“師傅怎麼就知道,我一定不會嫁給洪壽?”
無瀾面色一變,面露不悅:“我比洪壽強的沒影兒了,直甩他十八條街,要嫁你也該嫁給我纔是……”
話說到這裡,無瀾語氣一頓,直愣愣的看着雲紫璃:“你莫不是想……”
“是師傅提醒我的!”
雲紫璃冷冷一笑,視線望向門外,目光悠遠道:“人都說,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反則言之,與其我一個人生氣,倒不如拉上他一起生氣!”
“可是洪壽……說到底這陣子收留你,也算是對你有恩!”無瀾看着雲紫璃,舔着臉說道:“再說了,嫁給我,不一樣也能讓他生氣嗎?”
“我怕嫁給你,便脫不了身了!”
如此,調笑着跟無瀾說着,雲紫璃眸色一斂,淡淡說道:“再說了,若非洪壽在背後推波助瀾,我又如何會住進洪府?再說了此人野心極大,他所圖謀的,可是赫連遠登基之後,那無上尊榮的凰權之位!”
“是嗎?”
無瀾聽得雲紫璃的話,眸中寒芒乍現:“他的野心夠大,不過那凰權之位,可不是誰想要,赫連遠就會給的!”
“就算他給,我還不樂意呢!”雲紫璃淡淡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微微思忖了下,她輕聲說道:“這樣吧,師傅大可回了他,就說我已然嫁做人婦,如今不過與夫君因故分離,看他會如何?”
若是,他知難而退,雲紫璃會念在他除了故意派人到她家裡搗亂,逼得她住進洪府之外,並無太多過分之舉的份上,放他一馬!
若是,他一意孤行,那麼也就莫要怪她不講情面!
“話我會幫你帶到的!”感覺到雲紫璃身上的冷意,無瀾如沐春風的一笑,眸色漸漸變得深邃:“你真的不考慮嫁給我?我不介意給你當擋箭牌的!”
雲紫璃聞言,眉心輕輕一顰,卻是笑着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無瀾笑意微斂:“不想便罷了,不過你一定要記得我說過的話!”
雲紫璃狐疑,想了又想,才道:“師傅說過那麼多話,我哪能都記得住?”
“我願守你一世!”
凝着她好看的眸子,無瀾悠悠重複着自己想要雲紫璃記得的話。
雲紫璃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僵!
因他的話,展顏一笑!
臉上,雖然在笑着,不過雲紫璃卻在心裡輕聲一嘆!
她,真的不值得他如此對待。
可他,卻始終如一!
***
是夜,洪府前廳。
洪壽因出去數日,纔剛剛回府,加之無瀾也在,爲盡地主之誼,特意命膳房做了一桌子好菜,並命人請了雲紫璃和阿媚列席。
席上,洪欣婉似是當白日的事情不曾發生過,像個孩子似得,總是不離洪壽左右。
她的手傷着了,裹着一層紗布,但凡想吃什麼,皆要對着洪壽撒嬌,讓洪壽親自動手夾給她!
洪壽當着衆人的面,實在無奈,只得照做。
雖說,雲紫
璃不喜歡洪欣婉。
但是此情此景,看在她的眼裡,不禁讓她觸景傷情,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兄長。
她的兄長,那個被她氣瘋了的兄長啊!
嗚嗚,她好想他!
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無瀾想要對她表現的親暱些,卻又礙於洪氏兄妹在場,只能輕笑着問着阿媚:“雲梅丫頭,你姐姐想什麼呢?”
阿媚聞言,看向雲紫璃,一臉關切之色:“姐姐又不舒服了嗎?”
“還好!”雲紫璃眉梢輕擡,回了阿媚一聲,轉而望進無瀾溫煦的眸中,淡淡聲道:“不過是想起了一些往日而已!”
說話間,恰逢家丁端上一道海味,洪壽笑了笑,夾起一塊魚肉,放到洪欣婉碗裡,並十分熱絡的對雲紫璃招呼着:“雲芝姑娘嚐嚐,這是我剛從南安那邊帶回的特產黃魚,鮮美的很吶!”
說着話,他又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了雲紫璃碗裡。
見狀,無瀾眸波微閃,卻只是彎了彎嘴角,沒有多說什麼。
“洪公子不必客氣,我自己來就好!”
雲紫璃看着自己碗裡的魚肉,眉心輕皺了下,卻不知爲何,一點都提不起吃的興致!
“雲芝姑娘?”
見她怔怔出神,洪壽垂眸凝着她的眼睛。
“呃……”
雲紫璃輕笑了下,勉強夾起碗裡的鮮嫩的魚肉,剛想要塞進嘴裡,卻忽然因那淡淡的魚腥味而皺起眉頭。
見她如此,阿媚剛想要問個究竟,卻見慌忙中掩住口鼻,陡然起身向外奔去。
“雲芝姑娘!”
“姐姐……我去就好!”
見狀,無瀾站了起來,洪壽也站了起來,阿媚不等兩人有所動作,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本侯跟阿媚很熟,也出去看看,洪公子跟令妹接着用吧!”
無瀾皺了皺眉,對洪壽輕道了聲,不等洪壽出聲,便也跟了出去。
“嘔——”
雲紫璃雖是極力壓制,卻仍是沒能阻擋胸腹間奔涌而來的酸澀。來到門外,她剛扶住廊柱,便哇的一聲,不停嘔吐起來。
阿媚見狀,忙上前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在她們的身後,無瀾將她不停嘔吐的樣子盡收眼底,眉心一直是緊擰着的……---題外話---呃……沒有留言,沒有鮮花,沒有荷包,沒有啥啥啥,雲麻麻實在是不知道,明天還要不要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