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當然不會那麼閒!”
雲紫璃輕輕的揚起嘴角,嫣然一笑:“既是如此,那還請公主明言,莫要與本王妃再打啞謎!”她救了赫連遠,安陽公主若真的跟赫連遠兄妹情深,該感激她纔是,可是她卻對她如此態度!
她,實在很好奇,安陽公主對她的莫大敵意,到底來自於何?
聽聞雲紫璃的話,安陽公主微頓了下身子,眸光冰冷的睨着雲紫璃,並未立即說些什麼,而是先對阿媚沉聲命令道:“你先下去!”
阿媚眉梢輕輕一蹙,握着油紙傘的手輕輕一動,目光卻只看向雲紫璃楮。
自上次雲紫璃在斷崖將她救起之後,無論走到哪裡,她的主子,只有一個!
那便是雲紫璃糌!
除此以外,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也要看她樂不樂意聽他的。
“果然是物以類聚,又是一個不怕死的!”安陽公主聲音平淡舒緩,不緊不慢的道:“若本宮記得不錯,上次本宮回京都的時候,你該是跟在皇上身邊的,這會兒怎會對她如此忠心?”
聽安陽公主此言,阿媚一怔,面色變得有些複雜。
安陽公主這時候拿她的身份說事兒,到底意欲何爲?
要知道,如今端王和皇上可是勢不兩立的,她既是皇上身邊的,如今又對雲紫璃忠心,她莫不是想要離間雲紫璃和赫連遠之間的關係?
想到這一點,阿媚的臉色,那就不是複雜,而是有些白了。
安陽公主悻悻一笑,不看阿媚,將視線投注到雲紫璃身上,靜等着她的反應。
皇室之人!
從來,都不會有簡單角色!
雲紫璃看了安陽公主一眼,半晌兒之後,方纔悠悠側目,側目對阿媚笑了笑:“你先下去吧!”
她知道!
此刻,阿媚的心裡,定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王妃……”
阿媚明顯感覺到安陽公主對雲紫璃態度不善,不禁面露憂色!
“沒礙的!”
雲紫璃眸華輕擡,端詳着安陽公主,語帶雙關道:“爲救王爺脫險,本王妃可捨棄性命,本王妃於他是妻子,亦是恩人,公主是王爺的皇妹,只會對我好,不會再有其他!”
此語一落,明顯可見安陽公主神情微顫。
雲紫璃心下微哂!
這才莞爾一笑,對阿媚微微頷首。
“那……奴婢先行告退!”
阿媚輕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油紙傘遞給雲紫璃,轉身向花園外的長廊走去。
目送阿媚離去,雲紫璃輕掂了掂手裡的油紙傘。待她再次轉身面對安陽公主時,卻見安陽公主輕提裙襬,緩緩順着一壟壟花田漫步在細雨之中。
雲紫璃見狀,眉梢一蹙,擡步跟上。
知道雲紫璃就在身後,安陽公主走了數米後停下腳步,語氣淡漠如昔:“婦人有七棄、五不娶……世有惡疾不娶,棄於天也;世有刑人不娶,棄於人也;亂家女不娶,類不正也;逆家女不娶,廢人倫也;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當初王兄大婚之時,本宮不在京都,否則你進不了王府的大門。”
雲紫璃聞言,心中冷笑。
喪婦長女?
若她是真的雲紫璃,可不就是喪婦長女嗎?
呵……
她素來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既是人家不敬她,那她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誰讓公主那時不在京都呢?”
脣角勾起的弧度,泛起清晰的冷意,雲紫璃上前一步,在安陽公主身邊站定:“如今我已經進了王府的大門,且還深得你王兄厚愛!”
“雲紫璃!”
安陽公主臉色一沉,怒目看向雲紫璃:“你不要太囂張!”
看着安陽公主出離憤怒的樣子,雲紫璃但笑不語,心中卻在暗道,這安陽公主跟赫連遠果真是兄妹兩個,連性子都一樣,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着。
這不,連王嫂都不喊了!
安陽公主見雲紫璃一直看着自己笑,也知自己反應太大,不禁深吸一口氣,沉聲威脅道:“你當真以爲,沒人知道你跟皇上之間的事情?”
“我跟皇上之間清清白白!”
雲紫璃聞言,冷笑,語氣也不再客氣,直接把麻煩推給了赫連遠:“皇上對我如何心思,那是他的事,我對皇上如何,王爺最清楚不過。”
“你……”
安陽公主咬牙,片刻之後方吐出一口氣,沉着臉色嘆道:“皇上的事情便罷了,不過自古有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就不知你在心中如何理解這句話?”
“魚與熊掌?!”
雲紫璃被安陽公主問的一懵,思忖着安陽公主問出這句話的寓意,她神情稍顯茫然。
如今赫連遠是逃犯,連帶着她這個端王妃也被牽連,她還真不知自己到底能
tang得到了什麼,竟然讓身爲天之驕女的安陽公主,如此看不過眼!
“本宮此刻與你所說,是感情之事!”
見雲紫璃一臉疑惑,安陽公主不禁嗤笑出聲。
“感情之事?!”
雲紫璃絲毫沒有忽略安陽公主的冷嘲之意,眉梢幾不可見的輕皺了下。擡頭瞥了安陽公主一眼,她狐疑出聲:“公主所指,可是我與王爺之間的感情?”
“你爲救王兄,可以捨棄性命,你與他情比金堅,本宮自不必多言,但……”略一回眼,安陽公主眸華輕斂着斜斜凝向雲紫璃,道:“身爲女人,男人,有一個足矣,你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
安陽公主的雙眸,雖半斂着,卻仍舊光華閃閃,冷意漣漣。
因她的話!
雲紫璃的心底,似是有根弦,啪的一聲斷開了。
她這一生中,總是與赫連遠糾纏不清。
不過,除了他,她並未再貪心的去抓住任何人!
心緒飛轉之間,眉心輕輕一顰。她緊咬了下脣,不明所以的問道:“恕我愚鈍,不明公主言中寓意。”
話,如此輕鬆的便問出了口,但一語落地之時,她心中卻陡然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麼。
“好一句不明……”輕哼一聲,安陽公主轉過身來,與她對立:“本宮說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聞言,雲紫璃雙睫輕顫,脣瓣輕輕蠕動,她想要說些什麼,可在安陽公主的炯炯目光下,只得悻悻的選擇緘默不語。
她知道!
她不言,則安陽公主必語!
此刻,她什麼都不用解釋,只靜等着安陽公主將一切說明即可。
“據本宮所知,你嫁入王府前,便與紫衣侯相熟,嫁入王府後,他更是爲送你一棵梨花樹費盡心機……”安陽公主的語氣裡蘊着濃烈的妒意,言語間她向着雲紫璃逼近一步,聲音微厲:“你莫要告訴本宮,你不知他對你的情誼。”
果然!
她,是爲了他!
聽完安陽公主的話,雲紫璃心下,思緒飛轉。
此刻,她才明瞭。
安陽公主對她的恨意,到底來自何處!
想到方纔她和無瀾見面,便是安陽公主安排,如今安陽公主因他對她的好,而遷怒於她,難道……無瀾跟安陽公主早就認識?
雲紫璃黛眉輕輕一蹙。想到某種可能,心下微微一窒,旋即輕擡眸華,望進安陽公主泛着冷光的眸中。
僅僅一瞥,她便知道,她所料絲毫不差。
安陽公主雖早已有所婚配,但,她的心卻在無瀾身上。
可無瀾在過去幾年,卻似乎將一切的心力,都放在了她這個對他不可能有回報的人身上。
是以,安陽公主對她的態度,纔會不好!
也不可能會好!
“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雲紫璃纖細的手指,輕輕掃過花枝上的雨水,握着油紙傘的手,向邊上一偏。雨絲飄落在臉上,涼涼的,透着清爽,她舒服的喟嘆一聲,微仰着頭道:“公主說的沒錯,紫衣侯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但公主方纔也說了,男人,於女人來說,一個便已足夠,而我……從來都不曾對他起過一絲貪婪之心!”
那個瀟灑不羈的男人,於她而言,彷彿是一縷陽光,總是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照亮她的心。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是以,過去的她,從來都不曾,亦不敢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試問,既沒有非分之想,又何來的貪婪之心?!
聽她所言,安陽公主鳳眼微眯,目透精光:“從來?!”
“從來!”
迎着安陽公主的目光,雲紫璃不避不閃,鄭重點頭。
“呵……”
安陽公主的態度,絲毫沒有因雲紫璃的表態而有所好轉,反倒更加變本加厲道:“他如此待你,你卻心如磐石,好一個薄情女子!”
聽安陽公主吐出薄情二字,雲紫璃眉心不悅一蹙,嘴角十分冷淡的向上翹起。
薄情……
這,已經不是雲紫璃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評價於她。
赫連遠如此說過,無瀾……也說過!
不過,無論是薄情,還是癡情,於安陽公主都不會是可以令她滿意的答覆。若她說對紫衣侯有情,安陽公主會說她貪心,若她說無情,安陽公主又說她是薄情女子!
念及此,雲紫璃心下不禁微微訕訕然,眸華閃爍間,她看向長公主,淡淡輕問:“駙馬爺對公主用情至深,天下人盡皆知,就不知公主如此爲侯爺不平,可想過他的感受?又有誰爲他鳴不平?”
安陽公主對無瀾的感情,溢於言表,她斷不會看錯。駙馬爺李坤英生就楚陽人士,對他的事蹟,雲紫璃自小便有所耳聞。
當年,滿腹經綸的李坤英進京赴考,在
文崇殿中初見安陽公主便驚爲天人!
自此,他便開始了自己漫長的求親之路。
三年!
他足足用了三年光陰,纔打動了長公主,並應她的要求,放棄朝中高位,帶她回到楚陽,在此處定居!
但此刻,她卻在爲另外一個男人而不平!
是以,此刻,雲紫璃能做的,想做的,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果然,她此話一出,安陽公主原本冷淡的眸色,驀地變得銳利起來。
“感情,本就是兩情相悅的,豈有三人之理?”想起獨孤宸說起當年同父皇母后之間的故事時,說過的這句話,雲紫璃心中唏噓,臉上卻是訕訕一笑,復又開口道:“紫衣侯對我的好,我心存感激,但,如今我是王爺的妻子,若果真回以侯爺一星半點的迴應,便真真成了公主口中所說,想要魚與熊掌兼得了!”
“你……”
安陽公主杏眼怒睜,長公主怒不可遏:“看樣子,王兄果真把你寵壞了。”
心想安陽公主和赫連遠的脾氣,還真是出奇的相似,雲紫璃輕輕一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王爺寵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她知道,說出這句話,依着安陽公主的脾氣,必定暴跳!但這陣子,她的心裡,同樣有股怒氣無法發泄!以前沒有恢復記憶時,她或許審時度勢,會耐着性子極力隱忍,但是如今,這兩個字,隨着她離開京都,大約也可以跟着一起丟掉了。
“本宮要讓王兄休了你!”
安陽公主怒極,俏臉如冰似雪。
“公主殿下請隨意!”不曾擡頭去看安陽公主因怒氣而扭曲的容顏,雲紫璃在細雨中轉過身來,望向赫連遠所在的密室方向。
視線,短暫一滯!
看着不知在密室前站了多久的那個男人,遠遠的睨着他舉世無雙的俊顏,雲紫璃心裡,只覺五味雜陳。
她是堂堂正正的天之驕女!
上有父母寵愛,下有兄長可以任意欺凌,何時遇到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墜崖?失憶?被人利用?如今拼死拼活救了人,還要看人臉色?
心下,苦苦的,澀澀的,涌起一種無法言語的滋味,雲紫璃輕抿了抿嘴,鬼使神差的轉頭又對安陽公主說道:“哦,對了,忘了告訴公主殿下一聲,我雖嫁進了王府,卻始終不曾跟王爺拜堂,如此也算平生遺憾,若是你想讓他休了我,請趕早,我也好早些嫁了紫衣侯,跟他拜堂成親!”
語落,她冷冷一哂,她將視線收回,懶得去看安陽公主那張黑的跟鍋底似的臉,微揚了下頷,輕輕擡步,在細雨紛飛中,緩緩的向着赫連遠走去。
自始至終,赫連遠的目光,一直都在雲紫璃的身上。
方纔聽到她說沒有跟他拜過堂,他心裡先是升起一絲愧疚,然那句話說到最後,卻變了味道,讓他的心情頓時陰鬱起來。
可是眼下,看着她在雨中緩緩朝着自己走來,他沒來由的竟涌起幾分雀躍,那陰鬱也隨之消散。
“我累了,先去歇着了!”
從赫連遠身側經過時,雲紫璃腳下的步伐,未曾停下。
便是有再多的不滿,想到他過去四年爲情所困,她也只能有氣無力的低喃一聲。
“阿璃!”赫連遠伸手抓住她的皓腕,迫她止住腳步,赫連遠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有些事情安陽不知情,若有什麼話說的不中聽,莫往心裡去!”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但他,卻這麼說了。
“我知道!”雲紫璃眉梢輕擡,對上赫連遠平靜的雙眸,神情淡淡的。
她的聲音,淡淡的,透着幾許疏離。
感覺到她的冷淡,赫連遠不禁在心底輕嘆了口氣!
心下,百轉千回。
他細細打量着她片刻,終是嘆聲轉移話題,道:“我已經飛鴿傳書給一文,過不了幾日,便可收到回信!”
“嗯!”雲紫璃輕應一聲,躲開他略顯炙熱的視線,輕輕擺脫他的手,“我是……真的累了!”語落,不再停留,她輕輕擡步,向着密室走去。
她似乎,比以前削瘦了許多。
赫連遠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回想着方纔握着她手腕的感覺,眉頭皺的極緊,就在雲紫璃自身邊擦身而過時,他心裡微微一窒,只一瞬間,彷彿覺得,她好似要消失一般。
心下一驚,他脫口喚道:“雲紫璃!”
雲紫璃微愣,回頭看向他,清麗的眉眼,在微雨中如承露的牡丹一般嬌豔。
“呃……”
赫連遠回過神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動了動嘴角,半晌兒才道:“我去找安陽說些事情!”
聞言,雲紫璃眉心輕輕一顰!
赫連遠不再看她,有些彆扭的轉身向着安陽公主所在的方向行去。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雲紫璃眉腳輕動,不明所以的輕搖了下頭,她這才轉身進入密室。
密室往裡,設有兩個單室。
在長公主府,雲紫璃的身份,是端王王妃。
自然,兩室之中,她與赫連遠居於一室,而阿媚,則獨自一室。
見雲紫璃進入密室,阿媚立刻便迎了上去:“公主可有爲難王妃?”
“在你的印象裡,本王妃是那麼容易爲難的麼?”雲紫璃輕輕一笑,拉過阿媚的手蹙眉問道。
阿媚被她如此一問,抿嘴輕笑了下。
自她認識雲紫璃以來雲紫璃一向從容淡定,還不曾見過有人能夠真正爲難的了她!
“我先去歇會兒!”
在困境中,最難見的便是笑容,雲紫璃見阿媚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輕拍了拍她的手,轉身進了內室。
經過一連數日的顛沛流離,雲紫璃一捱到牀板,便再也睜不開眼。
赫連遠回到密室的時候,她早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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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進來,阿媚自牀前起身,不曾言語,只對他微福了福身子。
對阿媚微微頷首,赫連遠行至牀前。
微一側目,見雲紫璃睡的正熟,他對阿媚輕聲道:“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去歇歇吧!”
阿媚怕吵醒雲紫璃,依舊噤口不語,輕輕點頭,轉身退出密室。
赫連遠回眸再次看向牀上的雲紫璃,緩緩落座牀前。
牀榻上,雲紫璃側身向裡,呼吸均勻,睡的正酣。
“你氣人的本事,永遠爐火純青!”
赫連遠輕喃出聲,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撫上她的側臉,想起方纔安陽被氣到面色鐵青的樣子,他手指微蜷,不禁莞爾一笑!
“阿媚……癢……”
迷迷糊糊之間,雲紫璃咕噥一聲,伸手將他的手拂去。
見狀,赫連遠不禁喉結輕滑,忍俊不禁的又笑了笑!
但是很快,他臉上的笑意便漸漸斂去。
她對他,最近總是極其冷淡。
這陣子以來,唯有在她熟睡的時候,他們纔可以如此安靜的相處。
心道小丫頭脾氣不小,還特愛記仇,赫連遠無奈而又寵溺的一嘆,彎身將縷靴脫下,他側身躺在她的身後。
入目,是她如瀑的青絲,他嘴角微彎,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自後方將她圈入懷中,睡夢中的雲紫璃,只輕輕的掙扎了一下,便又沒沉沉睡去。
赫連遠莞爾一笑,雙眼輕瞌,與她相擁而眠……
想跟無瀾拜堂成親?
這輩子不行!
下輩子也不許!
等下下輩子,他還是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