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璃側目,看了她們兩人一人一眼,微微擡手,將玉箸置於一邊:“傳巧兒進來!”
“是!”
青兒頷首退下,片刻後巧兒提着食盒進入花廳。不敢擡頭去看雲紫璃,巧兒幾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輕福了身:“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雲紫璃淡淡笑着:“平身吧!刀”
“謝皇后娘娘!”
巧兒輕掂了下身子,起身將食盒提於身前:“皇貴妃娘娘說,最近天氣乾燥,宮人們都鬧起了喉症,這是皇貴妃娘娘親手熬製的蓮蓉粥,去火溫胃,十分爽口,特命奴婢與皇后娘娘送來!”
“天氣趕早,這秋老虎也着實厲害,皇貴妃身子不好,又要忙着宮裡瑣事交接,這還親自下廚熬粥……”雲紫璃眉心輕顰,心想在這吃人的皇宮大內,吃食是隨便亂送的嗎?卻還是點了點頭:“難爲她有心了,你回去之後,且與她說了,本宮多謝她的這份心意!”
“是!恍”
巧兒將手裡的食盒,遞給步上前來的沈凝暄,十分恭謹地垂首點頭:“奴婢記下了!”
沈凝暄輕輕一笑,將食盒蓋子打開,伸手端出尚有些溫熱的蓮蓉粥,微微一笑,自邊上查食太監手裡取了一根銀針,而後置於粥碗之中。
瞬間,銀針自下向上,泛起烏黑。
“這……這粥有毒!”
隨着青兒的一聲驚呼,花廳內衆人,皆都大驚!
“大膽!”
雲紫璃眸華一凜,冷對巧兒:“竟敢謀害本宮性命!”
“奴婢不敢……”
巧兒微怔了下,臉色瞬間慘白,膝下劇烈顫抖着,噗通一聲跪落雲紫璃身前:“怎麼會這樣?奴婢冤枉,皇后娘娘饒命……”
皇宮之中,從來不會少的,便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只在這八字之間,賠上的,便是數不盡的冤魂!雲紫璃自然不想,也不可能讓自己變成這些冤魂中的一個!
不過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一個讓她對這吳國後宮大刀闊斧動手的契機!
她,正需要這樣的契機!
雲紫璃心中腹誹,既然不做冤魂,那就當閻王好了!
是以,在探出蓮蓉粥有毒之後,她當即首先命人到前朝通知了赫連遠,後便命人押着巧兒去往慈寧宮!
她是新越的公主,更是吳國的皇后,皇貴妃讓人送來了這有毒的蓮蓉粥,意圖謀害她的性命,皇貴妃是青蘿太后的侄女兒,這交代該讓青蘿太后給,雖說如今青蘿太后禁足佛堂之中,不過她相信青蘿太后一定會給她個交代!
慈寧宮,宜合香優柔,清香,讓人心神俱安!
大殿上,雲紫璃居於殿左,剛剛從佛堂被請出來的青蘿太后,則居於殿中,在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正冷眉怒目,恨鐵不成鋼的死死盯着下方體弱篩糠的巧兒。
如今,已是秋日。
天氣卻依舊炎熱難耐,但……此刻的巧兒,卻心底發寒,渾身不住的瑟瑟發抖!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今日之事,自己不過是替主子送了一趟粥,到最後竟會落得如此局面。
方纔,青蘿太后已然差人去傳了她的主子和宮裡的其她妃嬪!
她尚不知,等待她們的,將會是什麼,卻比誰都清楚,今日自己性命休矣!
“皇上駕到!”
隨着一聲唱報,赫連遠一襲明黃,頭上的冠冕,尚來不及脫下,便已抵達慈寧宮!擡眸之間,見雲紫璃安然的落座於殿左,他不由輕挑了眉梢,緊懸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些!
“臣妾參見皇上!”
雲紫璃大約能猜到赫連遠聽到消息時的反應,這會兒見他如釋重負的樣子,連忙輕盈起身,朝他福了福身。
“皇后平身!”赫連遠大步上前,親自將雲紫璃扶起,“讓你受驚了!”
雲紫璃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臣妾並未接觸毒粥,皇上嚴重了!”
赫連遠暗咬了咬牙,這才轉身,對青蘿太后微恭了恭身:“見過太后!”
“嗯!”
並未追究他禮法前後之差,也沒心情再去計較許多,青蘿太后微微頷首道:“今日之事,哀家已然聽說,這巧兒出自皇貴妃宮中,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唯恐另有隱情,哀家已然命人去傳各宮過來,今日之事,定要給皇后個交代!”
“那是自然!”
赫連遠扶着雲紫璃手臂的大手,倏然握緊,聲音轉冷無比。
方纔在驚聞有人與雲紫璃投毒一事時,他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只是瞬間,他便被過去那種害怕失去的恐懼所包圍!
那種感覺,是他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有的。
在回宮之前,他便答應過雲紫璃,定會保她周全!
如今才短短數日,便已有人按捺不住,要對她下手麼?
那麼今次,他定會殺雞儆猴,讓所有
tang人都知道,敢動雲紫璃,便只有死路一條!
“說,到底是誰指使你毒害皇后的?!”
黑眸中,寒涼一片,他的視線,如刀子一般,自巧兒身上劃過。
面對赫連遠的無上威壓,巧兒心下,害怕的厲害,慘白着臉色,顫聲回道:“回……回皇上……此事……此事……奴婢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不是奴婢……奴婢冤枉……”
“你還敢狡辯!”
砰的一聲,赫連遠的拳頭重重砸在桌上,周身皆都泛起寒意。“東西是你送來的,你會不知這其中有毒麼?”
“皇上……皇貴妃娘娘親手熬製的蓮蓉粥,絕對是無毒的!”巧兒心神一震,哆嗦着身子伏在地上。
今日種種,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過事已至此,今日之事,已然不是她所能左右的,而她的主子,或許可以!此刻,她能做的,便是保全自己的主子。
唯有如此,她纔有可能爭得一絲生機!
退一萬步來說,她死了,她的家人可都還在主子手裡捏着呢!
時間不長,青蘿太后派去傳的幾人,除卻皇貴妃陳鶯之外,皆都陸陸續續抵達慈寧宮。
初入大殿,見巧兒戰戰兢兢的跪於下位,蕭染兒、如煙還有云嬪,皆是一怔!
巧兒是皇貴妃身邊的貼身之人,她們過去,經常見着,豈會不識得?!
看來今日有好戲看了!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心中各自思緒翻飛,皆都上前對高位上的三人行禮
對於三人的行禮,青蘿太后只輕點了點頭,唯赫連遠面色冷凝的沉聲說道:“都起來吧,暫且坐於一側!”
“謝皇上!”
……
……
三人謝禮,紛紛起身,落座於下位。
待三人落座之後,赫連遠仍是面色冷沉的坐着,卻一直不曾言語。
雖纔剛剛進殿,但蕭染兒等人,大約早已猜出,巧兒該是犯了大錯的。否則,赫連遠和青蘿太后的神情,根本不會如現在這般冷酷!
殿內衆人,皆知此刻,赫連遠到底在等着誰,是以,個個都噤若寒蟬,誰都不曾出聲。
大殿外,陳鶯從容而立。
遙望殿內,她眸色平靜,脣角處,苦笑隱約。在她身側,劉姑姑躬着身子催促道:“太后和皇上都在等着……皇貴妃娘娘,請!”
陳鶯看着劉姑姑,脣角一勾,而後款款擡步向裡。
進得大殿,緊擰着眉頭睇了眼地上的巧兒,她對太后赫連遠和雲紫璃三人,十分守禮的分別行禮,“臣妾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青蘿太后垂眸,看着陳鶯一直維持着福身的姿勢,語氣肅穆道:“哀家問你,今早起兒,你可是命巧兒丫頭到奉賢宮送了蓮蓉粥?!”
“回太后的話,是……”
陳鶯輕點了點頭,並不否認,只輕輕擡頭道:“臣妾看最近幾日氣候炎熱,親自動手煮了幾碗蓮蓉粥,命人送與皇后娘娘嚐鮮兒!”
聞她此言,青蘿太后緊皺了眉頭,眸色一深!
赫連遠目光如電,冷冷勾脣,沉聲問道:“那蓮蓉粥裡,可是加了什麼東西,比如說……毒藥?!”
聞言,殿內衆人,皆是一驚!
早前奉賢宮出事,雲紫璃便帶着巧兒來了慈寧宮,她們只知奉賢宮有事,卻不清楚內情,此刻,聽聞赫連遠所言,她們才知,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能讓青蘿太后和皇上,如此大動干戈!
陳鶯面色一驚,滿是不解的脫口道:“臣妾送去的蓮蓉粥裡,怎麼可能會有毒藥?!”語落,她看向巧兒:“到底怎麼回事?”
巧兒驟然擡眸,迎着陳鶯的視線,彷彿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氣息不穩,顫聲說道:“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也不……奴婢……”
因爲太過緊張,巧兒溫吞半晌兒,緊張的竟不能言語。
看着她的反應,似是了悟一切,陳鶯檀口微張,忙跪落在地:“請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明察,臣妾所煮的蓮蓉粥,自己也曾食用一碗,的確不曾放過任何不該放的東西!”
赫連遠面色低沉,眉宇一皺,瞳眸中冰冷一片,靜看着下方的陳鶯。
“你說你在蓮蓉粥裡,不曾放過任何不該放的東西,但巧兒送去奉賢宮的蓮蓉粥,竟是有毒的,若皇后不小心食用了,此刻早已毒發身亡了!”
只要一想到雲紫璃的性命有憂,赫連遠的心中,便糾痛不已!痛過之後,滿是狠戾!
無論兇手是誰,都該死!
聞言,雲嬪陰訕訕的插嘴道:“皇貴妃紅口白牙,自然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但皇上和太后,可不是如此輕易便可欺瞞的!”話鋒一轉,她對太后和赫連遠說道:“皇后如今要讓蕭妃娘娘協同打理後宮事宜,皇貴妃表面上並不貪戀協理六宮之權,但誰又能知,她是否包藏禍心呢?”
如煙聞言,故作驚訝,蹙眉嘆道:“皇貴妃該不會是那種人吧……”
蕭染兒輕哼一聲,似是早已洞察一切,冷冷說道:“俗話不是說過麼……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偌大的皇宮裡,除了元后的兒子,便只有陳鶯一人誕下皇子,在陳鶯的問題上,這三個人可以說是同仇敵愾的。
聽聞蕭染兒說話的語氣,雲紫璃不禁微微側目。與蕭染兒的視線,在半空中相交,她眉心緊擰,細細品味着她話裡的意思。
在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對話之時,青蘿太后微勾緊抿着,神情變幻莫測!半晌兒,她老眉深皺,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鶯兒……你太讓哀家失望了!”
“太后……臣妾真的不曾做過……!”
陳鶯迎着太后的視線,高呼一聲,整個人伏在地上,“天地可鑑!皇后娘娘身份尊貴,又體貼臣妾辛苦,這纔將協理後宮之權交給蕭妃,皇后娘娘這是爲了臣妾好,臣妾爲何又要害她?若一切是臣妾所指使的,又豈會笨到用自己的丫頭去送下了毒的粥點?”
赫連遠雙眸微閃,冷笑着站起身來。垂首俯視陳鶯,他哂然笑道:“你如何證明,此事與你無關?!”
陳鶯眸中,梨花帶雨,擡首盡是柔弱的望向他:“請皇上明察,容臣妾細問巧兒!”
赫連遠眉宇輕擡,嘆道:“該問的,朕方纔已然問過了。”
今次,事關雲紫璃的安危,無論是誰,只要有嫌疑,他便一定不會放過!
赫連遠如此態度,陳鶯早已料到。見他如此,她在心中苦笑了下,而後滿是希冀的轉身看向雲紫璃:“臣妾冤枉,還請皇后娘娘給臣妾洗清冤屈的機會!”
因陳鶯的話,所有人的視線,幾乎同時落在了雲紫璃身上。
在巧兒送蓮蓉粥到奉賢宮的時候,沈凝暄便曾說過,陳鶯此舉是無事獻殷勤!
那個時候,雲紫璃一直想不透陳鶯心裡在謀算什麼。
此刻,人證物證俱全,她已是百口莫辯!
她倒要看看,陳鶯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靜靜凝視着陳鶯片刻,雲紫璃黛眉微挑,微側着頭,看向赫連遠,:“臣妾想來,此事之中,一定有所誤會,還請皇上容皇貴妃問過巧兒再做定奪!”
面對雲紫璃的提議,赫連遠並未多說什麼。
只當他是答應了,雲紫璃對陳鶯道:“正如妹妹所言,你與本宮之間,並無恩怨,今日之事實在出的蹊蹺,你既說要問,本宮便準你問了。”
“臣妾多謝皇后娘娘!”
半跪而起,陳鶯直起上半身,看向巧兒:“本宮問你,你奉本宮旨意,到奉賢宮送蓮蓉粥時,中途可遇到什麼人麼?”
她此問一出,巧兒的臉色,不由一怔!
陳鶯眼角輕瞟了眼身側,輕道:“此事事關你我主僕的性命,你可要想仔細了!”
聞言,巧兒心下一凜,隨即微微側目,她的視線,竟直直的望向一邊的雲嬪!
雲嬪心下一突,杏眼圓睜,“你這賤婢,看着本宮作甚?”
巧兒渾身又是一哆嗦,抖着嗓子俯首出聲:“啓稟皇上,奴婢途徑御花園時,曾遇到過雲嬪娘娘,那時她問奴婢要到哪裡去,奴婢便一一回了,聽聞主子與皇后娘娘親手熬了蓮蓉粥,她還曾打開食盒蓋子瞧了瞧!”
“你胡說!”
雲嬪憤然起身,怒瞪着雙眼,玉指直指巧兒。
巧兒面露懼色,瑟縮了下身子。
見狀,陳鶯輕道:“巧兒是不是胡說,妹妹說了不算。”
雲嬪黛眉一斂,氣的渾身哆嗦,連聲音都變了:“難不成你說了算麼?”
見雲嬪如此反應,雲紫璃的嘴角,不禁微微一翹!
不曾想,這件事情,竟會牽扯到雲嬪身上!
這是要同根相煎?
今日之事,看樣子……是越來越熱鬧了。
“奴婢方纔驚的魂兒都散了,一時間心亂,不曾想起,難道雲嬪娘娘也忘了,今日您在御花園裡曾見過奴婢麼?”巧兒十分膽怯地看了雲嬪一眼,身子又是一哆嗦,垂首伏身,她戰戰兢兢的對赫連遠顫聲稟道:“啓稟皇上,奴婢途徑御花園時,曾遇到過雲嬪娘娘,那時她問奴婢要到哪裡去,奴婢便一一回了,聽聞主子與皇貴妃親手熬了蓮蓉粥,她還曾打開食盒蓋子瞧了瞧……”
雖然,她沒有說一定是雲嬪下的毒。
但她此言,卻一時間讓衆人心中,都對雲嬪起了疑心!
雲嬪憤然起身,上前便給了巧兒一巴掌,說話的語氣,更是不善:“大膽賤婢!你的意思,是暗指本宮下毒麼?簡直一派胡言!”
“奴婢沒說是雲嬪娘娘下毒,奴婢只是據實以回主子疑問……”巧兒瑟縮了下身子,面露懼色。片刻之後,她目光毅然的擡起頭來,對赫連遠嚶聲說道:“奴婢所言,句句是真,還請皇上
明察,莫要冤枉了好人,輕縱了真正的兇手!”
雲嬪心下一晃,頗有些百口莫辯的滋味,急急看向太后:“太后,巧兒這賤婢無中生有,想要冤枉臣妾!”
早前,青蘿太后曾因陳鶯要得後位,而跟陳家離了心,這纔有了她入宮的機會,自入宮之後,她一直自持青蘿太后撐腰,在宮中橫行無忌,此刻遇事,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尋求青蘿太后庇護!
青蘿太后低蔑雲嬪兩眼,眸中幾多思量。
半晌兒,她並未直接替雲嬪說話,而是視線微轉,滿是深思地看向陳鶯。
此刻,對於陳鶯,她心中滿是疑問。
陳鶯不躲不閃,直直迎視着青蘿太后的視線,卻是期期艾艾道:“臣妾是太后的親侄女兒,更是您老人家一手調教出來的,自然明白太后的心意,但如今真相不明,一個不好,臣妾便要擔上謀害皇后娘娘的罪名,這罪實在太大,還請太后不要阻攔臣妾尋出真相,爲自己洗脫冤屈!”
陳鶯,這是讓青蘿太后在她跟雲嬪之間做取捨啊!
她一語落地,赫連遠眼底閃過嘲弄之色,微微轉頭看向青蘿太后。
而云紫璃,亦然!
“鶯兒!”
青蘿太后眉頭緊皺,臉色瞬間鐵青!
陳鶯的話,既提到了她們之間的關係,又說的好似她要與雲嬪護短。
這話,當着赫連遠和雲紫璃的面說出來,就好似此事她提前知情,根本是直接縱容了雲嬪去做一般!
此事,關乎兩國安危。
即便她身爲太后,也萬萬不能參與其中!
“皇上!”
雲紫璃好整以暇的看着這姑侄倆兒,心中冷笑,吐氣如蘭。揚眉之間,她眸中水漾縈繞,滿是擔心的凝望赫連遠:“臣妾纔剛入宮短短數日,今日便有人要對臣妾下毒手,就不知是妒忌臣妾多得皇上寵愛,還是這皇宮裡有包藏禍心之人想要挑撥我吳國與新越兩國之間的關係……若此事皇上不徹查清楚,這吳國皇宮,臣妾是萬萬不能待了!”
聞言,殿內衆人,包括青蘿太后在內,皆是心下一凜!---題外話---身體一直不太好,藥也沒斷過,本來不該碼字的,不過想着年前還是該有個交代,親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