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璃現在的聲音,清脆中帶着一股子朝氣,與方纔的柔柔軟軟不同,如珍珠落玉盤,十分的動聽。
然,聽到她的聲音,赫連遠的臉色,卻是倏地變了,連帶着他緊握着杯盞的手,也因用力而青筋迸起。
雲紫璃身側的洪壽,此刻正沉浸在抱得美人歸的美夢之中,一時間不曾察覺赫連遠的神情變化,也與雲紫璃一般,邊起身便含笑說道:“洪壽謝……沿”
“閉嘴!”
不等洪壽的話說完,赫連遠怒喝一聲,揚手便將手裡的酒盞砸了過去。
洪壽吃痛,悶哼一聲,心驚之際,剛剛離地的膝蓋噗通一聲,再次狠狠落地。
見狀,雲紫璃神情淡漠的掃了洪壽一眼,由着無瀾攙扶着後退了一步。
“哥哥!”
看着洪壽額頭出血,洪欣婉臉色驀地一變,連忙起身撲倒在洪壽身邊,一臉驚惶的拿手裡的帕子捂住洪壽額頭上的傷口,淚眼朦朧的望向赫連遠,顫抖着出聲:“王爺爲何……紡”
“就是啊!”
一側,獨孤煜似是唯恐天下不亂一般,悻悻然道:“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的,簡直有辱斯文!”
聞言,赫連遠眸光越發陰沉。
“呵……”
無瀾輕笑,若非此刻雲紫璃扶着他的手臂,他就差給獨孤煜鼓掌了:“煜太子形容的真真貼切,不過你莫要被阿遠那張斯文的外表騙了,他的實際爲人,跟斯文可沾不上一點兒邊兒!”
“王爺息怒!”
洪壽伸手拂開洪欣婉拿着帕子的手,血流滿面的朝着赫連遠匍匐下身,“洪壽若做錯了什麼,定也是無心之舉,還請王爺明言,洪壽一定改過。”
明明前一刻赫連遠還一臉淡笑,後一刻卻立馬變了臉,這一切轉變之快,實在超出了洪壽的認知,雖說直到現在,都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低頭認錯。
“你當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看着洪壽匍匐在地的樣子,赫連遠的神色更冷了:“洪壽,有些事情,知錯後可以改,但是有些錯事,在本王這裡,是不容原諒的。”
聞赫連遠此言,洪壽心頭驚跳。
“王爺!”
他猛地擡頭,慘白着臉色看着赫連遠,連說話的聲音都開始打顫:“洪壽只是無心之過,還請王爺念在洪壽一直以來,爲王爺鞠躬盡瘁的份上,饒洪壽一命,洪壽來日必定結草銜環……”
洪壽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見赫連遠忽然起身,猛地擡起一腳,踢在他的心窩上,硬生生的將他踢飛了出去。
哐啷一聲!
他的身子狠狠的砸落在前廳半敞的門框上,在地上翻了幾個滾,一臉痛苦的蜷縮在地。
“哥哥!”
早前還心中極樂的洪欣婉,做夢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踢飛出去,又吐血摔落在地,她想要過去查看,卻知此時當務之急,是先熄了赫連遠的怒火。
是以,在蒼白着臉色,滿是擔憂的看了洪壽一眼後,她三步並作兩步,噗通一聲跪落在赫連遠身前,扯着他身上的大氅,聲音破碎地哀求道:“王爺,不管哥哥做錯了什麼,還請王爺看在欣婉的面子上,饒他一命!”
“饒他?”
赫連遠站在主位前,修長的身形挺拔如鬆,卻又滿是戾氣,他拉長了臉,雙拳緊握,氣的渾身發抖:“他吃了熊心豹子膽,肖想本王的女人不說,居然還膽敢讓本王主婚,拿本王當猴耍!洪壽,你活的不耐煩了,簡直該死!”
“什麼?”
乍聽赫連遠所言,洪欣婉有些反應不過來。
哥哥肖想王爺的女人?還讓王爺主婚?
短路的神經,終於搭上了線,她一臉震驚的轉頭看向從方纔開始,一直神情淡淡,便是洪壽捱打被踢飛,也不曾露出一絲情緒變化的雲紫璃。
莫非,是因爲她?
而洪壽,此刻也反應過來,一臉見鬼似的瞪大眼睛看向雲紫璃。
她,是端王爺的女人?
這怎麼可能?!
若她真的是王爺的女人,那他以王爺逼她下嫁,豈不是自掘墳墓?
想到這些,洪壽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當這個世上,有一個跟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是什麼心情?
雲紫璃現在算是體會到了。
此刻,凝着洪欣婉梨花帶雨,又與自己容貌極爲相似的那張臉,她除了覺得跟照鏡子一樣,其實並沒有太深的感受。
淡淡的視線,自洪欣婉震驚而慘白的小臉兒上移開,終是落在赫連遠俊逸的面容之上,雲紫璃冷笑了下,不冷不淡道:“你何苦爲難她?最後讓我嫁給洪壽的人,不是王爺你嗎?”
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得到證實,洪欣婉只覺自己抽去了身上最後那一根弦,輕顫
tang了顫身子,滿是震驚與惶恐的坐在地上。
她和哥哥一心要利用端王爺逼着雲芝就範,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會是赫連遠的女人。
不過,哥哥不是說,王爺最看重的人,不是端王妃嗎?
以雲芝的容貌,便是端王爺的女人,應該也不過是個侍妾罷了。
而她,可是和端王妃長的一模一樣的。
哥哥便是用她,來換了雲芝,也不爲過纔是。
心緒至此,她定了定心神,忙擡頭看向赫連遠。
但見赫連遠微眯着眸子,神情陰冷的看着雲紫璃,她心頭一顫,緊抿了紅脣,咬牙抱住赫連遠的腿,柔柔說道:“王爺明鑑,一切皆因雲芝先生對我們兄妹隱瞞了身份,這纔有了今日之過!哥哥若知雲芝先生是王爺的人,打死都不會打她的主意,王爺……欣婉雖不比王妃,但是比之雲芝先生,卻是綽綽有餘的,如今哥哥已然將欣婉給了王爺,但凡有天大的錯,也能將功抵過了……王爺……”
洪欣婉貌美,哭的梨花帶雨,在她如泣如訴的言語之中,是個男人都會心軟。但是此刻在洪府前廳裡的幾個男人,一個是即將執掌吳國皇印的赫連遠,一個是邪肆不羈的無瀾,還有一個便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北燕美太子獨孤煜……他們三個,是男人不假,卻都是人中龍鳳,那淚點自然也與衆不同。
“哈哈……”
赫連遠任由洪欣婉哭訴,視線始終糾纏在雲紫璃臉上,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倒是安坐一旁的獨孤煜聞言哈哈大笑。
俊美如謫仙的臉上,笑容燦爛如夏日豔陽,他的目光卻依舊那麼冰冷,“不過一個贗品,妄想換了真品不說,還口口聲聲,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將功抵過,何爲功?何爲過?”說話間,獨孤煜冰冷的視線,如寒芒一般,射向洪欣婉,鳳眸半眯,冷冷笑着“就你也配與端王正妃相提並論?”
“什……什麼?”
這是洪欣婉第二次被人比做贗品了,不過此時此刻,她顧不得動怒,而是瞪大了瞳眸,臉色煞白,滿是不置信的再次看向雲紫璃:“她怎麼可能是端王正妃?”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音容相貌肖似端王妃。
是以,在她的認知裡,端王妃與她生的一樣貌美傾城,可是雲芝卻……她的眉,她的眼……全都如此平庸。
她怎麼可能是傳說中傾國傾城的端王妃?
“你說的對,我不是端王妃!”
雲紫璃淡淡勾脣,冷淡的目光中,寒芒閃閃的緩緩朝着洪欣婉走了過去。
“你……你別過來!”
洪欣婉看着雲紫璃的目光就像看見了鬼似的,她連滾帶爬的起了身,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抵到了身後的桌案,這才停下腳步。“你想做什麼?”
“我能對你做什麼?”
雲紫璃看着洪欣婉面色慘白的樣子,一臉的譏笑:“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不是端王妃,我……我現在是你哥哥洪壽的妻子,是你處心積慮,不惜犧牲自己,才爲你自己謀來的嫂子!”
“不!你不是!”
“你不是!”
在洪欣婉情緒失控的大喊之時,一直緊緊盯着雲紫璃的赫連遠,終於在壓抑中爆發,沉聲怒喝一聲,“我若知是你,如何會答應你嫁給別的男人?”
因赫連遠的怒喝,雲紫璃感覺到自己腹中一陣翻涌。
伸出手來,默默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轉身向後,終是正眼看向赫連遠:“你不知是我,你便可以強人所難?赫連遠,你還沒當皇帝呢,便如此荒唐,來日若坐上了皇位,豈不要做個地地道道的昏君?”
聽到雲紫璃的話,廳內衆人,全都噤若寒蟬,大氣兒都不敢喘了。
要知道,以前的時候,就沒人敢在赫連遠面前囂張,如今他天下在握,即將成爲九五之尊,就更沒有誰敢對他不敬了。
可是雲紫璃,卻說他荒唐,罵他昏君?
縱是赫連遠的女人,又十分的得寵,她如此謾罵,這……這得有多大的膽子才行啊!
獨孤煜嘴角一彎,笑了。
他的妹妹,當如此!
而無瀾,則幸災樂禍的看向赫連遠,心裡總算舒坦了些。
這兩人心裡樂了,舒坦了,可赫連遠眼底卻閃過一絲陰霾,從小到大,連父皇都不曾罵過他,可是他的樂兒卻……看着雲紫璃臉上那張掩去真容的人皮面具,他心中想怒,又怕弄巧成拙,再把人氣跑了,只得忍下這口氣,緊蹙了眉頭,“罷了,本就是我做錯了,你想怎麼罵就怎麼罵,不過……你戴的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難看死了!”說着話,他起身上前便要將雲紫璃臉上的人皮面具揭去。
“別碰我!”
就在赫連遠的手,即將觸到雲紫璃的臉時,她眸華怒瞪,驀地擡手,打掉他的手,然後在他的注視下,後退一步,冷冷哼道:“你的這雙手,纔剛碰過別的女人,我嫌髒,肚子裡的孩子,也嫌髒!”
“樂兒……”
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嫌髒,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可是赫連遠看着雲紫璃拒人於千里的冷淡模樣,他心頭微痛,卻還是柔了聲音。
“端王爺叫誰呢?”
看着赫連遠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態,雲紫璃本該高興的,但是她的心裡卻沒有多少快意,只覺酸酸澀澀,實在堵得慌。
想到他對自己的隱瞞,想到他方纔那樣抱着別的女人,想到……想到過去幾個月,孕吐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雲紫璃的心裡,那隱藏在最深處的怨懟,全都浮出了水面。
只見她自嘲笑着,冷冷淡淡的對赫連遠道:“王爺的樂兒,已經換做她人,我不是王爺的樂兒,而是這洪府的女主人!”
語落,她深吸一口氣,轉身便要離開。
赫連遠見狀,驀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而自被赫連遠一腳踹在胸口,吐出鮮血受了重傷的洪壽,此刻總算回過味兒來,心知雲紫璃此時若是走了,他的命怕是得交代在這兒,他極力忍着劇痛跪趴在地,朝着雲紫璃拜道:“洪壽瞎了狗眼,冒犯端王妃,還請端王妃念在洪壽這個幾個月的照拂,爲洪壽在王爺跟前說句話,給洪壽一條生路!”
語落,他伸手扯了扯一直怔愣在一側的洪欣婉。
洪欣婉回過神來,雖心中不甘,面上卻不敢表現出絲毫,也跟着顫巍巍的跪伏在地:“求王妃饒命!”
見兄妹如此,雲紫璃心中冷笑連連。
暗道這兩兄妹,爲了逼她就範,對她百般算計,這會兒卻又求她救命,真當她是聖母不成?
她心中冷哼一聲,覺得多看他們一眼都浪費力氣,轉頭對赫連遠怒道:“放手!”
“不放!”
赫連遠堅定搖頭,緊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再次加大力道。
雲紫璃皺眉,怒瞪他一眼,想要用力甩開他的手。
但是,她用盡力氣,甩了又甩,卻總是無法如願。
終是,因劇烈的動作,而引起胎動增多,她心下一沉,想也不想便揚起手來,啪的一巴掌扇在赫連遠的俊臉上:“放手!”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前廳。
驚得一衆人等全都張口結舌!
便是一向見慣大場面,始終笑盈盈的獨孤煜,也微張了嘴巴,一張俊臉似笑非笑,竟透着幾分滑稽!
“放手!”
這一次,開口的是無瀾。
赫連遠聞聲,眸色一厲,轉頭看向無瀾,卻見無瀾面色凝重,緊皺着眉頭看着雲紫璃的肚子。
彼時,雲紫璃雖與赫連遠怒目相向,但是她方纔打人的那隻手,卻緊緊捂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阿遠!”
無瀾擡頭,看向赫連遠:“讓孕婦生氣,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他說話的時候,神情凝重,目露擔憂,還像在提醒赫連遠如果還想要自己的孩子,就趕緊放手!
赫連遠心頭一驚,如觸電一般,鬆開了雲紫璃的手腕。
雲紫璃伸手,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蔑視了眼跪趴在地上的洪氏兄妹,面無表情道:“赫連遠,帶着你的樂兒,有多遠滾多遠!”
語落,不去看赫連遠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俊臉,她身形微轉,面向安坐一側的獨孤煜:“今兒我有些累了,明日再跟哥哥敘舊!”
她如此一喚,赫連遠和無瀾不覺怎樣,洪氏兄妹卻是身形瞬間一震!
她,不是雲家的女兒嗎?怎麼會喚煜太子爲哥哥?
可是她就那麼喚了!
獨孤煜靜看着雲紫璃,又將視線落在她的肚子上,到底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母后有些東西命我帶給你……”
獨孤煜此話一出,洪氏兄妹那叫一個面如死灰,頓時雙雙如篩糠般不住的輕顫着。
雲芝是雲紫璃,已然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如今,雲紫璃居然又跟獨孤煜成了一母同胞的兄妹,這對他們兄妹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讓梟山把東西先送過來!”
雲紫璃如是淡淡言語,擺明了今日不想跟獨孤煜多說什麼,轉身便朝着門外走去。
“樂兒!”
赫連遠見她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擡步便要去追,卻見紅光一閃,被無瀾擋住了去路。擡起頭來,直面無瀾,他危險眯眼:“你想攔我?”
“我攔你又如何?”
無瀾冷笑着,視線掃過洪氏兄妹,面色幽然地嘖嘖譏諷道:“這對兄妹,早就想要逼着小璃兒做洪家的妾,是小璃兒一直不答應,你倒是好,一來就給他們做了主……阿遠啊!奇事天天有,今日特別多!人家都是把別人的女人算計成自己的,你竟然爲了一個學自己女人學的不倫不類的贗品,把自己的女人任人算計了去,真真是讓我誇目相看啊!”
赫連遠臉一黑,怒瞪着無瀾:“讓開,別逼我動手!”
“不讓!”
無瀾聳了聳肩,一副你奈我何的無賴樣子。
赫連遠的臉色,已然黑到不能再黑,眼看着無瀾不讓,他作勢便要動手,卻聽邊上的獨孤煜輕聲說道:“如今她正在氣頭上,你過去打算如何?氣的她動了胎氣?然後一屍兩命?”
“獨孤煜!”
赫連遠轉身,雙目欲眥的瞪着獨孤煜:“她是你妹妹!”
“你也知道她是本太子的妹妹啊!”
獨孤煜輕哼一聲,說話的語氣極爲諷刺:“你把本太子的妹妹,胡亂便許了人,是不是應該給本太子一個交代?”
獨孤煜此言一出,赫連遠面色頓時黑如鍋底,跪在邊上早已嚇得快要魂飛魄散的洪氏兄妹,終於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只見他們面露驚駭,全都癱坐爛泥。
“把這兩個礙眼的東西給本太子丟出去,本太子看着心煩!”獨孤煜似是在看死物一般,不以爲然的掃了兩人一眼,對梟山命令的同時,還不忘吩咐道:“記得辦完了差事,把母后給的東西,送去給公主!”
“是!”
梟山領命,上前一手一個,提着洪氏兄妹便出了前廳。
至此,前廳之內,只剩下了獨孤煜、赫連遠和無瀾三個男人。
滿是興味的眼神,在赫連遠和無瀾身上掃了掃,獨孤煜伸手,立即便有人奉了茶,掀起茶蓋子,優雅的淺啜一口後,他訕然笑道:“人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今兒咱們三個男人聚到一起,應該也是一臺不錯的戲碼!”
“煜太子不是要阿遠給你一個交代嗎?”無瀾挑眉,在看了赫連遠一眼後,邪肆一笑,“這臺戲,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語落,他不等獨孤煜和赫連遠出聲,大步邁起,施施然離去!
見狀,獨孤煜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赫連遠則眉宇緊皺,始終不曾舒展。
沉默片刻,他收回視線,轉頭看向獨孤煜,沉了眉眼,道:“事情已出,你打算要本王如何交代?”
“好說!”
獨孤煜薄脣輕勾,微微的弧度,格外好看,在瞥了赫連遠一眼後,他轉頭喊了身後的影衛:“梟成!”
“是!”
梟成聞聲,應是,幾個閃身,再回獨孤煜身後的時候,赫然已將晚宴上的酒罈,全都擺到了赫連遠面前。
赫連遠見狀,眉心處不由皺成了川字。
獨孤煜擡手,指着赫連遠身前的酒罈,說話的聲音,溫潤如風:“先把這些酒喝了,咱們再接着往下議!”
聞言,赫連遠心下一滯,卻又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霎時陰沉地看着獨孤煜:“煜太子在開玩笑?”
他酒量極好,但是這麼多酒喝下去,定然也不會好受。
獨孤煜臉色微變,但依然淺笑道:“你若覺得本太子是開玩笑,那便算是玩笑吧!”不過說着話,他已然起身,擺明了你不喝酒,今兒就什麼都免談的態度。
赫連遠見狀,心下那個慪啊!
可是,誰讓人家是大舅哥,自己又愛着人家的妹妹呢?
到底在心中無奈嘆了一聲,他面色陰沉提了酒罈……一罈酒,兩壇酒,三壇酒,一罈一罈又一罈,直到將最後一罈酒飲下,赫連遠放下酒罈,俊臉泛紅地看向獨孤煜。
“這纔算有點誠意!”獨孤煜含笑看着他,對他的表現,十分的滿意。從容起身,他長身玉立,靜看着赫連遠道:“赫連遠,你可知道,其實我本來決定,是今夜便帶她離開,並不打算給你任何機會的!”
“是嗎?”
赫連遠輕笑着問道:“既是如此,煜太子又爲何改變了主意?”
獨孤煜冷笑了下,不再看赫連遠,而是轉身望向窗外,幽幽問道:“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赫連遠皺眉,凝着獨孤煜的背影。
“以你的聰明,會認不出自己心愛的女人?”獨孤煜回頭,幽冷如魅的眸子盯着他:“爲什麼你明明知道是她,卻還由着她嫁給洪壽,跟洪壽跟你一起敬酒?”
“什麼叫我明明知道是她?”
赫連遠俊朗的眉梢,挑的高高的,對獨孤煜淡淡的笑着:“我若知道是她,還會看着她嫁給別人?”
獨孤煜聞言蹙眉:“赫連遠,別給我打啞謎,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幾壇酒水進了肚,赫連遠直覺自己渾身都燃燒了起來。強自壓下不斷衝向腦海的微醺之意,他滿是疲憊又頹然的跌坐在身後的桌案上,無奈嘆道:“獨孤煜,你沒有愛過一個人,不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聞言,獨孤煜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赫連遠見狀,笑的有些落寞,略帶幾分酒意:“你說,人是不是很奇怪?以前我以爲她死了,四年清心寡慾,倒也不覺得怎樣,但是當她重新回到我身邊之後,我卻發現沒有她的日子,對於我來說,每時每刻都是
一種煎熬!”
說到這裡,赫連遠回想着過去這幾個月裡飽受的相思之苦,苦澀一笑,伸手拿了筷子想要夾些菜來壓壓酒勁兒,卻夾了幾次都夾不起來。
無奈之下,到底泄了氣,他丟下筷子,就那麼坐在桌案上,一副落魄貴公子模樣,“她躲了我那麼久,如今好不容易被我找到,我自然要事事順着她的心意!”
今日,在晚宴上,他並沒有認出薄紗帳中的人,便是他的樂兒。
但是,後來洪壽請婚,雲紫璃開出那些條件的時候,他便已然察覺她的身份。
那個時候,他的心情是怎樣的?
初時是激動!
激動之餘伴着悸動!
看到她大腹便便時,是震驚而狂喜!
當然,還有……小心翼翼!
他怕驚了她,也驚了她腹中他們的骨肉!
如此,便只得順着她的意思,不管是她想要整治洪氏兄妹,還是想要整治他,他都甘之如飴的配合着,直到最後……她自己揭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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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的赫連遠,從來都是矜貴清雅的,但是現在……這是獨孤煜第一次見赫連遠如此落魄,看着這樣的他,獨孤煜早前準備好的那些刁難之詞,一時間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赫連遠……”有些怔愣的,看了赫連遠半天,他不太自然的輕咳一聲,嘆道:“其實,本太子還是一貫的主張,不同意樂兒跟你!不過如今樂兒身懷六甲,我又不能讓自己的外甥或是外甥女沒有父親!”
赫連遠眉頭輕皺了下,但是很快便舒展開來,就那麼擡頭望着他,等着獨孤煜繼續說下去。
片刻之後,獨孤煜微眯着眸子,轉身向外,冷漠而低沉的聲音中,是身爲上位者纔有的肅殺:“赫連遠,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她爲你吃了那麼多的苦,倘若來日你負她,我窮其一生,也要橫掃你赫連氏的江山,讓你赫連一脈成爲階下之囚!”
“你放心,不會有那一日的!”
赫連遠出聲,因自己滿口的酒氣,忍不住蹙了下眉心。
“我給你三日時間,讓你想法子求得她的原諒。”獨孤煜望着窗外跪在雪地裡的洪氏兄妹,笑的十分邪惡:“如果,三日之內,你得不到她的原諒,那我只能將她帶回北燕了!”
“一言爲定!”
聽聞獨孤煜的話,赫連遠精神一振,從桌案上起身,他腳步虛浮的向外走去。
聰明如獨孤煜始終不曾發現,他出門之時,脣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是多麼的意味深長……
***
雲紫璃離開前廳之後,並沒有立即回住處,而是由阿媚陪着,靜靜行走於寒夜之中。
頭頂上空,月色妖嬈,卻略顯清冷。
眸華凝注在夜空中的繁星上,雲紫璃隨着阿媚的步子,緩緩前行。
“姐姐還在生王爺的氣?”沉寂許久,阿媚終於忍不住開口問着雲紫璃。
雲紫璃腳下的步子,隨着阿媚的話而微微頓下。
阿媚擡眸睨着她柔美的側臉曲線,略一猶豫,開口道:“我沒想到,姐姐居然會真的……”
“真的跟洪壽跪下向王爺敬酒?”雲紫璃輕輕垂眸,說着阿媚不曾說完的話,卻不看阿媚,只淡淡說道:“阿媚,其實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便可以阻止的,可是便是過去了幾個月,我仍在氣他的隱瞞,且洪氏兄妹實在可惡,而無瀾他……我給不了他想要的,不過是想順了他的心思,讓他出口氣罷了!”
“阿媚知道姐姐的意思了。”
阿媚輕應一聲,不再多言,扶着她再次邁開步子。
雲紫璃還在氣着赫連遠嗎?
當然!
不過便是再氣,也沒有懷着他的孩子,去嫁給別的男人的道理。
還有洪氏兄妹!
便是想要教訓她,她可以有一千種,一萬種的方法,完全不必行今日之極端!
所以,事情會到了今日這種難以收拾的地步,在阿媚看來,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出在無瀾身上。
無瀾對雲紫璃的好,阿媚一直看在眼裡。
即便雲紫璃腹中懷的,是別人的骨肉,他也不曾慢待過。
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可以做到如此?
他對雲紫璃,實在太好。
可是……面對這樣好的男人,卻做不到去愛,想來在雲紫璃心中定是覺得有所虧欠,
這才由着他胡鬧吧!
想清楚了其中關鍵,阿媚終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暗一嘆!
這感情的事情啊,還真是兩個人的事兒,若是多出第三人,便只能是剪不斷理還亂啊!
兩人回到住處的時候,無瀾早已等在前廳裡。
見阿媚攙着雲紫璃回來,他溫潤一笑,緩步上前,迎着她們進了屋子。
扶着雲紫璃坐在牀榻上,無瀾關切的問道:“不是說很
累了嗎?怎麼到現在纔回來?”
過去的幾個月,雲紫璃臉上的笑容,比之以前多了許多,可此時,她的臉色,卻透着濃濃的疲憊感。
“不過去散散心而已!”微側着身,對無瀾勉強的笑着,雲紫璃輕輕挑眉:“今日這場戲如何?可還對師傅的胃口?”
“你說呢?”無瀾伸手,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髮髻,“臭丫頭,誰讓你跟洪壽一起給那個賤人敬酒的?”
“不這樣,你心裡怎麼能痛快?!”
雲紫璃嘆息着輕輕出聲,靜靜的看着無瀾:“今兒赫連遠估計腸子都得悔青了!”
“那也是他活該!眼下你哥哥正收拾他,定然不會給他好果子吃的!”無瀾哼了一聲,幸災樂禍的笑了笑,才深看了雲紫璃一眼,對她說道:“折騰了那麼久,你也累壞了,趕緊歇着吧!”
說着話,他替雲紫璃掖好被角,起身便要離開。
“師傅!”
看着無瀾要走,雲紫璃忽然出聲喊住他!
“嗯?!”
無瀾迴轉過身,眼神溫和的看着雲紫璃。
雲紫璃脣角,再次微微上揚,輕道:“我有話要說!”
“你說!”
無瀾濃眉微蹙,轉身回到榻前。
雲紫璃對無瀾輕笑着,道:“日後,尋一個真心爲你的女子,好好過日子吧!”
聽她這麼說,無瀾並不覺得意外,只是開口問道:“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雲紫璃嗎?若是有的話,我便娶了,好好過日子!”
“你……”脣角,輕輕動了動,雲紫璃語帶無奈:“你配得上這天下最好的女子!”
聞言,無瀾的眉心,緊蹙了下,卻又趨於平緩,沉吟片刻,道:“你一心想着跟赫連遠回去,卻又擔心我,放不下我,是吧?”
聞言,雲紫璃眉心微顰!
擔心他?放不下他?
還真是如此。
不過,便是如此,她卻不能誠實的回答他!
她想要無瀾幸福,而無瀾幸福的前提,便是將她放下,可是倘若她如實回答了無瀾的問題,只怕他知道她確實擔心他,放不下他,他便更做不到放下了。
這個問題,是真的矛盾啊!
“你不必給我答案,只要記得,一句話即可!”
半晌兒,等不到雲紫璃的回答,無瀾不以爲然的笑了下,動作輕柔的爲雲紫璃將滑落的被子蓋好,他溫柔的對她笑着說道。
“哪句話?”
雲紫璃蹙眉,追問道。
無瀾淡淡勾脣,眼底的神情,不似過往那樣的不羈,而是雲紫璃十分陌生的凌厲:“在這個世上,有三個男人會無條件的寵你,這三個人,一個是北燕的當朝太子,一個即將在吳國登基稱帝,另外一個則可以爲了你傾盡天下……所以,小璃兒!你要記住,以後你不管你在哪裡,面對什麼人,都可以恣意的活,囂張的過,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
聞言,雲紫璃心頭一震!
但是很快,她便會心笑了。
她的臉色,雖然有些疲憊,但是笑容,卻是由心底而發的。
見她如此,無瀾自牀前起身,然後再次轉身向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雲紫璃的心底忽然涌起一絲不捨。
“無瀾!”
來不及多想這種感覺來自於何,雲紫璃便已叫出了他的名字,不是師傅,而是他的名——無瀾!
無瀾又一次轉身,笑看着她,薄而性~感脣角,泄出一抹顛倒衆生的笑意:“又怎麼了?”
雲紫璃張嘴,剛要說些什麼,阿媚便匆匆忙忙的進了門:“姐姐,王爺帶着他那個野心十足的手下和那個贗品,一動不動的站在院子裡吵着要見姐姐呢!”---題外話---雲麻麻人品大爆發,今天依舊萬字!感謝香香公主慧的鑽石,鮮花和月票,感謝13707895777的月票,感謝13001967320的月票,感謝聞雞起舞伊利丹的月票,謝謝大家,加更送給你們,還有沒有賞了?有的話,明天依舊萬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