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沒完,麗妃剛走出幾步呢,像是想到了什麼要緊之事,又頓了頓,隨即回頭,明眸一笑。
“咦,這裡好冷!明璫啊,記得一會子送點碳火過來,這廣寒宮裡,哦不對,這錦華宮也太冷了些,本宮怕五公主這樣嬌嫩的嬰孩受不住,染了風寒可就麻煩了!”
那眼神,那語氣,十成十的關心。
聞言,柳嬪氣得臉都歪了,十分暴躁,若不是芙芬在一旁看着,只怕她連五公主都要忍不住扔出去,恨不得同麗妃新仇舊恨一起算。
其實,柳嬪大可不必爲此傷懷,再差還能差到哪裡去?憑着五公主的這張臉,自己又是嬪位,到底生養過,說明身子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只要有機會,再次遇喜又不是沒可能!
更何況,她馬上就會迎來一位千里之外的“知己”,一位因爲孩子面相酷似而可以互相傾訴的,知己。
而原本序齒第五的五公主,馬上就會變成六公主!
興許是劉嬤嬤的警告起了作用,又或者賀星月深夜墜河亡了性命這件事本身太過震撼,加上馬上就要進京了,這兩日,秀女們非常安分和收斂,再沒出過任何事。
這讓一直暗中觀察的蔡倫和劉嬤嬤齊齊鬆了口氣。
雖說歷朝歷代秀女進京總有損耗,爲了交差他們也特意多選了幾個,但總歸人活着比死了更好交差。像賀星月這樣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一不可二。
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別說賞賜了,怕是回宮也不好交差的。可蔡倫和劉嬤嬤兩人放心了,蔣玉躞卻不這麼認爲。
實在是衛杞含先前那般討厭沈溪,曾在公開場合表示過對沈溪的“憎惡”,可兩人的關係現在卻又極好,據說白日裡已經正式知會過劉嬤嬤了,說要正式搬去同沈溪住,劉嬤嬤也同意了,就等着明日方便時搬過去。
這裡頭一定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這裡,蔣玉躞輾轉難眠,越想越氣!
不管衛杞含搬去和誰住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沈溪!
畢竟,無論是衛杞含還是沈溪,兩人都有可能偷了她的畫。現在偏又住到一起,天知道她們想幹什麼,說沒有陰謀那絕對是不可能!
這夜,等屋子裡另外兩人睡熟了,蔣玉躞這才輕手輕腳地起牀,推開房門復又輕輕掩上,這才鬼鬼祟祟地朝衛杞含住的屋子走去。
衛杞含原先就在她隔壁的隔壁,只隔了一間屋子。
她也不怕衛杞含的室友突然醒來,實在是衛杞含脾氣大,這兩日又時常兩邊跑,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往衛杞含的牀上一躺死活不出聲就是了。
黑燈瞎火的,應該不會有人注意。
再不濟,就說趁夜來瞧瞧她的病情,反正有的是藉口。
也是她運道好,另外兩人一人還在同鄉屋裡訴衷腸,一人水土不服起了急性疹子還在醫室由宮人伺候着敷藥,蔣玉躞簡直就像是入無人之境,自由的很。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屋子裡就自己一個人,將衛杞含的漂亮衣服全部打包好丟進了大河,一件都沒有剩下,這才心情極好地回屋睡覺去了。
以至於第二日一大早,吃過早食的衛杞含一進屋就發現了這件事,忍不住當場崩潰了。
漂亮衣裳全都不見了!那可是她準備在殿選時穿的!
就要發作,沈溪及時拉住她。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此刻大鬧起來,蔡公公和劉嬤嬤頭一個臉上不好看,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二則現在離京城越來越近,咱們現在不管做什麼只怕都會傳到宮裡去,屆時只會如了那人的意……”
“那人既然敢做得這樣張狂,說明那些衣裳必定不是在自個兒屋裡藏着,說不定早就扔大河裡了!你現在才發現,又過了這一夜,誰知道漂到哪裡去了?你又上哪裡找去?”
“可就這樣白白放過她麼,我這心裡……”
“無憑無據的,你又能怪誰?不但找不到真兇,讓劉嬤嬤和蔡公公不快,也會讓你屋子裡這兩個吃心,覺得你是存了心要害她們!”
聽沈溪這樣掰碎了講,衛杞含的氣多少消了些。
“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再有兩日就到京城了,到時候我卻連一件拿的出手的衣裳都沒有,你還指望我穿着這一套進宮麼!豈不是白白惹人笑話!就是皇上那頭,說不定也落了下乘!”
天知道爲了能留個好印象,離家前她便將進宮穿的戰衣準備好了,就等着到時候驚豔全場,最好能傳到慕容琮那裡。
現在倒好,一件都沒了!
“若是你不嫌棄,到時候便穿我的吧!”
“你的衣裳我……我穿不了,咱倆尺寸都不一樣!”
雖然嘴上說的是尺寸,算是給沈溪留足了面子,但沈溪如何不知衛杞含的真實想法?
不過是嫌棄她的衣裳式樣一般,料子更一般。
“能夠博得頭籌讓人印象深刻甚至深深記住自然是好的,可妹妹細想,哪怕你的衣裳還在,過兩日你也如願鶴立雞羣,可皇上真的就一定能知道麼?過早的讓人知道你的美貌,不一定就是好事!”
深深看了沈溪一眼,衛杞含這才明白蔣玉躞的擔憂。
最後,不知道是沈溪勸說的話起了作用還是衛杞含自己想通了,又或者有了其他的想法,總之,這一回她倒是沒鬧,只默默地讓宮女們將自己的一應物品全部搬到了沈溪那屋。
不管是誰搞的鬼,這個屋子她是不會住了!
不過,她接下來的做法還是讓沈溪苦笑着搖了搖頭。
無他,鬧倒是沒鬧,卻是直接去找蔣玉躞本人了,全然忘了離開無極縣前,王籍民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她小心這個人。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她就是認定了這事就是對方乾的!
“好久不見啊,蔣姐姐好!”
“哦,原來是衛妹妹呀,倒是稀客呢!”
“稀客?怎麼,蔣姐姐是不是沒想到我會來找你?”
“妹妹自甘……禮賢下士,都搬到一層去住了,姐姐一時沒有想到也不奇怪吧……妹妹這是有什麼事嗎?”
“哦,我還記得蔣姐姐之前對我說,同我一見如故,希望能互相照應,我沒記錯吧?現在妹妹還真有一件事要請姐姐幫忙呢!”
“是麼?不知妹妹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哎,姐姐,這話我也只敢對你說,換了旁人我是不敢說的!也就蔣姐姐嘴巴緊人也可靠,不是那等奸/人……相信這兩日你們都在說我自甘墮落非要搬到一層去住吧?”
語氣幽幽的,搞得蔣玉躞一愣,她還以爲對方是坐不住了,跑來找她興師問罪的!若是這樣,她自有辦法將事情鬧大,讓劉嬤嬤和蔡倫評理,給她扣上一頂無理取鬧的帽子,灰頭土臉的進京。
“那又是爲何?”
難道不是因爲你和沈溪聯合起來想整自己麼!
“哎,也不能怪我亂想,可自打住進那間屋子,也不知道爲什麼,哪哪兒都不舒服,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不爽利,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不是你自己暈船麼?”
“那只是表面上的說辭罷了!姐姐細想,要是隻我一個人這樣倒也罷了,可連身子一向康健的李靜姝也突然起了疹子,紅紅的一片,看着就難受!”
“馬上就要進京了,你說這不是要命麼!”
“水土不服也是有的,與她同屋的葉苑不是好好的麼?”
“她好好的?那姐姐自去問問她這幾晚到底住在哪裡?我和李靜姝只是身體染恙罷了,她啊,卻是連說都不敢當衆說的……”
“不會吧?那她到底怎麼了……”
“據說是看見了不乾淨的東西,連夜便搬走了!”
“不乾淨的東西?怎麼可能?”
“這種事我騙姐姐又有何用呢?若不是因爲這個,我幹嘛不住在舒適乾淨的二層,非要搬去臭烘烘又潮溼的一層,同一個卑賤的民間秀女同住一屋自甘墮落?實在是那屋子邪門得很……”
說着還煞有介事地左顧右盼,確認四下無人。
“我今天來也是要告訴姐姐,千萬不要因爲這個疏遠了妹妹我,還有那屋子也是萬萬去不得,要不然誰知道會不會沾上什麼不乾淨的!”
見蔣玉躞眼中閃過一絲驚疑,衛杞含不懷好意地笑了。
“更倒黴的是,不知道哪個挨千刀遭雷劈容貌會受損的趁着我們三個都不敢回去住,竟是把我的衣裳全部偷走了,連銀票也偷走了三千多兩,害得我現在這樣狼狽,連個換洗的衣物都沒有……蔣姐姐,你能送我兩件你的衣裳麼?”
“雖然遭了賊,但妹妹身上還有幾百兩銀子,姐姐若是不嫌棄,妹妹全都給你,只求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憐可憐妹妹吧!”
聞言,蔣玉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神情,卻也知道這事只怕只能自己吃虧了事,畢竟在無極縣待過的秀女可都認爲自己和衛杞含是好姐妹。
自己的好姐妹現如今遭了賊衣裳被偷了,銀票被偷走,做姐姐的不但不幫忙反倒趁機落井下石討要銀錢,若是傳了出去,只怕還沒進宮呢,她就會落得個薄情寡義的名聲!
那幫小/蹄/子有的是本事將白的說成黑的就是了!
“瞧妹妹說的,你我情同姐妹,不過是兩件衣裳,妹妹卻總把銀子銀子的掛在嘴上,這不是見外了麼……那,這些都是我沒穿過的,妹妹隨便選就是了!”
“如此,我便不客氣了,謝謝蔣姐姐!”
衛杞含歡快地選完衣裳,將蔣玉躞盛放衣物的箱子翻得亂七八糟,又想起沈溪說的那番話,最終只選了兩件最爲素淨的,嘴裡千恩萬謝的,臨走前還不忘嚇一嚇蔣玉躞。
“蔣姐姐千萬記住,後日便要進京了,這兩日千萬不要大意,沒事最好就待在屋子,特別是那屋子千萬去不得,要不然沾上什麼就完了!她們私下裡都在說,彷彿瞧見賀星月的影子晃來晃去……”
衛杞含一走,蔣玉躞的臉便垮了下來,關鍵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有些驚疑不定的。
那屋子真的有問題?真的是賀星月的鬼魂回來了?
是了,應該是的,要不然爲何一個人都沒有!
想到這裡,她趕忙關上了窗戶,緊閉屋門,又摸了摸戴在胸口的護身符,唸了幾句阿彌陀佛。
沈溪正要去找衛杞含,不想摻和進這件事是其一,更爲重要的是她不想讓衛杞含和蔣玉躞鬧起來。
到底現在和她住一個屋呢,由不得別人亂想。
要不然,兩人若真是吵起來,由不得外面的人亂想,爲何人家以前就是親親熱熱的好姐妹,才和自己住了兩日就和昔日的好姐妹鬧翻了?
指不定就是自己挑唆的!
這樣擔心着,剛走出幾步,卻見衛杞含趾高氣揚地走了過來,手裡還拿着兩件素淨的衣裳。
心高氣傲的蔣玉躞何時這麼好說話了?
竟然懂得退讓了?
“怎麼,擔心我會吃虧?放心吧,吃一塹長一智,我都被人害成這樣了還不知道反省,那我成什麼了?放心吧,我不但討回了利息,還順帶給了她一份大禮。”
“啊?”
“好了,別啊了,回去吧,我的東西那麼多,你可要幫我整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