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些這段時間去永和宮送了“特別禮物”的,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高度緊張全神貫注,生怕淑妃一下子把那些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事全說出來!
東西是自己送的,這可是更改不了的!哪怕自己早有對策,但得一個惹人嫌的後果是跑不了的。
畢竟,闔宮上下誰人不曉,這個淑妃是很難對付的。要不是因爲陸常在住在她宮裡,她們可不願與之對上。
至於那些還沒來得及出手的、蠢蠢欲動的也很緊張,就想聽聽這位以圓滑世故著稱的淑妃到底會如何說如何做,也好爲自己下一步的行動做個參考。
她們還沒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且爲了一個還不知性別的孩子,不值當。
“難不成這些東西有什麼不對?”
韋皇后不嫌事大,直接就來了這麼一句,一時間更添緊張氣氛。但人家作爲後宮之主,這樣問原又無可厚非,除了關心陸常在,也是職責所在。
“是啊,淑妃妹妹,有什麼你就直接說吧,別讓太后和皇上久等。你放心,不管有什麼,太后和皇上都會爲你和陸常在做主的!”
德妃也不甘示弱,這句話簡直是火上澆油,煽風點火。
很明顯的是,在座的除了南宮太后、韋皇后、慕容琮,還有她和淑妃,其餘人可都是有嫌疑和作案動機的,誰讓她那次在壽康宮大大方方地表明瞭一切呢。
韋皇后和德妃的意思淑妃自然懂,卻根本不會照做。
“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多慮了呢!太后和皇后娘娘治理有方,還有皇上的恩澤庇佑,能有什麼不好的事?也怪臣妾沒有把話說完,倒是惹來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多想!”
“不過是因爲自打陸常在懷了龍種後,各宮的姐妹太過熱情,每日你來我往的,臣妾又不過一雙手兩隻眼,精力實在是有限得很,所以臣妾想請太后、皇后娘娘和皇上體諒,指派一兩名御醫全權負責陸常在的龍胎。”
淑妃就是淑妃,這話說得極其漂亮,既點名了每日打着探望送禮敘舊等名目到她宮裡去的人十分多,隨之而來的潛在危險因素也十分多,又表明了這已經超出了自己的防禦能力範圍,十分希望有太醫保駕護航。
有些手段她能擋,有些手段她卻擋不了,非太醫不可。
只要陸常在身邊時常立着一兩個太醫,醫術也不必多高,但有一樣,各人送的東西必須經過太醫檢查無誤後一一登記在冊,單單是這一招就可以嚇退絕大多數心懷不軌的。
醫術再差,有沒有毒總是能辨別的吧?要是有些高明的實在是認不出,那便一切有疑的就當作是有毒處理。
至於其他的,盡人事而聽天命,就由老天來做主吧!
聽了淑妃的建議,那些送了“特別禮物”的瞬間鬆了口氣,還未動手的難免有些泄氣,南宮太后和慕容琮卻是立刻允了這個提議,因爲他們恍惚知道淑妃的意思,隨口指派了兩位不怎麼出名的太醫全權負責陸常在的這一胎。
“待陸常在順利產生龍胎,孤也不會忘了爾的功勞!”
淑妃的這個法子既全了陸常在的安危,又全了皇家臉面,算得上兩全其美。慕容琮拉着淑妃的手,越看越滿意,臉上和眼裡均是笑意和愛意,看得其他妃嬪眼熱。
什麼時候,慕容琮也能這樣拉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
不一會兒戲班主便來報一切皆已準備妥當,可以開演了。
聞言,陸常在在小丫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落落大方。
先是謝過南宮太后等三尊大神的眷顧,這纔開始報備。
“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姐姐各位妹妹,爲了配合戲班演出,突出演出效果,開場的前兩分鐘是需要熄燈的,所以請各位一會子不要慌張。兩分鐘後,待開場這一段戲演完,燈會再次點亮的。”
說到這裡,猶不放心,再次提醒。
“一會兒不管大家看見什麼,均是舞臺效果,切記,不是異象!不是鬼怪!沒有什麼好怕的,都是排演的效果。好了,現在請各位先行坐好,切記不要亂動,千萬不要驚慌,好戲馬上就開始了。”
說完,自己走到座位上坐好,淑妃更是直接拉着她的手,又對伺候在自己左右的端硯和金英以半包圍的形狀站在陸常在跟前護着。
要是有人趁着漆黑一片的時候動手,那就麻煩了。
對此,陸常在朝淑妃投去感激的一瞥,親姐姐也就這般了。淑妃卻笑着搖了搖頭,表示不用客氣。
至於慕容琮,早就知道這件事,身邊的侍衛也站了幾個。
很快,所有的宮燈俱被吹滅,整個戲樓瞬間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一時間,衆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神秘感劇增,期待感爆棚!
可爲何還不開始?何時才能開始?
就在衆人帶着疑問的時候,漆黑裡突然憑空出現一道光,遠遠的,倒像是閃電一般劃破寂靜的夜空,由遠及近,十分逼真。也幸好陸常在提前說明了,欽天監也一再表明今夜無雨,要不然大夥會真的以爲這是真正的閃電。
這還沒完,閃電斷斷續續地照亮漆黑,也照亮了憑空出現的纏繞在戲樓柱子上的一條大白蛇。因爲四周全是黑漆漆的,這條塗了銀粉的白蛇便越發顯眼,白的發光發亮,膽大的目不轉睛地盯着,生怕錯過了任何細節。
至於那些膽小的,要麼小聲尖叫,要麼捏着宮女的手不放,渾身顫抖,實在是這條白蛇也太大了,太逼真了,尤其是一對招子,就像是兩個燈泡似的。
慢慢地,這條大白蛇從柱子上蜿蜒着游下來,竟慢慢站了起來,關鍵時刻閃電消失,惹得衆人倒吸了一口氣。
“那蛇是什麼做的?倒像是真的一般!”
“是啊,嚇死我了!”
“估摸是裡面裝着一個人吧?”
待到戲臺上再度亮起來時,衆人趕忙閉嘴,卻見蛇頭已經變成了一個披着長髮、豔若桃李的大美人,可身子卻依舊披着臃腫的白色蛇皮,站在原地東張西望,似乎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這個形象瞬間驚呆了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實在是這條白蛇的一雙眼睛明媚善睞,左顧右盼,盈盈秋水,加上燦若桃花的臉,直把慕容琮看呆了。
都說狐狸精迷最迷人,可現在看來,千年蛇精也是美的!
隨着她身上臃腫的蛇皮往下蛻,剛退到脖子處,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來,閃電便不見了,四周再次陷入黑暗,慕容琮心裡有了那麼一絲絲遺憾,腦補着若是那燈光一直在,蛻下蛇皮寸/縷不着的她應該是何種風情。
等到燈光次第亮起來,白蛇已經穿好了衣裳,飄飄若仙,慕容琮再次呆住了。
這條蛇真的真的好勾人啊!
……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最終還是到了沈溪離開家的時候。
這三日裡,拿着官府給的二十兩銀子以及沈家這些年攢下的全部銀子,楊氏去了趟無極縣買了塊極好的料子並些釵環首飾,又將那些時下流行的裝扮暗暗記在心中,回家便帶着兩個女兒連夜趕製衣裳,到底趕在出發前縫製好了。
昨夜,待沈家的幾個孩子都睡下了,沈溪鼓起勇氣敲開了沈秀才和楊氏的房門,進屋後先不說話,而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朝着二人足足磕了九個頭。
“爹,娘,不管女兒這次能不能入選,不管女兒以後身在何方,女兒永遠都是你們的女兒。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這兩日她想得十分清楚,不管她的親生父母是誰,這都已經過去了。生恩不及養恩大,更何況爲了收養她,沈家可以說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雖然沈秀才和楊氏到現在都隻字不提,依舊瞞着她,但其中的艱辛,她卻是可以想象出來的。
“女兒明日就要去縣裡了,若是沒被選上,自然很快就回來與家人團聚。若是選上了,再見也不知道是何年……”
她向來冷情,但面對此情此景,仍然免不了些許傷感。
“這是女兒這些年上山採藥炮製藥材、替人問診攢下的,不多,也遠遠不能報答爹孃這些年對女兒的深恩,所以爹孃一定不要拒絕,千萬要收下。”
“女兒走後,還請爹孃務必要保重自己。只要活着,我相信咱們一定會有再見的一日。”
沈溪每說一句,沈秀才和楊氏就流一次淚。
當年帶回家的小小的孩童,軟乎乎的一團,啥也不懂,被粗糧割的喉嚨痛,寧可餓死也不吃,只吃/精糧。而現在也長大了,馬上就要離開他們了。
只是,離了他們的掩護和庇佑,極有可能還要進宮去伺候自己的“殺父仇人”的兒子,單單是想到這一點,沈秀才的心就如刀絞一般難受。
照沈秀才看來,沈溪應該還不知道這一點,但是,照她剛剛說的那些話來看,卻是肯定偷聽到了他倆那日的談話的。
罷了,知道也好,這也是天意。
他們是很難開口親自告訴她這些的,要不然也不會拖了這麼多年依舊無法開口。
縣衙的馬車就停在門口,除了兩名官差,還有一名劉嬤嬤派過來的教習嬤嬤,通身的氣派,只往那裡一站,啥也不說,啥也不做,圍觀的村民便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在姐姐妹妹的攙扶下,沈溪挺直了腰背,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到馬車處,自有一股與衆不同的氣質。
她決不能露出一絲膽怯來!
要不然,她怕沈秀才受不住。
然後轉身,對着沈秀才和楊氏磕頭,末了,這纔在那嬤嬤的虛扶下上了馬車,在衆人的指指點點裡慢慢朝縣衙駛去,便沒看到哭到在地、一臉絕望的沈秀才。
“當家的,當家的,快起來吧,地上涼。溪兒那般懂事早慧,我相信她自能應付一切。”
“是啊,沈秀才,你哭什麼啊,溪兒這是去享福的。”
“對啊對啊,要是她進宮成了妃子,你們家可就發了,到時候可不要忘了咱們這些人啊。”
“你懂什麼,這跟嫁女兒也沒什麼兩樣!女兒出門子,哪個做父親的不傷心?”
村民們議論紛紛,但這一切已經跟沈溪毫無關係。
癡癡望着那輛緩緩前行的馬車,直到再也看不見,沈秀才這纔在楊氏的攙扶下進了屋子,連晚食也不曾用,就那樣一直呆呆地坐着,還飲了好多酒,讓沈家的幾個孩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打小他們便知道,父親待這個妹妹是與衆不同的,他們統統都要靠邊站,說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今天這個妹妹就這樣走了,他們也很難受。
從此,家裡便要少一個人了。
夜幕降臨,因爲不是十五,所以月光不是很亮,院子裡烏漆漆的,若是孩子們此刻醒來,一定會被嚇到,因爲他們的爹竟然打開了後院的門。
後院是他們沈家的禁地,任何人都不許進入。
此刻,沈秀才就那樣癱坐在地上,對着平坦的土地又跪又拜,口中喃喃自語,一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