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以慕容琮一貫以來的性子不過是圖個新鮮,歇在太平殿再正常不過,更重要的是輔嬪是他的救命恩人,略微施以恩寵,也好彰顯自己不是那忘恩負義之輩,以此籠絡天下百姓的心。
更何況老話不是說了麼,新茅坑還帶着三分香呢,見慣了宮裡頭規規矩矩的,猛地一下子從外頭來個不按規矩行事的騷/蹄/子,不得多稀罕稀罕?
再說了,儲秀宮裡頭還有大把的鮮花等着他去掐呢,徐娘半老的輔嬪定然是留不住人的,她們不慌!
真正該慌的,是那幫毫無恩寵、去向不知的秀女!
可那知她們卻失算了,慕容琮一連三日都歇在了太平殿,賞賜更是流水一樣送進了太平殿。
什麼是盛寵?這便是了!
這日,趁着向韋皇后請安,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皇后娘娘,這似乎是袁氏進宮的第三日了呢!”
也不叫輔嬪,而是直接叫袁氏,居然也沒有人反對!
“是啊,皇后娘娘,袁氏今日會來坤寧宮給您請安,認識認識衆姐妹,不是提前說好的麼!”
“這便已經三日了?倒是過得真快呀……”
韋皇后一來就擺明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這件事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且不說她已經有了優秀的二皇子,年初便已搬出宮,現在肚子裡又揣着一個。
說不定再等些時日,她便可以做祖母了!
到底是皇后,一國之母,再來幾個輔嬪她也是無所謂的。
不過,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的,雖然她也樂意看着一幫人互掐,只別拉上她就行。
“本宮懷着身子,精力不濟,記憶更是差了許多,可這宮裡的事卻只多不少,一時思慮不周也是有的。只是,你們一個個的年輕嬌嫩,進宮的日子也不短了,到底比輔嬪年輕懂事,不能總袁氏袁氏的叫着。要是惹得人家生氣了,便是皇上那邊也不好交代的……”
“皇后娘娘,話可不能這樣說!您母儀天下,哪怕袁氏再得寵也是要來坤寧宮給您請安的。再說了,她一日不請安,我們便只知道袁氏而不知輔嬪。”
“皇上也真是的,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宮裡拉。一想到要和這樣的人互稱姐妹,嬪妾這心裡頭就憋得慌!”
“武嬪,慎言啊!本宮念你年紀小且平日裡胡言亂語慣了,這次姑且不與你計較,但若再有下次,本宮定不輕饒!什麼香的臭的,你倒是說說,咱們這些人哪個是香的,哪個又是臭的?”
輔嬪便是這時進到坤寧宮的,將武嬪的話聽了個齊全。
一聽到這話,心裡多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卻也不惱,有模有樣地按照教習嬤嬤教的恭恭敬敬跪下向韋皇后行了大禮,得到允許後方起身,這才與其他妃嬪行禮,謙虛再三,這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是嬪妾來遲了,還請皇后娘娘、各位姐姐妹妹原諒嬪妾。嬪妾早就想來了,只是嬪妾剛進宮,啥也不知什麼也不懂,就是剛剛這番禮數也是教習嬤嬤纔剛教的,皇上便讓嬪妾今日纔過來!”
一番話說得輕輕柔柔、清清楚楚偏又像羽毛輕拂過胸口,讓人覺得有些心癢癢偏又無從辯駁。
再看衆人最關心的長相,如果說儲秀宮那幫毛丫頭只是花骨朵,鮮嫩嫩的,那人家便是那盛放的花朵,熱情大方,十分有女人味,風韻十足,也難怪慕容琮要接連三日宿在太平殿而不知膩味了。
虧得她們還以爲這只是一個徐娘半老的村婦,根本不足爲懼,卻那知人家風韻正濃,風情萬種,自有一番風流媚態,是她們萬萬不及的。
這就是野蠻生長、脫離了規矩的束縛的好處了!
“都是自家姐妹,輔嬪妹妹竟不必這般客氣。要是太平殿短了什麼,又或者有人踩高拜低欺負你是新來的,儘管打發人來同本宮講……對了,怎地不見公主?”
話題轉的這般突然,彷彿前半段說得不過是客套話,真正重要的不過是後面這幾個字。
且還有一層只韋皇后和少數妃嬪才一下子便悟了的話:只說公主,卻不說慕容琮下令的新序齒,那就說明她是不承認這個五公主的,至少在見面前是不承認的。
公主雖遠不如皇子金貴,但到底是金枝玉葉,皇族血脈,不管是從哪個妃子腸子裡爬出來的,她都是名義上的嫡母,自認爲有權有義務幫其他公主掌掌眼。
而絃歌而知雅意,輔嬪自然不傻,早就做了充足準備。
“公主就候在殿外呢!沒娘娘的口諭,不敢擅自進入!”
聞言,韋皇后臉上過不去,坐直了身子一臉嚴肅。
“荷華,還不趕緊去把公主帶進來!輔嬪你也真是的,怎麼就把公主一個人放在殿外!到底是金枝玉葉,怎容這般輕視?”
“皇后娘娘,這原是教習嬤嬤教導的,嬪妾啥也不懂。不過娘娘教導的是,嬪妾下回不敢了。”
韋皇后:…….
我什麼時候說過以後還要見這個什麼公主了!
各人心思不提,只是,等荷華帶着新鮮出爐的五公主進殿,見到廬山真面目,衆人還是小小的吃驚了一回,實在是五公主這長相太他/媽震撼了。
拿當日麗妃諷刺柳嬪膝下的六公主那話來說那便是,穿上男裝,這就活脫脫是一個皇子!
要是她們敢亂說,只怕先皇會從皇陵裡跳出來!
柳嬪自然也呆住了,因爲前天她才被麗妃擺了一道,當時還以爲不過是宮人以訛傳訛,畢竟不管哪個公主,至少有一半的血脈是相同的,姐妹之間,有幾分相像那也是正常的。
可現在自己親眼看到了,這才知道什麼叫震撼!
她這個親孃也不得不承認,兩個孩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可你再看看袁氏本人,雖算不得國色天香吧,但“清秀”二字也是絕對當得起的,但怎麼就生了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像的公主呢?
想到這裡,柳嬪不禁對袁氏有了那麼一絲絲同情。
就是不知道這絲絲同情是對自己,還是對袁氏。
“這孩子長得真是……英氣十足!呵呵,周嬤嬤……”
聞言,周嬤嬤不疾不徐將一匣子金燦燦黃澄澄的東西端到五公主和輔嬪跟前,待伺候的人接了,輔嬪拉着五公主謝恩,韋皇后這才笑了。
“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皆是內造的,五公主若是喜歡,自己拿着玩吧,若是沒有中意的,拿着賞人也是可以的。”
輔嬪也露出廬山真面目了,五公主也見了,衆人便再無什麼多餘的興趣,只不過是從今日起又多了一個姐妹而已。事實上,自打秀女進宮,她們便做好了心理準備。
見衆人興趣缺缺,生怕她們惦記自己的肚子,韋皇后又頗爲玩味地說了一句。
“說起來秀女們進宮也有三日了,可本宮這陣子乏得很,着實不太方便過去。淑妃,德妃,麗妃,你們三人可得好好替本宮照看照看各位新人。若是有什麼爲難的,可得立刻來回本宮,不要藏着掖着。”
對此,德妃笑了笑。
“皇后娘娘說的是,同爲後宮姐妹,照看一二原是應該的。不過淑妃娘娘,本宮昨日聽了一嘴,似乎麗妃妹妹前日便去了儲秀宮一趟,替皇后娘娘看望各位妹妹呢!不知道是真是假?”
淑妃還是那副一動不動的模樣,半晌纔開口。
“陸常在眼下正是要緊的時候,本宮一日裡倒有半日是在過問她的事,至於旁的事確實不知。姐姐這麼想知道,一會兒同麗妃碰面的時候問問不就得了。”
“也是,那本宮一會兒問問麗妃。只是本宮想着大家一窩蜂的去也不好,搞不好還會嚇到人家。若是你去一日,我去一日,妹妹們也不至於孤獨,皇后娘娘你說是嗎?”
“嗯,德妃說的是,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反正不管如何決定,最終蓋鳳印的是她。
又聊了一會子便散了,如韋皇后所願,坤寧宮清淨了不少,儲秀宮卻肉眼可見的熱鬧起來。
麗妃整日裡派人送好吃的過去,多是珍饈美味,據說是體恤各位秀女遠離家鄉,故而用美食幫助她們解思鄉之苦,實則是爲了讓各位秀女在大選之前吃成大肥豬最好連腰身都看不見。
德妃偶爾也會去一次,卻也不是白去,去這個秀女屋裡坐坐,和那個秀女聊聊,親親熱熱的,明面上都是當着好幾個人說話實則是挑撥離間,暗示這個秀女攀上了誰,那個秀女的後臺是誰,架橋撥火。
至於淑妃,人家去的最少,送的東西也最實在,一個屋一桶碎冰,可食用可放着解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隨着殿選日子越來越近,沈溪越來越發愁,打心裡不想被選上,只想當個宮人平平淡淡過日子,卻也明白,這根本由不得自己。
這日,正倚窗發呆呢,衛杞含笑着走了進來。
“姐姐怎麼又在這裡發呆?”
“沒事,你這是打哪裡回來?看你一頭汗,快坐下,我給你倒杯水,再加點冰……這是方纔淑妃娘娘派人送來的,每個屋子都有!”
“姐姐還沒聽說麼……這話我只同你說,現在大家都在傳呢,說殿選的日子有可能會往後延一延。”
“什麼?往後延?爲什麼呀!”
左右都是一刀,還不勝快點,也比這樣一直拖着的強。
“我也只是聽說,姐姐你聽聽也就罷了……據說伺候在太后娘娘身邊的錢嬤嬤快要不行了!”
聞言,沈溪更加詫異,南宮太后身邊的宮人病了,跟殿選又有什麼關係?現在卻還要爲了她推遲欽天監測出的吉日,只怕歷朝歷代也沒有這個先例!
見她這般迷惑,衛杞含一臉得意,這個沈溪自詡聰慧,現在身無分文,自然打聽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以爲她不煩麼,她真的不想再這樣裝下去了!
說起來,她倒是有些羨慕蔣玉躞,在船上時就與沈溪撕破臉,上回麗妃來儲秀宮時更是不着痕跡陷害了她一回,現在見着也不必說話,多愜意啊!
“我就知道姐姐會這般想,只是,姐姐只需細想一下,這個錢嬤嬤可是太后娘娘的陪嫁嬤嬤,從太后娘娘進宮開始就一直陪着她,幾十年了呢!若是她去了,太后娘娘必定是會傷心難過的。”
“再有,姐姐只怕還不知道,錢嬤嬤還是皇上的奶嬤嬤。”
衛杞含這麼一點撥,沈溪便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可不是麼,錢嬤嬤不剩下幾日了,南宮太后自然不會開心。南宮太后一難受,身子自然不爽,說不定還會因此臥牀。
雖說殿選是韋皇后等人陪着慕容琮一起選看秀女充盈後宮,但也斷斷沒有親孃病了兒子卻不聞不問反倒帶着兒媳婦看美人選小老婆的道理!
這樣一來,殿選可不就是要延後了麼!
也別覺得南宮太后矯情,實在是錢嬤嬤是她的陪嫁嬤嬤,兩人從年輕時就在一起,一起在這深宮過了幾十年,感情深厚程度只怕比家人也不差什麼的,說不定還要更深。
本朝歷來沒有後妃回家省親的制度,也就是說,對於一個進了宮的女人來說,無論是家鄉還是家人都只能是在夢裡想想,而陪嫁丫頭,卻是一直陪着她們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