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三王子展翅騰於空中, 對準深淵對岸的陸地飛去,將將斬殺三隻di鳥,卻又聞雷鳴般的禽鳴傳來。三王子擡首定睛一看, 只見天空之中各式兇禽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彷彿一陣飛禽之雨。
見罷此景, 三王子心中咯噔一下, 不自覺拽緊手中的句芒神弓, 忖度神弓雖威力非凡,然亦難敵這鋪天蓋地之敵。念及於此,三王子復又憶起之前自己突破白虎之陣之時, 亦嘗遭遇這般飛禽羣起而攻之之狀。彼時自己正是藉此突破劍術之限,以第三重劍法——劍舞飛花應對, 方破白虎之陣。此番遭遇與那時如出一撤, 惟一不同之處在於此乃戟之陣, 需以戟法應對,方爲破解之道。而這羣鳥若以弓箭對付, 只如杯水車薪,應接不暇;若是以戟攻之,身爲百兵之魁的長戟,正是六兵之中,近身作戰之中攻擊範圍最大之兵器。彼時自己手持雙劍破陣, 以雙拳敵萬敵尚且未落下乘, 此番手持自己最擅長之兵, 又如何能輸?
主意既定, 三王子閉眼深吸口氣, 將真氣於體內運轉一個周天,頓覺靈臺空明, 朌坎那屬於聖宿階位巫祝的靈力便充盈於自己身中。隨後三王子睜眼,從身後背上取下方天戟,將畫戟那雕花彩繪的戟杆於手中緩緩轉動一回,那戟杆之上反射的亮光晃悠悠盪入人眼。腦海之中,一念清晰浮現:
立天地之間,通神鬼之道;
行神如空,行氣如虹;
妙法自然,萬取一收。
念及於此,三王子開口道句:“不若這第四招便喚作‘萬取一收’罷……”
言畢,不過眨眼之間,三王子已經發難,開步如風,身形一閃,手中戟花飛旋,使出萬取一收第一式——雲飛風乍起,正突出一“快”字,形隨影動,殺入那飛禽羣中,只如疾風過境,令人眼花繚亂,瞧不出何處是形何處是影,而形影合一。
一招殺入,三王子又接着使出第二式——香徑吹落紅,只見三王子將真氣灌之於手中畫戟,力達戟尖、氣貫長虹,戟刃所過,虎虎生風,彷彿秋風掃落葉、石夷顯神通,那衆禽只如被疾風驚散一般,登時亂了陣腳,四下亂飛。
此招之下,幼禽皆畢而兇鳥鹹集,三王子遂再接再厲,打出第三式——怒濤打孤城,只見戟花亂濺四射,戟風過處,浪急波涌,驚濤拍岸;兇禽不戰自亂,那還欲躲閃頑抗之鳥,只如海邊岌岌可危之孤城,羽毛盡落、利爪傷殘。
隻眼前先鋒過後,其後更有強兵。三王子之前三式正如風吹雨打、翻江倒海,此番提氣收神,更待來者,反手接一招,打出第四式——斷虹接霽雨,正是雲收雨霽、雨過天晴。此招轉劈刺爲橫檔,化挑擊爲截割,攻守兼備、遊刃有餘。手中戟花亂舞,一路擋開跟前羣鳥,向前疾掠而去,蓄勢待發。
果不其然,待三王子將要到達對面斷崖之上之時,便遇三隻兇禽截擊。只見此鳥體型大小與蠱雕相當,毛色鮮豔,生得紫綠羽毛,長頸紅喙,正是鴆鳥。此鳥以劇毒之蝮蛇爲食,體內積蓄大量毒素,便連豔色羽毛亦帶劇毒,但凡沾染分毫,便頃刻歸西。此鳥來襲,身形過處,羽毛遍灑,三王子既知此鳥之毒,遂小心翼翼與之保持距離,避開那凌空亂飛的羽毛。然正因需得提防那羽毛,致使三王子分外掣肘,難以騰出手來全神貫注擊殺三鳥。因而一時之間,三王子皆只能被動防禦三鳥之擊。
眼見着在三鴆之後,又有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飛禽襲來,若是爲此鳥耗時彌久,彼時這兇禽數多勢重,自己怕是更爲被動。念及於此,三王子強提真氣,只欲就此一搏、奮力一擊。正值此時,三王子只覺渾身爲一股暖流包圍,熨帖而過,正是朌坎借祈福之術渡與自己的靈力,憶起朌坎師父朌坤曾道自己生於寅年寅月寅日寅時,乃是陽氣所成,而朌坎生於巳年巳月巳日巳時,正是陰氣大盛,他二人正是陰陽相交,相性最和。而坎卦乃水卦,水乃萬物生命之源,豈非正是一切力量之源泉?如此思來,萬取一收的終極一式豈不正在於“水”?只見三王子隨即將雙目一睜,目中精光四射,對跟前三鴆不閃不避,就此打出萬取一收第五式——江海寄餘生。
此招不同於之前四式,前四式乃是擬物摹形、妙法自然,借自然之威成招;而此式則是物我合一,進而乘物遊心,俯拾皆是、隨心所欲,我即是物,物亦是我。三王子周身真氣流轉,氣息激盪,但憑周身氣勢,已將那幹毒羽震盪開去,隨即畫戟飛旋,只如飛龍乘雲,變化莫測。畫戟一挑,打亂一鴆腳步,隨即全力劈刺,一鴆斃命;又將畫戟橫擋,攔下一鴆之擊,轉身挫拉,一鴆歸西;最後大力抄貫,力達戟尖,一擊貫穿了最後一鴆。之後三王子並未就此罷手,隨即駐足旋身,舉戟橫掃,戟刃過處,寸草不生,那跟隨在三鴆之後襲來之羣鳥,無不蕩魂碎魄,滅影絕形。
此間戰畢,三王子方收勢,重又轉身向對面斷崖飛去,待騰至那斷崖之上,方從空中降下,雙足落地,收了羽翼。不料此番雙足將將着地,站立之處隨即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只見這斷崖之上山崩石裂,三王子險些站立不穩,急將畫戟戟鏨杵地,以支撐身體,只見那地面裂開之處……
另一邊,且說麒麟之陣外的朌坎,之前他爲二蛇尋覓吃食而入了一方密林,爬上一株果樹後,卻不料樹上果子引來周遭棲息的棕熊,那熊爲撿食樹上果實而搖動樹幹,將朌坎從樹梢之上震落。朌坎腰身硌在石塊之上,痛不欲生、難以動彈,乾脆閉目裝死,指望着棕熊不將自己當作活物,就此放自己一馬。不料卻覺那棕熊張開大口,對自己這方俯下身來,口中腥氣噴了朌坎滿臉。
剎那間,朌坎只覺渾身痙攣,四肢僵硬,腦中情不自禁浮現出千般殘暴、萬種血腥的畫面,似是下一秒便能被皮肉撕裂之痛貫穿,鮮血淋漓。心中哭喪着唸叨:“殿下,我將在熊口之下英勇就義,再見不到你了……”
未想正值此時,朌坎卻覺面上觸到一個溼熱的軟物,朌坎渾身一激靈,心下哆嗦道:“慘了慘了,那熊正用舌頭品嚐我的味道,待丫覺得順口,鐵定就此將我吃拆入腹!!”
正如此心想,臉上觸感又變,此番卻是一粗糙柔軟之物捱上自己面頰。朌坎渾身肌肉一緊,忍不住微微將雙眼睜開一條細縫偷窺,只見那細縫上方,一隻烏漆嘛黑之物正擡離自己面頰,同時又有一尖銳之物劃過自己面上肌膚,原是那棕熊擡爪之時,指甲劃破自己面頰,痛得朌坎齜牙咧嘴,又不敢就此痛呼出聲,致令自己的僞裝暴露。只得一面強自忍痛,一面小心提防着那棕熊動作。然就此這般將神經繃緊、懸於一線,緊張與疲憊遂一道發酵。或許不過是一瞬之間,然在朌坎看來似是過了許久,頭上棕熊久久不見動靜,令朌坎意識漸漸模糊鬆懈,他口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曰“殿下,你快些破陣出來……再晚些時候,怕是我入了熊腹,再不能與你相……見……”,就此慢慢沉入黑暗的深淵……
且說三王子到達那斷崖之上,甫一落地,頭頂一干本對他窮追不捨之鳥便也盡皆退去。而剛至此處,便覺察此間縈繞着不同尋常的氣息。此番他雙腳尚未立穩,此間便忽地山崩地裂,那斷崖中央的地面驀地塌陷出一巨坑,從那坑中緩緩升起一巨人,土色晦氣臉,三頭六臂身。而隨着那巨人現形,只見那巨人身後的地面,亦浮現出一光陣來,三王子見狀便知端的,想必這光陣正是麒麟之陣的出口——參星。
此番三王子不待那巨人開口,便率先招呼道:“敢問大人可是后土大神?”
那巨人聞言不答,卻是蹙眉打量三王子一回,說道:“吾乃后土,汝是何人?”
三王子聞那后土之言,知曉此人正是本國之祖黃帝之佐臣,與本國倒有些親緣,遂答曰:“不才在下正是中土國三王子云寅。”
那后土聽罷這話卻是厲聲對曰:“一派胡言,自古我軒轅之民皆是秉持正統、血統正宗之輩,然汝卻是血統混雜,更非此五行中人,何敢自稱軒轅之民?!”
三王子忙出聲辯解,拱手道:“在下萬不敢相欺,還請后土大神明察,在下確爲軒轅之後!”
后土聞言沉思片晌,方道:“自汝入陣以來,吾一直留意汝一舉一動,汝可輕易激發血脈之力,化身爲氐人、羽民、中土之民,那股神秘力量非本世所有,乃是高於三皇五帝四神之存在,具上古之息……”
三王子:“……”
后土又接着道:“……然汝既自稱軒轅之民,汝可知汝之一族從古至今何以堅守血統之純正?”
三王子聞問,如實搖頭答曰:“在下不知,還請大神指教。”
后土則答:“自汝祖爭神農、逐蚩尤,終問鼎中原,方覺四方夷狄,再無對手,本族之人正是上天造人之精華,萬世不朽之傑作,爲令本族之人立於永世不敗之地,遂下令本族之人切勿混亂血統,勿令外族血統玷污自身金精之質。而如汝這等身具多種血統的混雜之輩,又豈是吾這般血統正宗之人的對手?!”
說時遲那時快,那后土話音未落,便已操縱三頭六臂,手持多種武器,向跟前三王子攻伐而來。三王子見狀,急架戟迎擋,卻覺跟前後土身具雷霆萬鈞之力,與自己相較只如泰山壓累卵,自己難以撼動分毫,倏忽間便爲那后土一擊擊出老遠,半跪在地氣喘吁吁,體內經脈逆流、真氣絮亂。
只聽頭上后土居高臨下說道:“若非汝體內尚有巫祝祈福之術護體,彼時一擊已令汝命歸黃泉。”
三王子聞言,垂首向下,頭上汗珠從額頂滾落,一口血從口中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