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早就真正成爲他的妻了。
兒女都生下來了。
但是現在,他們不是夫妻。
不是朋友。
甚至不是敵人。
什麼都不是。
只是兩個男女,來來往往,三年多時光。
一個人的一生,其實,有多少個三年可以隨意拋棄?
她也心平氣和:“大叔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認識的人……”
就像沒有辨別能力的嬰兒,它第一眼見到的是誰,第一個對它好的是誰,它就會把那個誰當成自己最可靠的庇護。
“就因爲這樣,所以你愛上他?”
也許,不止是因爲如此吧。
她答不上來,只緩緩的:“王爺,我們之間,其實並沒有必要計較這些事情……你反正要做皇帝了,要什麼就有什麼……這天下女人,比我好的多的是……”
他淡淡的打斷她:“那我要你,行不行?”
她想也不想:“不行!王爺,你曾發過毒誓,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其實根本不會喜歡我……你只是不甘心罷了……如果大叔不出現,你根本不會拿我當回事情……”
一個男人,對女人發了那麼可怕的毒誓——像琅邪王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真打定了主意,豈會輕易如此糊塗?
他不是糊塗。
他是警惕。她想,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過接受她,信任她,更不要說當妻子了。
他坐直了身子,盯着她。
月光下,她的臉色那麼溫和,平靜,唯有一雙眼睛,燃燒着極其熱烈的光華。
“王爺,你喜歡的女人絕非是我!”
“甘甜,你真的這麼認爲?”
她點頭:“你自己的內心也應該很清楚”。
月光下,她的臉色那麼溫和,平靜,唯有一雙眼睛,燃燒着極其熱烈的光華。
“甘甜,你真的這麼認爲?”
她點頭。
手裡捏着那支荷花。
這一次,她沒有躲避。
右手的無名指上戴着那一枚戒指。
就算這樣,也遮擋不住那跟小手指的醜陋。
“王爺,其實,你該明白,你喜歡的女人是段雪梅。”
他心如刀割。
“對你來說,新婚夜就區分了對女人們的高下了,對吧?段雪梅不光是你自己選的,也是你母后中意的。你把紅寶石戒指給她,就代表了你對她的一番心意……”
其實,她早就親眼目睹。
還在京城外面的行宮的時候,就看到琅邪王對段雪梅的殷勤有加。
怎麼說來着?
這二人的結合纔是有感情基礎的。
“而我,無非是個後來者,只你打天下時候的一個合作伙伴而已……”
合作伙伴,和妻子,那是完全不同的。
當她是素女的時候,他怕她是太子的間諜;
當她是甘甜的時候,他確認她是夏原吉的間諜。
來來去去,都是間諜的身份。
不足取信。
他不信——她自己也不信——或者說,她堅定地認爲,他是不會信任自己的——但凡做了間諜的人,都會這樣的心思,看什麼都覺得充滿了狐疑和陰謀。
她喟然長嘆。
“段雪梅其實也很可憐。如果不是我,她一定會做正妃,那本來就該是她的位置,我知道她恨我,所以,我一直不想呆在薊州城裡。是我霸佔了原本屬於她的地位……”
“你沒有霸佔誰的地位……”
她笑起來,幽幽的:“王爺,記得新婚第一夜嗎?你掀起紅蓋頭,看到是我……那時候,你是何等的震驚……”
那一夜,爲了安慰段雪梅,他斷然捨棄了王妃,整夜都呆在段雪梅的寢宮。第二天,如何得意洋洋地拿着段雪梅的貞潔證據,在自己面前——炫耀!!
當時,甘甜還在想,古人可真***不知羞恥,連新婚夜,都搞個雙飛。
還大張旗鼓,得意洋洋。
所以說,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自來都厚顏無恥到了極點,卻居然不思悔改,自以爲很威武。
“王爺,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就算我不走,等你登基之後,怎麼辦?難道你就心甘情願讓我一直阻擋在段雪梅的前面?你最是心愛的女人,你樂意一直讓她做小老婆,每次見到我,都要行半個奴才的禮儀??而且,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豈肯甘願讓我成爲夏原吉的利益代言人??要知道,我當了皇后之後,你會拿我更加沒轍,對你的危害,也就更大了……”
就算礙於夏原吉的勢力,她甘甜必須做皇后,可是,對一個當了皇帝的男人來說,豈能甘心一直受人脅迫??
別說皇后,皇太后也沒轍。
“我不願意,等待那個時候,你纔對我下手……所以,我這時候離開,我認爲,對王爺你,是最大的益處,對我,也是最大的利益,也是爲了保全我自己……”
損害的,只是夏原吉的利益而已。
琅邪王閉着眼睛。
他回答不上來。
這一刻,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她一字一句,都在理上。
作爲合作的利益雙方,本該如此。
只是排除了感情。
沒有一星半點的感情因素在裡面——冷靜得那麼冷酷。
他的聲音那麼無力。
“甘甜……我曾經那麼渴望讓你給我生兒子……我從未讓段雪梅給我生兒子……這些,你認爲也是假的麼?”
只是爲了利用那個女人,最後,要把她一腳踢開——卻還會渴望跟她生兒子,讓她的兒子做太子麼??
甘甜沉默了一下。
“王爺,你知道,不是這樣……”
“爲什麼不是?”
“你是故意甜言蜜語先敷衍着我……畢竟,我們並未生兒子,對吧……”
怎麼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麼做。
言語在行爲面前,總是蒼白無力的。
一萬句巧言令色,敵不過舉手之間的一次溫情脈脈。
她冷靜得出奇。
就像一個分析精細的機器人。把一切都放在天平上過濾過。
“王爺,你知道你的劣勢,戰爭期間,你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你的下屬,你的盟友,你的所有的支持者……但凡所有一切支持你的人,你尚可給予高官厚祿,金銀財寶,重重賞賜……但是,你不需要給我這些……你只需要在我面前多說幾句好話就行了……”
只要條件不夠的時候,他什麼都不會給她——並不是他沒有——而是她任何時候都是處於被犧牲利益的一方——但是,他從不會這樣對待段雪梅——因爲沒有足夠的信任基礎在裡面,所以,這一切,一對比,就顯出了一種虛無縹緲的危機感。
是啊,空頭支票。
空口白話的許諾。
這是多麼容易。
張嘴就來。
生了兒子做太子——
那是因爲,他知道他自己發過毒誓——若違此誓,天誅地滅——若是跟她甘甜ooxx了,就是天誅地滅!!!!
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跟他ooxx,更不要說生兒子了——
所以,纔會肆無忌憚,口說無憑。
甚至,她想,如果她真的跟他ooxx了,那麼,慌不擇地被逼迫喝下墮胎藥的,一定就是自己了——
琅邪王這樣的奸雄,怎麼可能讓一個不足信任的利益敵人,生自己的兒子,奪取自己辛辛苦苦打來的天下???
她甘甜,是別人送來的蓄養工具,套在他脖子上的一道枷鎖……明知是個圈套,你會死心塌地把脖子套進去麼?
因爲知道不可能!!!
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是建立在完全不可能的基礎上的。
甘甜敢打賭,如果自己愛上他,巴着他,死心塌地要生兒子了,肯定,他的說辭就會變了。
男人,不都是這樣麼。
“你現在還沒生兒子,不是因爲某一個女人,只是因爲你的決心!”
不得天下,不生兒子。
以絕後爲賭注!
破釜沉舟。
不成功則成仁。
如果成功了,三千妃嬪兒女成羣;如果失敗了,絕不禍及子孫,讓家人陪綁陪殺。
絕非是因爲某一個女人。
更不是因爲要指定某一個女人生兒子。
因爲,他其實連生兒子的秘方都拿到了。到時候,到底給誰,讓誰生,都是非常簡單的問題——具體來說,那是一個利益分配的問題。
“真到最後,我堅信,王爺,給你生兒子做太子的,一定是段雪梅。當然,還有其他許多別的女人,也會爲你生無數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