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本是背對着她,此時,轉身,在她背後死死盯着她。
就連背影也是堅硬的,就像一隻獵物,隨時警惕着身後的響動。
甚至她的手,幾乎無時無刻不按在身邊一個圓球形的東西上面。
這是琅邪王以前從未見過的,他不知道究竟是武器還是裝飾,只知道這個東西須臾不離她身,卻從未見她使用過。
他也並不過問。
其實,他對她的一切都絲毫不感興趣。
本來,風餐露宿,連日奔波,他是一個***十分正常的男人,這一算算,幾乎是月餘不近女色了。這在他的王爺生涯裡,是極其罕見的。
本來,風餐露宿,連日奔波,他是一個***十分正常的男人,這一算算,幾乎是月餘不近女色了。
這在他的王爺生涯裡,是極其罕見的。
所以,他本是急切地需要女人。
他身邊,一路上,唯有這一個女人。
而且,這個女人長得也不算難看,不但不難看,而且還算得上漂亮。
本是大大地可以將就一番的。
按理說,這算得上他的“新婚”——和綠盟的協議生效了,她便是他的工具。
但是,他並不想動這個工具。
一下都不想。
當日,夏原吉如何的將她擁抱,那曖昧的喘息聲如在耳邊。
他掉頭離去,並不代表他不清楚——男人那點兒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很顯然,夏原吉肆無忌憚地在合作之前,先嚐了這塊蛋糕。
或者說,這塊“蛋糕”早就被夏原吉吃得發膩了,想嘔吐了。
每一個吸引得其他男人如癡如醉的蕩婦身後,都有一個吃她吃得想吐的男人。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曾讓大衆瘋狂愛慕的女明星,她嫁的那個頂級富豪,總是覺得年輕漂亮的***比她更有“性趣”。
夏原吉吃得想吐了,而他琅邪王卻不想“如癡如醉”!
琅邪王並非只愛好***,事實上,他的相好裡面曾經有過青樓名妓。在軍營裡,一切都沒得挑剔,偶爾,他甚至還十分寵愛那些青樓名妓。
但是,他實在是不想去品嚐夏原吉的口水。
一想想,就覺得噁心。
甘甜這個王妃,名存實亡。
她自己也不介意。只面向着最後的一點夕陽坐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就連天空最後的一點血紅也完全消失了。
火堆生起,琅邪王擡頭時,看到一輪孤月早已升上天空。
周向海獵來的兩隻野豬已經被架起來,下面堆滿了柴火,蓽蓽撥撥一陣響聲,油嗞嗞的香味四散瀰漫開來。
遠處,有士兵在吹奏一種胡笳,更顯出寒夜的冷清和寂寞。
琅邪王聽了一會,從懷裡摸出一個東西。
盒子打開,只剩下一朵枯萎的小紅花和泛黃的一圈草根。
最初,它是一枚精緻而靈動的花戒,但現在,它已經失去了一切的生命力,死寂地躺在盒子裡。
琅邪王拿起那一圈草根,細細地看,才發現這草根纏繞得非常的緊密,細緻,就像原始的手工藝人的藝術珍品。
顯然,它的主人的的確確是一個割草放牧的牧羊女。
唯有常常把玩草根之人才會有這樣精細的手工。
難以想象,一個女刺客會天天躺在草地上,看着滿天的白雲編織花戒。
她們沾滿了鮮血的手,已經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浪漫情懷。
可憐的素女,她真的不是刺客。
也絕非太子的人。
一念之差,讓她死得那麼慘。
其實,就算她真是某方面的奸細,那又算得了什麼?
只要不是太子的人,他統統可以原諒——也因此,對皇太子才分外的恨之入骨。
他乾咳一聲,但覺胸口一陣一陣地發悶。
也不知怎地,這些日子,他常常想起素女!
倒不是他之前有多麼的愛她,非她不可——只是因爲,她死了,不再是敵人了!
已經無法危及到他的地位前途和人身安全了——她比之皇太子,夏原吉,甚至甘甜……這些無孔不入的敵人來說,素女是他心靈深處的一點放鬆劑。
一個常年精神緊繃之人,能夠放鬆,是多麼的重要!!
尤其,他心情越是緊張的時候越是思念她,思念那一段無憂無慮,絲毫也不曾設防的日子。
儘管如此短暫,但是他一生之中從未有過的時刻。
人生如此爾虞我詐,何不對着一個白癡朝朝暮暮?
可惜,佳人已逝,陰陽兩隔。
是不是人性本來如此?
賤賤的,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真要得到了,三五天也就膩了;
就是得不到,就是已失去,所以才心心念念,不可自拔????
“月色如此美麗,王爺可是在睹物思人?”
琅邪王驀然擡頭,對面的女子居高臨下,他因爲坐着,只看到她的一雙靴子,小牛皮的面澄亮地反射出火堆的光芒。
金屬的掛件也反射着火光,更增添無限的冷酷。
他憎恨這種冷酷——因爲,他從小到大面對的都是這樣的人和麪孔。
就連夜色,也跟着冷酷起來。
美好的回憶被打斷,琅邪王心底極其反感,但他還是壓抑了這種反感。
“從甘甜小姐嘴裡能說出月色美麗這樣的話,真是令人吃驚。”
這諷刺也太明顯了。
甘甜臉上還是冷冷淡淡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個草戒上面。
琅邪王一伸手,把盒子塞入了懷裡。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王爺難道不覺得,當着正室的面懷念小三,是不是很過分?”
她甘甜自然是正室!可誰是小三?
琅邪王的目光從她的靴子往上移,女人的腿很長很直,這讓她整個人顯得更是修長挺拔,就如一株剛剛長起來的白楊樹。
他的眼神變得非常凌厲!!
“甘甜小姐,有些事情,彼此都需要有所保留!”
她的眉毛揚起來:“王爺,你娶我是爲了供奉一個千金小姐?”
琅邪王心裡一震。
面對這個女人時,他總有點怪怪的感覺——彷彿看着一隻綠光閃爍的野狼。
她隨意地扯了一根青草,在手裡揉碎,扔出去,似笑非笑。
“王爺,我以爲我們之間是不該繼續保有太多秘密的!”
秘密,是忠誠合作的第一殺手!
“夏盟主但凡預言之事,一定會實現!”
琅邪王不屑一顧,對這樣的大言不慚實在是噁心極了。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老皇帝還沒死,不是嗎?
琅邪王跳起來:“秦舞陽,傳令開拔……”
“拔”字尚未落口,馬蹄聲傳來,在月色下踢踏踢踏,如此急促。那是八百里加緊,“天”字號的緊急戰情纔會用到這樣的驛馬。
琅邪王勃然色變,他大步出去,驛馬上,一個人幾乎摔下地來,馬也隨即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幾乎當場斃命。
來人幾乎已經脫力,手裡的東西也拿不穩,氣喘吁吁:“陛下……陛下駕崩了……陛下駕崩了……”
琅邪王腦子裡“嗡”的一聲,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火漆密函,拆開,是宮中司禮監秉筆太監曹公公的親筆:卯時正,皇上駕崩。
(注:卯時正,爲凌晨五點。)
正是夏原吉預計的第二十日,毫無偏差。
從早上到晚上,連續換了5次千里良駒,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送到了琅邪王手裡。
此時,琅邪王才知道綠盟盟主的能量,不單是親筆泄密的曹公公,也不單是他預測的準確性,更在於他傳遞信息快得如此的不可思議。
這時候,他纔不可思議的回頭看身邊的女人。
她一點也沒露出驚奇之色。
也沒露出得意之色。
甚至並不乘機打擊琅邪王,顯擺一下她的主人是多麼能幹!
顯然,她對這一切,早已瞭如指掌。
因爲內心強大,所以無需顯擺和威懾。
琅邪王卻真正受到了威懾。
那是內心一種強大的震盪。
琅邪王終於興奮起來。
那個妖孽一般的夏原吉。
那個可怕的夏原吉。
他幾乎對夏原吉再也沒有任何的懷疑——這個人,說到就能做到!
一股熱血在胸膛急遽的燃燒,慢慢地,開始沸騰。
不管自己失去了什麼——想想自己即將會得到的吧。
耐心!
只需要耐心!!
沒有任何人的江山是一夜得來的。
他心底,眉飛色舞。
她面上,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