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伸不出手去。
她對這個孩子,真的沒有半點喜愛之情。
對於琅邪王和段雪梅的愛情結晶,她一點也沒有愛屋及烏的情緒。很多女人都具有氾濫的母愛——熱愛流浪的小動物,熱愛一切的小嬰孩——但是,甘甜身上這種天然的母性非常缺乏。她對這些愛不起來。
無論是流浪狗還是流浪兒,她都沒有太過氾濫的同情之心。
甚至看到有報道稱,某某27歲的少婦爲了收養一個生病的棄嬰,不惜打掉自己腹內的第一個胎兒,跟老公離婚,傾家蕩產,在所不惜——甘甜每每都懷疑,這是不是假新聞??因爲,現在的記者,只要看到什麼“好人好事”,一般都會採用知音體,無限制地放大,製造煽情的細章,追求催人淚下的效果……
新聞,和我們吃的有毒食品一樣假。
準確地說,是和琅邪王的演技一樣假。
眼看看琅邪王把孩子抱出來,獻寶似的,她的手還是垂在兩邊,一點也沒有要伸出來的樣子,看也不看那個小孩兒,只淡淡道:“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琅邪王眼睜睜地看着她走遠。
身後的段雪梅看到王妃這種態度,氣得幾乎要吐血了。這個女人,真是這麼拽?拽什麼拽?
這樣的臭脾氣,遲早被廢掉。
甘甜當然知道自己這樣的脾氣,在琅邪王面前,是吃不開的:反正,她也不是爲了吃得開,無非是混着拖着,等待自己的發動機罷了。
那天晚上舉行的盛大家宴,她並未出席。
琅邪王自己來請。
她那時候獨自站在窗邊,看夕陽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離去。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一羣人魚貫而入。
太監們捧着許多盒子。
頓時,蓬蓽生輝。
甘甜一看,吃了一驚。
打開的盒子裡面,清一色的珍珠瑪瑙,五顏六色的寶石,金燦燦的項鍊首飾,翡翠白玉。還有許多東西,她根本說不上名目。
另一邊的盒子裡,全是上等的錦緞,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琅邪王親自拿着一個盒子,看樣子,沉甸甸的。
琅邪王這是幹什麼?這麼大的陣仗?
再說,她幾乎從未見過琅邪王如此大方過——這話其實不太對,琅邪王賞賜下屬的時候,手筆常常極大。
只是對她甘甜,從未如此大方過而已。
她好奇地看着這些盒子,一個個地看過去。
琅邪王順着她的目光,揮手讓衆人退下了。
他打開了手裡的盒子。
“甘甜,這是內務府的鑰匙。”
好傢伙,滿滿地一大盒子鑰匙,大大小小,奇形怪狀,應有盡有。
內務府,看來是個很複雜的地方。
換而言之,那是皇宮的中央金庫啊。
也就是皇帝老兒藏私房錢的地方。
皇帝的私房錢,便是中央金庫的一部分。
“甘甜,你要的十萬兩黃金,我就不給你了。內務府的鑰匙給你掌管,你愛什麼拿什麼……”
甘甜死死盯着那滿滿的一盒子鑰匙。
要什麼拿什麼?
難道自己是倉庫保管員麼??
她搖頭。
“王爺,我沒那個閒工夫去當你的庫管員,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琅邪王呵呵大笑起來。
“甘甜,這可不是庫管員。內務府自然有其他的專職人員各司其職。你只需要拿一把鑰匙就行了。平素你想去看,想什麼時候去,都悉聽尊便。他們從今以後,都會聽從你的命令和安排。如果工作不得力,這些人,你可以隨時撤換;還有,日後皇宮從上到下的支持,都需要你的批准……”
看樣子,這是個肥缺。
甘甜立即想到一個職務:財務總監。
別說十萬兩金子了,長此下去,貪污個20萬兩也是可能的。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忽然笑起來。
這個男人是要幹什麼呢??讓段雪梅先生兒子,然後,把這些財政大權給自己???按理說,段雪梅產後恢復得這麼好,生龍活虎的,帶孩子有的是奶媽,她自然有機會管理這些,而且,也是自己擅長的。不給段雪梅,爲什麼給她甘甜???這豈不是很奇怪??
“王爺,我這個人特懶,沒用。你不如直接給我10萬兩金票。”
琅邪王也笑起來,甚至眨了眨眼睛,露出極其罕見的一絲詭詐神色。
“如果給你金票,你某一天就跑了;但是,給內務府鑰匙就不同了,你想跑也跑不了……”
甘甜的笑容消失了,整個人,變得異常的冷漠。
目光隨意轉悠,忽然落到了一個大大的鳳凰項圈上面。
那個盒子放在最裡面,她最初沒注意到。
此時忽然看到鳳凰項圈的三顆寶石閃爍出的那種特別的光華,激動得心都跳起來了。
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走了過去,一把拿起了項圈。
她拿得穩穩的,生怕琅邪王來搶似的。
“這個我要,其他的不要了。”
琅邪王凝視着她那一瞬間的倉惶、激動,甚至是貪婪之情。
想起素女。
想起素女看到點心時候的樣子。
“這個我吃……”
“這個我要……”
…………
不知怎地,心中最柔軟的一點忽然被擊中了。
他的笑容再一次熱烈起來。
目光也那麼熱烈。
只聲音變得溫柔。
“甘甜……你放心,我送給你的鳳凰項圈,就不會再要回來了……”
她本是牢牢地攫住這個項圈,聽得他這話,反而微微鬆開了手,指尖也變得泛白。
他留意到她悄悄地,把右手的小拇指藏到了項圈的下面。
心底一酸,柔聲道“甘甜……我曾答應你,只等戰爭結束之後,你要什麼有什麼。這些,全都是你的……”
那些最最上等的珍珠寶石。他每次來看她必然帶着的禮物……一次比一次昂貴,一次比一次猛烈,這廝,難道這是要出動金元外交政策了??真金白銀開始收買女人了??
早就說了,他是王爺。
他不是糟糠夫。
不不不,他連王爺都不是了——現在人家是皇帝了。
天子富有四海。
而這些,還是他入城之時,遺老遺少們的貢品而已。
內務府裡,更多的金銀財寶。
他其實比夏原吉,更富裕得多得多。
光看金錢和權勢的話,做一個皇后,當然比作一個黑道老大的妻子來得風光一萬倍。
可是,甘甜不敢要。
那些珠寶,似要燙手。
接不住。
只把那隻鳳凰項圈牢牢地篡着,不鬆手了。
就算琅邪王再來搶也不行了。
除非他再一次把她的手拗斷。
當然,她從不認爲沒有這種可能。
時時刻刻,自己的手就可能保不住了。
何止是手而已。也許頭顱都不那麼穩固。但是,此時此刻,什麼都比不上內心裡跳動的喜悅之情。就像一個士兵,拿到掉了許久的槍。
她還是攫取着項圈。
只想到發動機。
就差發動機了。
只要發動機在手,別說一個琅邪王,縱然銅牆鐵壁,也會穿牆離去。
可惜啊,可惜。
琅邪王笑得老神在在的。
因爲發動機不在。
光有項圈也沒用。
他都知道這個常識了。
“甘甜,今晚家宴……”
琅邪王和顏悅色的。
“既非家人,何必去家宴?”
她淡淡一笑:“王爺,你就不必爲我費心了。”
他笑起來,意味深長:“今晚之後,明天我們就要搬到皇宮裡去了……”
她心裡一緊。
看到他那一身明黃色的便服——這時候,才深深地體會到,他穿了戎裝和不穿戎裝的區別——他打扮得那麼儒雅,溫和,一如翩翩公子——但是,經歷了長時間戰爭洗禮的男人,陰柔之氣少了,陽剛之氣濃郁了,就像他現在書生一般,也比別的書生陽剛。
無可否認,他現在很好看,很好看。
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人家說女人三分人才七分打扮。
男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整天風餐露宿,日曬雨淋,行走之間,變得蒼老樹皮似的,再帥的男人都帥不起來。
但是現在不同了。
他又成了京城的公子哥兒,成熟型男,古銅色的肌膚,金刀闊馬的神情。
比當初在他的臨時行宮見過的那個琅邪王更加有型。
就算他沒有夏原吉那樣頂兒尖兒的帥,但是,身上另有一股極其特別的顧盼自雄的豪氣和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