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女人如此地親近陽光——因爲她們怕被曬黑。
但是,她爲何不怕?
彷彿親近陽光,是她骨子裡特有的某些東西,永永遠遠都不會改變。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素女!
素女!!!
在他認識的所有人中,唯有素女一個人這麼喜歡太陽。
她甚至把太陽稱爲“太陽公公”。
那是突如其來的一種激動。
他的心跳得幾乎要奔出胸腔。
忽然想走過去。
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那雙眼睛。
然後,緊緊摟着她的腰肢。
素女!
已經死去的素女!
已經被渴死的素女!!!
素女沒有死!!!
他還記得她那樣的柔軟,捲曲,就像一個孩子一般,面對糕點的時候,那種小孩子一般的貪婪和嚮往。
對了,就像她吃兔子肉的時候。
是的,所有的奇怪,忽然迎刃而解。
兔子肉,糕點——
她那樣認認真真吃東西的態度。
素女也好,甘甜也罷。
容貌就算不同,但是,行爲,不知不覺流露出來的肢體語言是一樣的。
這奇怪的念頭不知是怎麼來的,他停下來,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腳步很輕很輕,就像小時候他看到一隻漂亮的翠鳥,以爲這樣悄悄地走過去,就能抓住翠鳥的翅膀。
近在咫尺。
他的手伸出去,幾乎觸摸到她的露出的臂膊。
臂膀並非雪白,而是一種曬過之後的小麥色。
但是,這更增添了一種自然而淳樸的誘人。
他聽得自己聲音微微在顫抖。
“素女!”
甘甜驀然回頭。
四周的空氣凝滯了。
臉上的神色很奇怪:“王爺,你在叫誰?”
那是一種無可抑制的絕望,琅邪王后退一步,但覺嘴脣乾得發澀,不,不是素女!她不是素女!!!
素女的眼神不是這樣,素女的眼神就如太陽公公那麼溫暖,就算偶爾是迷離朦朧,但是,也純潔無暇,善良天真。
可眼前的這雙眼睛,實在是太冷了,就和冰山似的。
沒有半點的溫情。
也沒有半點的朝氣。
那是一雙老於世故,毫無憐憫,隨時隨地充滿了一種對生活的淡淡的嘲諷的目光。
讓他想起那些突如其來的殺手。
只有把自己的命都看不順眼的冷酷殺手,纔會有這樣冷酷無情的目光。
自己尚且不在乎,如何能在乎別人?
一個不懂得愛自己的人,決計無法真的愛上別人。
甘甜,便是這樣一個不懂得如何是愛的女人。
尤其是她拿着一片闊葉的手,細皮嫩肉,沒有任何的老繭。
不是素女那雙割草磨得粗糙的手。
一個人的手,再怎樣也不會變化得那麼快吧?
什麼樣的易容術,都達不到這樣的效果吧?
不是素女!
她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白癡。
素女已經死了。
是自己生生把她渴死餓死的。
也不知爲何,身邊的女人容顏如花,比素女漂亮許多,可是,他就是覺得冷——一種不可靠近的冰冷。
看來,一個女人再是漂亮,如果不可愛,也不會讓人滋生親近的念頭。
他很快就穩住了心神,問起了早就該問的問題。
“王妃,你怎會想到回來找我們?”
“不,王爺,我不是找你們!”
她非常平靜:“是我的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
他就是她的工作。
如果他死了,她可能暫時就失業了。
就這麼簡單而已。
“你說你是機械工程師?這個職位在夏盟主的大本營裡算什麼門派?也是他交給你的?”
甘甜呵呵大笑:“門派?不!這不是門派!”
“不是殺手的一種?”
“當然不是。事實上,我這一輩子還從未殺過一個人。”
琅邪王真的怔了一下。
這話,肯定不是撒謊。
她不是殺手!她不曾殺過一人!
可是,她幹嘛要替夏原吉效命?
他忽然想起離別之夜所目睹的場景,那二人如何滾在地毯上……那樣令人銷魂的喘息聲……
他不敢再想下去。
竟然覺得燥熱。
渾身如被加了一把火。
那是突如其來的***。
在之前,他對她這樣的女人是根本沒有興趣的。
可是,這火焰,燒得他欲罷不能。
但是,他不動聲色!!!
一個女人,如果愛上了一個男人,當然可以爲他做任何的事情。
包括肉體上的付出。
就像好多女人爲了替男友或者丈夫還債,可以出去坐檯當小姐掙錢。
她甘甜呢?
是爲了夏原吉?
一切都是爲了達成夏原吉的野心??
他強行把那種***壓下去。
一個對別的男人如此癡迷的女人——他的確不願意碰!
甘甜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她只是一笑而已。
琅邪王面色蒼白,語言空洞無力:“王妃,我們該出發了。”
她嘴角的一抹笑意若隱若現:“是啊,我們必須連夜趕路。如果只是延遲了十天八天,也許新帝還不能太過拿它做文章。”
這一路上,琅邪王再也沒有跟她講過一句話。
幾天後,終於見到了人煙。
那是一個分岔口。
左邊是小道,右邊是官道。
琅邪王站在中點,十分躊躇。
小道距離近,但又要翻山越嶺,途中再遇到什麼妖魔鬼怪實在是不好說。
但是官道,距離太遠。
而且,衆人行李失散,囊中羞澀。
一路上住店吃飯,不可能報一聲“我是某王爺”,人家就不收你錢吧?
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王爺也有落拓時。
甘甜策馬上前:“官道。”
短短二字。
秦舞陽和琅邪王對視一眼。
她也不看二人的眼色,只自言自語:“只可惜,我們身上沒什麼銀兩。”
周向海咋咋呼呼的:“王妃,你是在擔心我們沒有錢住店?我老周還有一塊金子沒被沖走,不會讓你餓着……哈哈,這塊金子可是鑲在我的刀柄上的,這樣才保住了……”
她笑起來:“老周,你搶過錢沒有?”
周向海一愣:“小時候搶過。”
“現在還能不能搶?”
他摸摸自己的頭,又看琅邪王,有點爲難:“在軍隊裡,王爺紀律嚴明,從不許搶劫。我十五年沒有搶過了。”
琅邪王忽然道:“王妃叫你幹什麼,你不妨聽聽。”
她衝琅邪王眨眨眼。
“好,周向海,那你聽着,今晚帶兩名弟兄進入前面的小縣城,搶劫富戶,能搶多少搶多少,但是,別被人家抓住了。”
周向海大喜:“好好好,王妃放心,老周絕不會那麼不濟事。”
“記住,稍稍打聽一下,誰最有錢就搶誰。”
“明白。”
“搶了金銀,立即回來。”
“是!”
她下令的時候,琅邪王沒有過問。
這時候,他保持沉默。
前面是一座縣城。
任何縣城當然都會有大戶。
周向海的目標是當地最爲豪華的三棟房子,也是縣城的三家首富。
衆人在三十里外等候。
天色黑了,慢慢地又亮了。
周向海等三人縱馬回來,三個大大的包袱,金銀珠寶滿滿地三大包。
他一邊擦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問:“王妃,錢搶回來了,現在怎麼辦?”
“跑路!”
“幹嘛跑路?”
“不跑路難道等人家追上來將你捉拿?”
丟失這麼多財物,難道人家不報官不派出家丁追擊?
衆人恍然大悟,一看,王妃已經一馬當先跑得老遠了。
大家慌忙追上去。
琅邪王落在最後。
秦舞陽看了他一眼,二人心裡都是同樣的想法。因爲他們已經逐漸明白甘甜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一口氣跑了100多裡,大家才停下來。
又到了一個繁華的縣城。
琅邪王依舊不做聲,只看着甘甜。
她一馬當先在前面,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行人。此時快到黃昏了,大家都在紛紛往家裡趕。
“老周,你去找旅店,能有多豪華就有多豪華,此外,還要買許多衣服,能有多華麗,就有多華麗。另外,再僱一些當地的叫花子,無業遊民之類的,能有多少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