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腳一落地,看準一名敵人,將手中半截斷劍奮力擲出,那人與他距離甚近,來不及躲閃,即遭劍鋒透胸之禍。蕭雲搶前奪過那人手中彎刀,順勢施展開九九八十一招“霸王神刀”,城牆上地方狹窄,朅師士兵被他一陣潑風般的刀法逼得往兩旁爭相躲避。但這刀前身仰曲,與大唐製作的長刀相去甚遠,用來極不趁手,他又是初習刀法不久,雖然聲勢驚人,卻沒能真正傷得幾人。
後面跟着的溫承等人接踵爬上牆來,各展手中兵器與朅師守軍殺在一處。朅師守軍大都只穿着一身布衫,而大唐士兵卻是甲厚刀利,頃刻之間便被蕭雲餘溫承等人打開一道上牆來的缺口。下面的大唐士兵源源跟上,不多時又攻上來十幾人。
一里開外的牀弩軍眼見己方有人攻上城牆,連忙數箭齊發,轉眼間便用撞牆鐵箭在城牆壁上搭建起了幾處箭梯,其餘雲梯上的大唐士兵攻擊正烈,這十幾處箭梯均搭建在朅師國城守薄弱之處,不少身具輕功的大唐士兵踏梯而上,整個幾十丈長的城牆上人頭如蟻,遍佈一攻一守的兩國士兵。
歡呼聲連連傳來,轉眼又有幾處大唐士兵攻上城牆,打開缺口。但城牆上的朅師士兵人數衆多,攻上來的大唐士兵相比之下還只是滄海一粟,想要真正破城,還需進攻不止。
忽聽號角聲吹響,被大唐尖兵逼得連連後退的朅師士兵陣裡架出無數枝長杆利矛來,隨着整齊劃一的吼叫聲一前一後排成矛牆壓向正在城上廝殺的大唐士兵。如此一來在城牆上的大唐士兵無可走避,雖然手中刀劍鋒利,斬斷不少長矛,但朅師守軍陣中立即便有更多的長矛補上,前後壓將過去,將不少大唐士兵捅成了蜂窩,另有一些大唐士兵眼見無處可躲,逃命心急之下竟然飛身跳下高牆。
轉眼間大唐安西前鋒營付出巨大代價得來的進展基本消於無形,城牆上朅師國的守城陣勢再次聚合完備。唯有蕭雲等人這一處,由於攻上去的大唐士兵人數較多,猶自苦苦支撐。
蕭雲早已從死去的同伴手中換過一把橫刀,有着這天下聞名的鋒利橫刀,他那套“霸王神刀”才真正顯出威力來。每揮出一刀,地上便會多上好些被斬斷的矛頭,然後他手腳並用將矛頭如同飛刀一般投向敵人。其餘同伴也學他的樣,專門分出一半人來斬斷長矛,餘人只管投擲矛頭,一時間竟將朅師士兵的長矛陣頂得退回幾步。
如此鬆得一鬆,蕭雲趁機打量形勢,眼見五里外的另一處戰場依舊沙塵滾滾,不過聽那鼓聲節奏有度,顯然安西大軍陣形絲毫未亂,令他略感心安。但此處守城的朅師士兵卻異常頑強,他與溫承等人雖然暫時穩住了陣腳,但陸續爬上城牆來的己方士兵遠遠不及城牆上的朅師士兵調動迅速,時間一長此處必然也難守得下去。
他心中琢磨,晃眼見到城樓上那名白袍人也正揮舞令旗注視着自己這方,當下計上心來,暗道:“此人不除,誓難破城。這樣下去只能等死,不如拼上一拼。”他大喝一聲,對同伴高聲叫道:“大家隨我衝啊,殺城樓白衣人,得重賞---”,喊畢當先衝出,手中橫刀指天而起,正是“飲血八式”中的“狂刀”起手勢。早前他在攻上城牆的時候已經劍含刀勢用過此招,不過那只是情急之下應手而出,此時他有備而上,頓時一股殺意瀰漫胸間,極其渴望斬殺敵人。
他幾個跨步衝近敵人,手中橫刀狂斬而出,刀氣瀰漫噴薄,朅師士兵的長矛陣竟被他衝開了一道裂口。當先那名朅師士兵被他一刀劈開兩半,旁邊的敵人發一聲喊,齊舉刀劍往他身上招呼,但聽他再次大喝一聲,“狂刀”刀勢又起,圍攻上來的朅師士兵被他氣勢所攝,紛紛往後退避。
蕭雲胸中戰意升到了頂點,思維也開始有些混亂,只覺除了手中橫刀,天下萬物全都無足輕重。他繼續往前衝擊,轉眼又有一名朅師士兵被他一刀砍下頭顱。他這一刀快速詭異,那人的頭顱在他刀過之後才被沖天血箭衝向半空,頸中噴出的血水高出丈餘,待得血噴已畢,那人的無頭身體才重重倒在地上。
朅師士兵們見到如此場面,心中頓覺膽寒,蕭雲渾身淌着敵人的鮮血,手中橫刀更不停留,瘋狂的追趕轉身逃跑的敵人。溫承等人緊跟其後,一路上被蕭雲斬殺的敵人越來越多,屍身俱是支離破碎,衆人雖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也都看得一陣心慌欲嘔。
蕭雲帶着衆人猛衝猛打,片刻後來到譙樓之下。溫承大喊道:“兄弟,殺白衣人要緊。”蕭雲還待追殺樓下守衛,被他這一喝驚醒,回過一絲神智,當下揮刀直上,樓裡的帶甲朅師士兵雖然武功比外面的布衫士兵高強不少,但在此時如同魔鬼附體的蕭雲面前,只如一隻只待宰的綿羊。轉眼他已上到三樓,但見那名白袍人一臉冷峻地站在欄杆處揮舞着小旗指揮作戰,絲毫不理一身殺氣衝上來的蕭雲。他身前團坐着十二名和尚,其中五人身披大紅袈裟,看那模樣,應與日前與蕭雲交手的那名吐蕃和尚是一道來路。
蕭雲此時心神俱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掉所有敵人。他一震手中橫刀,“狂刀”刀勢又起,但見那羣和尚中一名閉目老僧忽然“咦”了一聲睜開眼來,對舉刀來襲的蕭雲當胸一掌拍去。他這一掌去勢甚緩,但僧袍袖子左右擺動,顯是藏着千鈞內力。
蕭雲忽覺胸口一陣閉塞,遍佈全身的刀勢竟被對手這徐徐攻來的一掌逼得無從施展,滿腔的戰意立即消退無蹤,神智也即恢復過來。他見那吐蕃老僧鐵掌拍到,連忙揮刀急斬來人手腕。但見那老僧的袖子如鞭揮出,與他斬來的長刀碰在一處,蕭雲頓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從刀上傳來,連人帶刀被震飛出去,正好落在樓梯口,滾身摔下樓去。
他連忙彈身躍起,但覺喉頭一甜,幾口鮮血張嘴便噴了出來。此時他已是完全恢復了神智,對那老僧如此強悍的內力驚佩不已,心知自己絕對不是敵手,正自凝神思索對策,就聽樓上傳來響動,有人口齒不清的哇哇狂叫着,樓板微微顫動,顯然是有人正在施展渾厚內力與人拼鬥。
他顧不上已受內傷,連忙搶上樓去,但見一名身材瘦弱的大唐士兵紗巾蒙面,手持長劍正與剛纔打傷自己的那名老僧激鬥。旁邊一名中年和尚哇哇狂叫,被兩名同伴緊緊拉住,正是日前與他對戰時被絲潔雅麗氣得拿頭撞石鼎的那吐蕃和尚。剛纔他上樓之時,心智完全沉浸在“狂刀”刀勢中,竟未認出此人來。
那名大唐士兵劍法凌厲詭奇,身法更是靈巧迅捷,任那老和尚掌力雄厚無倫,他卻象汪洋中的一隻小船,隨着波濤起伏,卻始終不會下沉。轉眼二人鬥了十幾招,但聽那名唐朝士兵含糊的喊了一聲“着”,就見他趁那老僧回掌蓄力之際,快如鬼魅的揉身前撲,手中長劍疾刺對手眉心。
那老僧未料對手竟能快得不可思議的攻來一劍,已是閃避不開,但見他眼中紅光一閃,拼卻一身功力運至到印堂處,二人同時一聲慘叫,那名唐朝士兵被震飛撞到牆上,那吐蕃老僧卻已被一劍貫穿了腦袋。
衆人都被這個場面驚得呆了,那名唐朝士兵毫不停留,閃身奪門逃走。餘下的和尚們這才醒悟過來,大叫着隨後追去,拉着那吐蕃和尚的兩人撲前抱起那老僧屍體,面色激憤地對那名執旗指揮的白衣人嘰裡咕嚕說了一通,隨即一齊轉身下樓,也不理睬站在那裡發愣的中年吐蕃和尚與那白衣人的高聲叫喊。
蕭雲見那唐朝士兵逃出門去的身形滯澀,顯然也已受了內傷,此時一羣和尚全都追蹤而去,那名唐朝士兵若是落入敵手顯然難逃一死。他心中暗道:“那人在如此狹小的地方竟然能用巧殺掉那老和尚,當真劍法如神,軍中何時有了這樣的高手,怎麼從未聽說過?”他不敢多想,心下盤算道:“這些吐蕃和尚看來個個武功不凡,須得趕緊殺掉這白衣人,前去助那兄弟一臂之力纔是。”
那中年吐蕃和尚神情複雜的直勾勾盯着蕭雲發愣,此時忽然怪叫一聲,用頭猛的往牆壁撞去,但聽“轟”的一聲巨響,牆壁竟被他撞開一個大洞。不過任他兇猛如獸,在前次傷還未愈的情況下再次拿頭撞牆,卻也不由自主留下三分力來,倒沒有如前次那般直接撞昏過去。但即便如此,卻也撞得暈頭轉向,頭上傷口再次開裂,鮮血順着他那黃皮大臉如水流下。
蕭雲只覺詭異之極,暗道:“這和尚是瘋子麼?難道絲潔雅麗給他下了咒?”他此時已經勉強平息住體內翻江倒海的氣血衝逆,強提一口真氣,長刀如劍刺出,直取那中年吐蕃和尚咽喉。剛纔施展“狂刀”引發的瘋狂還讓他心有餘悸,此時更是內傷淤塞經脈,再不敢輕易再施刀法。
那吐蕃和尚眩暈未過,猛感劍風襲來,當下運起渾身功力,雙掌迎着來劍死命拍出。這一下是他羞憤怒極全力相拼,聲勢自是驚人。蕭雲見他如此境況之下還能有此勇力,心下也自佩服。他本意是要殺那名白衣人,當下不與這名吐蕃和尚纏鬥,手中橫刀虛晃一招,側身繞過對手,舉刀去砍那名還在冷靜指揮朅師士兵奮力守城的白衣人。
那中年吐蕃和尚收掌不及,頓時又將對面牆壁砸出一個大洞。他此次來到朅師國,處處遭遇到的敵人都是身手靈巧不與他鬥力之人,令他感到渾身勁力無從施展,尤其是眼前蕭雲的身法和他最恨的那人極爲相似,更加令他盛怒欲狂。他見蕭雲側身飄過身前,當下想也不想,雙掌回撤再次往對手背後擊去。
那白衣人見蕭雲舉刀砍來,側身便欲躲避,忽然望着遠方愣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語,面色頓如死灰。
蕭雲感到身後排天掌力來襲,又見那白衣人舉止詭異莫測,一時在腦海中混沌一片,情急之下已無他法可想,手中橫刀側砍而過,那名白衣人木然不知閃避,回眼盯着殺來的蕭雲,口中竟用漢語說道:“魔鬼,魔鬼!”一語才畢,已是頭身兩分。蕭雲無暇多想,伸手接住那人掉落的頭顱,身後那中年吐蕃和尚的一雙鐵掌已襲至背心,他大叫一聲往前騰空跳出,恰好避開了背後的致命一擊。不過此處已是城樓陽臺,他這一跳筆直便往城頭墜落。
溫承等人一直守在城樓入口與敵人廝殺,隨時關注着三樓之上的白衣人動向,蕭雲殺人、接頭、不顧性命臨空跳下幾個動作均被樓下衆人看得真切,雙方士兵都被他這乾淨利落卻又搏命跳落的情形引得注目觀望,連爭鬥也暫時停住,一齊盯着如星落下的蕭雲。
蕭雲剛纔腦海只有一個念頭,便是不顧一切殺掉白衣人。此時他人在空中,拋掉手中橫刀,奮力抓向豎在城頭的一杆大旗。但跳下的衝力巨大,大旗被他帶得“哧”的一聲裂成兩半,不過如此卻也令他的下墜之勢稍稍一緩,旋即手腳並用抱緊碗口粗的旗杆,撞得他再次氣血翻涌。他強打精神,順着旗杆慢慢滑落,站到城牆頭將手中白衣人的頭顱高高舉起,沙啞着嗓子仰天長嘯。
溫承等人直到此時才爆發出震天喝彩,也跟着仰天大叫,進而整個大唐安西前鋒營的士兵全體高叫“喲嗬……喲---”,士氣頓時大振。此消彼長間,先前還頑強死守的朅師士兵頓時軍心大亂,被打得如潮退去,頃刻之間城守便已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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