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不由瞠目結舌。
這頭龐然大物的外形，實在怪異，粗看上去，就像是一條樹根，可仔細再看，卻是一隻蚯蚓一般的巨獸，軀幹是大蚯蚓，根鬚是小蚯蚓。整隻巨獸足足二十米開外，體型龐大，密密麻麻的小蚯蚓，應當是其觸角，飄擺不定，忽長忽短，相互配合中，如一張漁網，將小鬍子網羅其中。
攻訐之中，隱有皮鞭抽空之聲，令人聞之頭皮發麻。
剛纔，就是這怪物將車頂上天？我心中暗道。
這個時候，我可是萬萬不敢下車。
“不好！”我密切關注戰局，忽然臉色一變。
情勢不妙啊！
小鬍子在數以千百計的觸角束縛下，活動空間越來越小，眼見就要被束縛起來。
小鬍子也意識到這一點，竭力掙扎，但仍然於事無補。
猛然，一陣刺耳秘音中，千百觸角合圍，小鬍子被徹底網羅其中，所有的觸角，都如一道道繩索，將小鬍子緊緊束縛。
“呼呼……”臨被束縛的一瞬，小鬍子鼓動周身之氣，衣物膨脹，好似一個橢圓大球，抵禦住了肉網，只是，一條條血肉繩索狠命勒緊中，這個橢圓大球正在不斷的縮小。
“孫雲非？”小鬍子冷道。
“呵呵，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一聲冷笑中，小鬍子鼓起的衣物氣球正在瘋狂縮水。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小鬍子低嘯中，猛然主動泄去氣流，於千鈞一髮之際，縱出肉網，猛然一扭身，貼在了巨獸背上。
此刻，巨獸尚未來及反應，諸多觸角仍在密羅成網，未及回防。
“吱吱~！”巨獸預感不妙，驚惶扭轉身軀，堪稱瘋狂，想要將小鬍子摔下來。可小鬍子雙腳卻如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疾！”猛的，小鬍子一聲大喝，如晴空霹靂，一拳轟入了巨獸體內。
在那一瞬，我分明看到其拳頭近乎半透明化，如一團光暈蘊藏其中。
“嘶……嘶~！”巨獸慘鳴，像一條狂蟒，在做困獸之鬥。可其身軀，卻在快速消融，漸漸融入大地。
“哼！小子，你果然有幾分本事，可你的……”巨獸的聲音傳來。
小鬍子冷哼一聲，猛然催力將巨獸震碎，化作膿液滲入地下，消散無形。
孫雲非！
魔域生靈！
看來，郭陽明和楊子雖然欺我，但也有部分真實。孫雲非這一陣營，似乎與已經消失在歲月長河的魔域，頗有淵源。
小鬍子上車，我沒再多問，任其將車再次發動，繼續趕路。
“嗚嗚啊啊……”忽然，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音，從暗夜中飄來。
小鬍子面色陡變。
我臉上也微微變色！
哀樂！
可……這深更半夜，哪來的哀樂？
更何況，是在高速公路上？
這一夜，註定充滿了詭異！
小鬍子臉色越發謹慎，目光鋒銳。
“嘩嘩……”忽然，車前車後車左車右，都有東西灑落。
紙錢！
藉着夜光，往四周望去，但見茫茫紙錢，如雨下落。
“這……”我倒吸一口冷氣。
在紙錢的襯托下，夜色顯得無比森冷！
“塵歸塵，土歸土，從去處來，往來處去……”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歸去來兮，歸去來兮，生有何戀，死有何懼？放下生死，始得自在。”
一句句陰冷無比的話語，從四面八方傳來。
虛無縹緲，難辨方位。
小鬍子加快了車速，想要儘快闖過。
可無論怎麼開，車都在紙錢雨中穿梭，聲音嫋嫋，始終不曾散去。
“吱……”終於，車一個急剎，聽了下來。
前方，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影。
在燈光下，那人影漸近。
當這片人影徹底映入眼簾，我倒吸一口涼氣！
紙人！
這些，居然全都是我們鄉下的紙紮祭品！
紙紮，一般而言，指的都是喪俗紙紮。扎一些紙人紙馬、紙房子、紙金銀等等，用以燒給死人，和冥幣是一個道理。
深更半夜，路上突然出現這麼多的紙紮，何其詭異？！
一個個花花綠綠的紙人木然站立，我卻彷彿看到他們在詭異而笑，毛骨悚然。
“嘩嘩……”幾個紙人挎着籃子，從裡面不時拿出紙錢揮灑，還在陰陽怪氣的各自吟誦：“塵歸塵，土歸土……”
“閻王叫你……”
“七十三、八十四……”
“歸去來兮……”
寒氣，越發重了！
我只覺得毛骨悚然。
“膽大包天，敢攔閻羅大老爺巡察？侍衛何在？給我將這兩個大膽狂徒拿下，就地處決！”一聲冷喝傳出。
這是一個師爺模樣的紙人，指指畫畫，栩栩如生。
“閻羅大老爺？”我眉頭緊皺，看向紙人師爺的身側後。
那裡有幾個轎伕擡轎。
當然，也都是紙紮。難不成，轎中扎的，就是閻羅？十殿冥君之一？
雖說我經歷了種種詭異，但是，閻羅這種傳聞，我自然是不肯信的。但眼前一幕，也着實詭異到了極點。
“喏！”齊聲而喝中，四名騎着紙馬的紙人士兵，催馬而出，直奔豪車而來。
“裝神弄鬼，找死！”小鬍子臉色陰沉的下車，直奔轎子而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小鬍子這是打算一勞永逸，可惜，卻被紙人紙馬攔住，四名紙人士兵，手持紙刀紙槍，居然攔下了小鬍子。
小鬍子在四名紙兵的合圍下，縱騰舒展，卻居然不敢與刀槍碰撞，有些束手束腳，而場中，拳腳呼呼聲大作。
“錚！”小鬍子偶有避閃不及，與紙兵刀槍碰撞，竟然震得刀槍發出金鳴之聲。
敢與喪魂一脈交鋒、視混凝土牆如紙糊、下十五層樓如履平地的小鬍子，居然被紙紮困住！
這紙紮刀槍，居然還如真實一般！
種種詭異，超乎我的想象。
這是我做夢都想不到的詭異畫面。
“吼！”小鬍子猛然大吼，頓時，四個紙兵身子一滯。
電光火石之間，小鬍子拳腳如飛，將四具紙兵紙馬踢得粉碎，旋即，氣勢洶洶的直奔轎子而去。
“小子找死！”紙人師爺冷笑，一聲吆喝，十幾名紙人攔路。
小鬍子再一次激鬥起來。
我頭腦發懵。
獅子吼？
這不是佛家絕學麼？
難不成，這小鬍子是佛家弟子？
可……佛家弟子，怎麼可能會什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可是道家的啊。
佛道兼修？
我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在我印象中，連陽一都只是專修道學。佛道兼修的，唯有一個郭陽明！
可郭陽明已死，這是既定事實，小鬍子不會是郭陽明。但，我卻在其身上，看到了郭陽明的影子。
小鬍子，會不會是郭陽明一脈，亦或者說，是喪魂一脈？
祖墳的對決，會不會只是一場戲？
苦肉計？！
有可能！
郭陽明和楊子，也是一路欺騙，最終，才顯露猙獰。最終，郭陽明失敗了。這小鬍子，是不是喪魂一脈接替郭陽明的人？他在欺騙我，故技重施，想要將我騙到一個地方？
我正想着，猛然一驚，渾身冷汗！
我的指尖，麻了！
捨身蠱！
捨身蠱逢七必發，頭七指尖發麻！
現在，我的指尖果真麻了。
我真的中了捨身蠱！可這捨身蠱，真的是九蠱毒姑種下？爲什麼不會是小鬍子？
或許，捨身蠱會指尖發麻，但未必是七天。小鬍子的話，不可盡信。
或許，這蠱就是小鬍子不知什麼種下。對涼亭對決一事一清二楚的，可不光是辛天一脈，喪魂一脈同樣清楚。很有可能，這所謂的捨身蠱、祖墳對決，都只是其取信於我的一種手段！
我和小鬍子認識，還不足五天，或許，這蠱就是初相見種下。如果是這樣，那這捨身蠱，很可能是五天爲一個復發週期。
五天！
小鬍子要帶我去湘西，五天時間，應當足夠到達目的地！
那個時候，他就會原形畢露吧？
也或許，這捨身蠱的確是七天一復發，但卻不是九蠱毒姑種下，而是……那位喪魂一脈神秘的始作俑者！
那個時候，他也在。
想必，他對辛天一脈也極爲熟稔，知道其還不到出世之期，不會常在我身邊。而恰好，郭陽明、楊子的死，又打亂了他的佈局。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就佈下了一顆暗子捨身蠱！
而在此之前，他可能就從辛天一脈的追蹤中，嗅到了一絲硝煙味，預感到可能圖謀不成，因此，提前啓動了埋伏在我家附近的另一顆暗棋植骨回生道！
使得舅舅中邪。
最終，將我引回老家，與小鬍子相遇。不久之後，也就是此刻，捨身蠱發作！
諸多伏筆結合，重新鉤織成一張大網！
我不敢保證這一切一定正確，至少，這麼推理，可以成立！
我心緒煩亂。
就在此時，小鬍子將一干紙人打得粉碎，連那紙人師爺都被打碎，更一腳將轎子踢碎。
“啊哈哈~！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塵歸塵，土歸土……”轎子粉碎的一刻，一個閻羅模樣的紙人陡然如電倒退，像風箏一樣，飛上高空，口中如唱京劇一般誦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