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叔,死了?!
我立時想起我先前接的那一則羅大方發的賣命消息,難道,那就是老羅?
“峰哥,你在聽嗎?峰哥……?”直到電話那邊再三呼喊,我才醒過神來:“啊,在聽,我在聽,楊子怎麼回事?羅叔身體不是挺好的麼?”
“是自殺。”
“自殺?”我吃一驚,但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
“唉,你說羅叔不聲不響的,平時看着那麼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居然深藏不露,他死了嬸子才發現他居然還有幾百萬的存款。”張楊一臉慨嘆。
“什麼,幾百萬?!”我情緒明顯激動起來,難道……
當我詢問具體數字的時候,張楊不確定的說,聽說是六百萬出頭,我僵在當場。
我很清楚羅叔那筆錢怎麼來的,我變相的殺死了他!
我失魂落魄,聽張楊說要去悼念一番,問我去不去,我沒有猶豫,直接點頭。羅大方和我同事一場,平日我又多蒙他照料,理應去送他最後一程。
掛斷電話後,我給李經理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一下情況,出乎意料的,李經理居然並沒有推三阻四,很痛快的批假。
羅大方的家在江州下一個縣城的遠郊,我和張楊曾去過。張楊與羅大方一直來往,比我輕車熟路,駕車接我後,直奔遠郊。
路上張楊無意中提起羅叔之所以自殺,據嬸子說,是因爲羅叔兒媳、兒子嫌棄他掙錢少,多次和他發生爭執,最後甚至還打了他。羅叔氣不過,自殺身亡。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有那麼多錢,爲什麼不肯給子女?
張楊奇怪,我卻不奇怪,反而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裡一陣悲涼。羅叔這些年還是沒有變,即便決意自殺,也都爲親人奉獻最後一分熱,用自己的壽命和健康,換取了六百萬。我忽然一個激靈,羅叔的壽命、健康被以六百萬買走,我四十八年的壽命,是不是也被收走,而且,只賣了五塊!
我今年二十六,拋去四十八年,恐怕也沒幾年好活,想到醫院的體檢報告,我心中發寒,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個暮靄老人,行將就木,年輕的只是外殼而已。
羅叔的靈堂上,我送出了三千元的禮金。三千塊,對我不是一個小數目,羅叔的兒子在司儀的引領下,趕緊過來見禮。對他,我卻是冷若冰霜,這小子倒也知道原由,有些羞愧,兩眼紅腫,總算還有一絲良心。
我心中暗歎,悼念一番羅叔。
忽然,背後有人拍我肩膀,嘿,小陳,怎麼,喝酒上頭了?呵呵……要不去裡間休息一下?
我毛孔炸開,這聲音……
羅叔!
羅大方!
我遲疑的回過頭來,果然是那張憨厚朴實的臉。同時,我駭然發覺,靈堂消失不見,我現在只是處在一間簡陋的堂屋中。而我,則是半趴在八仙桌上,一嘴的酒氣,頭腦昏沉,羅叔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這一幕,似曾相識。
一道靈光如閃電劃過腦海,我瞬間醒悟!
這不正是我和張楊第一次到羅叔家的情形麼?
張楊不勝酒力醉倒了,被扶到了別的房間休息,我也只是勉強撐完了這頓飯。
可……
我不是在悼念羅叔麼?羅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是……鬼?
想到這裡,我一個冷戰,但很快就平復了心情,羅叔是個好人,我相信,他就算成了鬼,也是一個好鬼,不會害我。
於是,我壯着膽子,冷靜的看着羅叔道:“羅叔,我這是在哪兒?我怎麼記得你自殺了,我在靈堂上悼念你啊?”
“啊?”羅叔一愕,隨即笑罵:“小子,咒我是不是,告訴你,我老羅身體硬朗得很,再活個四五十年都不成問題,我看你呀,是喝酒喝迷糊了,哈哈!”
我愣了。
難道,剛纔只是一場夢?
羅叔沒死?
我發現許多記憶都模糊起來,頭腦紊亂,思緒混淆,分不清夢幻現實。
羅叔問我是否要去休息,我搖了搖頭,堅持不肯去,羅叔見了,也沒有再多勸,只是讓嬸子給我沏了一杯茶,隨後就和我閒聊起來。
我留心觀察,發現羅叔的狀態栩栩如生,並不像是一個鬼魂,或者說,根本就是一個活人!
這一切,都是我醉酒後,大腦自行臆想出來的?
我的信念開始動搖。
閒聊中,羅叔給我講了一則傳聞,聽得我毛骨悚然。故事的大致內容,是有人爲了錢,賣了自己的命。
這不就是羅叔自己?
唉,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愚蠢啊愚蠢!羅叔搖頭痛惜。
我正要接話,猛然身子一震,發現我再次出現在了靈堂上。什麼羅叔,什麼茶杯,什麼八仙桌,一切都消失無蹤!
難道是醉酒太深,閒聊中再次醉倒,迴歸夢境?
不應該啊?
忽然,殯葬司儀喊道,裡格養殖基地趙總攜公司員工前來悼念。
裡格養殖基地?來參加羅叔的葬禮幹什麼?我見張楊在旁邊,悄聲詢問。
哦,聽說羅叔生前是和這趙總合夥搞了個養殖基地,這才賺了足夠多的錢,只是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羅叔撤股了。
這樣子,我點了點頭。
一切如霧中花,霧非霧,花非花,虛虛實實,讓人捉摸不定,我在其中迷失。無意中,我看趙總一眼,頓時身子一顫,滿眼的難以置信!
這所謂的趙總,竟和李經理一模一樣!
若不是李經理看過來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我幾乎都要以爲是同一人了。
難不成,是孿生兄弟,可孿生兄弟,也沒有這麼像的吧?
我驚疑不定,越發覺得這人很可能就是李經理,當下,顧不得在靈堂上打電話對死者不敬,我取出手機,撥通了李經理的電話,緊盯着所謂的趙總。
出乎意料的,那頭電話接了,李經理的聲音響起。
我莫名的鬆了一口氣,找個由頭,就掛了電話。
趙總,不是李經理。
忽然,我恍惚看到趙總看向我的雙眸,透着一絲譏諷,可當我心神一凜,正要細看時,嘩啦一聲,羅叔遺像竟莫名其妙的倒了,祭品砸的東倒西歪。
這很不吉利。
羅叔兒子、兒媳嚇得臉色蒼白,前來悼念的悄聲議論起來,說是羅叔發怒了,不認羅叔兒子、兒媳。
羅嬸低聲啜泣。
好不容易,遺像、祭品被佈置還原,可我看向遺像時,身子一頓!
遺像中原本含笑的羅叔,眼中透着濃濃的憂鬱、擔憂的看我,嘴脣一張一合,像是要告訴我什麼。
我努力的分辨脣形,羅叔說的,好像是小心……
小心什麼?
我想不出,也讀不懂。
一個恍惚,遺像復原。
我去看靈堂其他人,卻都面無異色,一臉莊重,顯然並沒發現什麼。難道是錯覺!?當我想起,再去找趙總時,早不見了趙總一行人的蹤跡。
當我們辭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張楊開車,我坐後排神思不屬,無意中我看向窗外,忽然一怔!
路燈下,赫然站着一人,竟是羅大方羅叔!
羅叔焦急的揮舞着手臂,似乎想要說什麼。
“楊子停車。”我急忙道。
到現在,我已經逐漸清醒過來,雖然不知爲何會見到死去的羅叔,可我很確定,現在的我,纔是醒着的!
可我依舊想要下車去和羅叔交談,去問他究竟想要我小心什麼。
“怎麼了?”張楊覺得奇怪,但還是靠邊停車。當我下車的時候,再次怔住,羅叔竟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