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種坐享其成的女人,有時候她覺得是,有時又覺得不是。可事實上她就過着這樣的生活。“我坐在一艘幸福的船上,一切應有盡有,只需我伸手,再無須多勞動。”她曾經這樣跟夏雨描繪自己的生活。“但我覺得無聊!”她又重重地跟夏雨說。那是很久前一個淫雨綿綿的日子,她去夏雨的辦公室,兩人談起目前的生活,孟荷用“無聊”兩個字作了概括,惹得夏雨瞪大了雙眼望着她。孟荷接着說:“看到你整天忙忙碌碌,我都覺得自己成了廢人,慚愧啊。”
孟荷的日子便在日復一日的寡淡中重複着。
前陣子有同事推薦她看韓劇,說這是中年女人打發時間最好的辦法。孟荷嘗試了一段時間,看不進去,那些婆婆媽媽的韓劇,到了她眼睛裡,就全成了瞌睡蟲。一部還沒看完,劇情沒記下多少,體重倒是猛增了四斤,嚇得她再也不敢守着電視打發空落了。孟荷喜歡風風火火過日子,就跟當初風風火火跟男朋友吹掉又快刀斬亂麻嫁給周正羣一樣,她認爲這是自己一輩子幹得最漂亮最偉大的一件事,儘管當時周正羣已接近四十歲,還是二婚,可她認爲值,太值了。女人一輩子能幹成這麼一件偉大的事,就等於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提前抓到了手上。這是孟荷以前的想法,現在的孟荷卻很懷疑,我幸福嗎,我真的幸福嗎?有時夜半醒來,望着空蕩蕩的屋子,還有那張多半時間屬於她一個人的牀,她會忍不住問自己這麼一句。
沒有答案,生活興許永遠沒有答案。
她真的渴望,能像夏雨那樣充實而又快樂地活着。
一想到夏雨,孟荷的心就又愁上了。
這些天她給夏雨打過不少電話,夏雨要麼不接,要麼接起來也只是輕嘆一聲,說不上兩句話又掛了。孟荷理解夏雨的心情,出了這種事兒,還不得把夏雨愁死?女人的風光來自丈夫,災難也同樣來自丈夫,這是她孟荷的邏輯,相信對一半女人都管用。夏雨是孟荷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中最鐵的一個,她跟夏雨走得也最近,儘管兩人在生活中有不少分歧,但總體來說她們還是很能說得來,加上兩家特殊的關係,兩人真可謂是情同姐妹。夏雨小孟荷兩歲,平日卻像姐姐一樣關照着她。按說,孟荷應該第一個去夏雨家,送上她的關心還有寬慰。可丈夫再三跟她說,這段日子,你少往夏雨家跑,也不要到老爺子那邊去。
孟荷想不明白,丈夫爲什麼要阻止她去安慰夏雨,難道孔慶雲真的犯了那種事兒?天啊,這可怎麼辦?這年頭,她們這些“領導家屬”,最怕的是什麼?就是紀委找上門來!
在這個所謂的上流圈子裡活着,夏雨聽的,見的,跟朋友們談的,無外乎兩件事,一是最近又風行什麼養顏瘦身術,另一個,就是最近誰誰又進去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會輪到夏雨頭上,孔慶雲好不容易競選上校長,正要甩開膀子大幹呢,誰知……
孟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擡頭望了望表,時間還早,她想打個電話問問楊黎,慶雲的事兒到底有沒消息。電話拿起來,忽然記起丈夫警告過她的話,又將電話放下了。
跟夏雨家不同,丈夫周正羣的話對孟荷來說,就是聖旨,孟荷縱是有一千個膽,也不敢揹着周正羣的旨意錯行半步!不是她怕他,他們家裡不存在誰怕誰,這是原則!
孟荷正心亂如麻地在家裡發慌,手機響了,是辦公室秘書打來的。秘書告訴她,耿立娟的母親來了,在辦公室哭鬧了一下午,要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