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那麼刺耳,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黎江北沒跟張處長握手,他心裡急着瞭解張朝陽的情況,一聽警察們還在高談闊論,一把拉過舒伯楊就往門外走。
到了樓道內,黎江北忽然就發了脾氣:“到底怎麼回事,你得跟我說清楚!”
舒伯楊抽回自己的胳膊,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道:“江北,這兒不許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
“我比你還急,可激動頂什麼用?”舒伯楊也來了火。從高速公路回來,他就一直堅守在醫院,這幾個小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江北,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舒伯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語氣誠懇地說。
“什麼事,說吧。”黎江北也覺得急不頂用,眼下第一任務是救人。
“張朝陽的父親你認識吧?”
“認識,他叫張興旺。”
“你看,能不能把他請來?”
“你是說……”黎江北不安地看着舒伯楊,按說,發生這樣的意外,第一個就該告訴家長,可張興旺情況特殊,把他請來,會不會……
“我也吃不準,所以跟你商量。”舒伯楊困惑中帶着急躁,這事兒他想了一下午,一直拿不定主意,見黎江北猶豫,他心裡更沒底了。
“先別驚動他吧,他一到,我怕醫院就得亂。”
“萬一……”
“什麼也別說了,快救人,這個同學不能有萬一,伯楊,這事兒非同小可!”
舒伯楊哪能不清楚,可人命關天的事,怎麼能瞞父母?算了,還是想着怎麼救人吧。舒伯楊強按下別的念頭,急匆匆朝急救室走去。
黎江北孤獨地站在樓道里,這個晚上,黎江北像是比平時多出幾分鎮靜,相比舒伯楊,他似乎更爲沉着,更爲冷靜。後來想,那不是冷靜,也不是沉着,而是無奈。
他的身份既不容許他對張朝陽不聞不管,更不容許他火上澆油,把事態擴大。但他是一位教師,更是一位父親!站在樓道里,黎江北感覺有無數股火苗在心裡亂躥,要把他的胸腔燒穿。又像是一把鋼針紮在心上,隨便動哪一根,心都要劇痛。
艱難地熬過一個小時,急救室那邊還是沒有消息,黎江北不敢再等了,他想提醒舒伯楊,實在不行,就把人往北京轉。不管張朝陽是不是跳車逃跑,這個孩子必須得救活,他要是出現意外,長江大學這團火,怕就再也別想滅了。
恰在此時,樓道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黎江北迴頭一望,見是吳瀟瀟。奇怪,她不是去見調研組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黎江北正在猶豫要不要迎上去,就見周正羣帶着幾個人也出現在樓道內。他慌忙一閃,躲開了他們的視線。
不知怎麼,黎江北今天不想見到周正羣,更不想聽他對這件事作什麼解釋。他一相情願地認爲,周正羣是跑來滅火的,這兩年,周正羣留給黎江北的印象,更像是個滅火隊員。他主管的文教衛這一攤子,哪兒一碰都是問題,哪兒一翻就是陳年老賬,那些敏感的、棘手的、想處理而又處理不掉的事,早把他的雙腿絆住了,哪還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創新和發展中去! 他這個副省長,當得窩囊啊。黎江北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更不想跟他有什麼爭執,如果這陣兒走過去,他真是保不住會把火發到周正羣頭上。他想去樓下,在五月的夜空下透透空氣。剛到樓梯轉彎處,就聽吳瀟瀟在樓上大聲痛斥起來。
黎江北並不知道,吳瀟瀟並沒陪盛安仍他們去賓館,盛安仍倒是很想跟她多談一會兒,但吳瀟瀟心裡牽掛着學校,跟盛安仍客氣了幾句,驅車就往學校去。在那座沒有圍牆的臨時校園裡,吳瀟瀟一聽公安帶走了張朝陽他們,也顧不上了解詳細情況,就又往公安局趕。路上副校長簡單向她彙報了自己瞭解到的情況,據同學講,張朝陽是激動了一些,他質問了馮培明,並公開表示不願跟馮培明對話,要求跟中央來的領導對話。馮培明不同意,張朝陽說:“主席大人,你害怕了是嗎?長江大學的今天,就是你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