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宇宙洪荒
天剛剛亮起,清朗中還帶着些孤寂。U C小 說網:王稽站在一扇黑漆小門前,由於心裡掩蓋不住的陣陣激動,嘴不由自主地向耳根方向咧去。
他終於可以放手跟小蠻腰好好處一處了。
自在秦國霸王硬上弓後,他就沒和鄭安平再說過話。鄭安平事後走得雷厲風行乾乾淨淨,他心中雖然失落,但知道人家不是同好中人,也不好太過強迫。王稽本性偏執,但經過數年前那一場打擊,整個人都變得頹廢不已,舉止神神道道,倒不像從前一樣激情四溢了。
他本來打定了主意不再招惹鄭安平,但既然好容易動了心思,一時半會又怎麼平復的下來。他無奈之下移情於范雎,時不時地跑到他的住處,一來爲了關照,二來看見與鄭安平大有干係的范雎,心裡也能好受些。然而替代品終歸還是替代品,日子久了反而更加難熬,王稽忍耐不住,心想就是能再看他幾眼也是好的。於是乎他千里迢迢跑到魏國,孰料上天不理會他的苦心,去了幾次鄭安平都恰恰忙得不可開交,除了一次氣喘吁吁地在宮中側門處瞄見他一個背影,竟是從來沒有打過照面。他畢竟是個有公職的人,私自出行,既不可太過張揚,也不敢耽誤太多時間,沒奈何每次都是悻悻而歸。來來回回跑了幾次,搞得身心疲憊,無精打采。
就在他逐漸心灰意冷之際,卻突然喜從天降,秦王派他去魏國調查范雎的情況。一時間王稽精神又抖擻起來,心道既然天賜良機,我又如何能白白錯過,枉費了命運的安排?
就這樣,有了秦王的授意,他便名不正言不順但頗爲理直氣壯地離了職,迅速地跑到魏國來,假公濟私地找了地方住下,打算跟鄭安平耗一耗看了。
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王稽因爲激動連飯都沒顧得上吃,現在肚子開始嘰呱亂叫了,虧得他身強力壯,倒還沒有頭暈眼花。
正在此時,門吱的一聲開了,日思夜想的鄭安平躬親地提着個小馬桶出來了。王稽大喜,上前一步:“安平。”
鄭安平猛然擡頭,臉上露出見了鬼的神情,隨即把馬桶一丟,兔子一般竄了回去。
王稽不顧濺出的屎尿,撲上去撐住欲關攏的門:“等一下。”
鄭安平哪裡肯聽,下死力把門往一塊合。王稽後來居下,眼看門就要合上了,交道:“等等,擠我手了。”沒想到鄭安平毫不留情,趁他說話之際一鼓作氣,把門咣地關嚴,稀里嘩啦一陣響,插了個結結實實。
王稽站在門口發了半天愣,自嘲地笑笑:“幸虧沒有真的夾住。”
鄭安平又驚又怒,回來坐了半天方纔平復。他吃了那麼大虧,自然恨透了那天殺的秦國人,回國數月,眼不見心不煩,正在剛要忘掉之時,卻怎的又看到那陰魂不散的傢伙?
鄭安平是個愛面子的,他可不想在自己家門口把事情鬧出來,於是心下暗自琢磨,不知要如何把這人打發了纔好。
“姑老爺。”耳邊響起小女孩的聲音,“您怎麼在這裡坐着?夫人正找您呢。”
鄭安平擡起頭,眼神恍惚:“噢……蟬兒,你去門口看看,外邊有沒有一個怪人還在?”
“怪人?”小丫頭疑惑地嘟囔,懵懵懂懂地向外走。她是跟鄭安平妻子陪嫁過來的,過來時還不到十歲,現在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人還暈乎乎的,說是伺候,其實一直以來倒是鄭安平夫婦把她養着。
鄭安平看她走了幾步,又叫道:“千萬別開門。”
小丫頭蟬兒回頭,看到平日裡笑嘻嘻的姑老爺露出緊張的神色來,也跟着有些害怕:“可是……不開門怎麼看啊?”
鄭安平不耐煩道:“你不會從門縫裡看嗎?”
“哦。”小丫頭答應着離去,稍頃轉回:“姑老爺,沒有怪人,只有一個長得高高大大的大叔在門口,嗯……他長得挺好看的,他還跟我說了幾句話呢,問我爲什麼不開門……”
“誰叫你跟他說話的!”鄭安平惱羞成怒地叫道。
小丫頭被他吼得愣了愣,不過姑老爺素來和氣沒架子,所以看到他青筋暴出的樣子也不覺得害怕,只是委屈地癟癟嘴。
鄭安平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像個領軍指揮的大將朝屬下的探子揮手一般:“再看。”
過了好一會兒,小丫頭臉紅撲撲地找到鄭安平:“姑老爺,那個人走了。他說以後不會來了。”鄭安平鬆了口氣,道:“你又和他說話了?”
妻子正在身邊,聞言問道:“哪個人?”
鄭安平道:“沒有。一個瘋子……很討厭,總在咱家門口不走。”
妻子聽了向小丫頭道:“蟬兒,一個瘋子你也和他說話,也不怕把你給帶傻了,以後可得小心點啊。”
蟬兒辯解道:“可他不瘋……”
“行了。”鄭安平連忙打斷她,看了一眼吃飽喝足坐在一邊互相摳腳丫子玩的兩個孩子,“你把修文和修武帶出去玩玩吧。”
今天鄭安平不用去宮裡,心情又混亂,就和妻子膩在塌上絮絮叨叨地扯閒篇。一晃都到了午後,小丫頭蟬兒還沒帶着兩個孩子回來,鄭安平甚感飢餓,嘟囔道:“這幾個孩子怎麼還不回來?”
話音未落,就看見蟬兒的身影從外邊掠過。鄭安平起身看看,見她孤身一人,東張西望,問道:“蟬兒,你幹什麼呢?修文和修武呢?”
蟬兒道:“我找手巾啊,他們和那個認識您的官大人在外邊玩呢。”
“哪個官大人?”鄭安平疑道。
“就是那個早上在我們家門口站着的,人家原來也是個官老爺啊,他認得你,和修文修武玩得可好了……”
“什麼?”鄭安平不待她說完,一個箭步便衝了出去。
出了門找了一圈,發現池塘邊的草地上,兩個孩子一邊一個騎在王稽肩膀上,正在嬉笑着去抓樹枝上的葉子,也虧得那個人肩寬力大,竟還站得筆直,不亦樂乎。
鄭安平一聲怒吼:“你們在幹什麼?”
畢竟是離得遠,聲音出口雖然響亮,然而傳將過去,就沒有了威懾力。三人一起回頭,看見是他,同時露出一個眉開眼笑的表情來。
王稽放下兩個孩子,笑嘻嘻地迎上去:“安平,你來了。”
因爲自己的爹素來是是沒大沒小和孩童打成一片的,在這種教育下,兩個孩子從來就不懼怕生人,現在看王稽和善,又比自己的爹還要新鮮有趣,自然就很快投入他的懷抱了。
小孩子沒有眼色,看見鄭安平氣勢洶洶地過來,依然樂滋滋地朝他伸出一隻手:“爹爹,吃杷杷。”
鄭安平看他抓了一手黃橙橙的乾果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玩藝,但是是王稽給的總沒錯。於是怒從心頭起,揮起巴掌一把打了下去:“誰叫你拿的!”
果子骨碌碌滾到地上,又撲通通掉進池塘裡,修文獻寶不成反被呵斥,哇地一聲哭起來。
修武雖然並未受到打擊,但是弟兄倆一向心意相通同仇敵愾,此時看哥哥哭了,於是在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情況下也跟着大聲嚎啕了。
兩個小孩張大嘴巴哭的淚花四濺,鄭安平一個頭兩個大,站在那裡有些發呆。
王稽走上來摸摸修武頭上束的小角,笑道:“你跟小孩子置什麼氣?”
他不說還好,一說鄭安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對王稽有點又討厭又害怕的成分,不願與他多做糾纏,恨恨道:“不用你管。”抱起孩子就走。
他沒有王稽力大,一隻手挾了修文,修武就只能半拖着走。他氣憤之下也不覺得怎麼樣,孩子又哭又鬧地掙扎,衣兜裡手裡的黃色果子一路灑下去,狼狽不堪。
王稽站在後邊笑眯眯地看,並沒有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