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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聰聰把郭晴晴送回家,看見一屋的慘敗現象也沒刻意表示出驚訝的神色,淡定的把她安頓在凌亂的牀上,隨之自己席地而坐,頭趴在牀沿邊:“你快睡覺吧,我在這裡陪着你。”

郭晴晴裹在被子裡的身子依舊微微發顫,她害怕的重新抓住錢聰聰越加骨節分明,白淨的手指:“聰聰,你不會在我熟睡之後離開吧?”

“……”

“答應我,不要不聲不響的離開我,好嗎?”

“你安心的睡吧,我也挺累的,我就在這兒趴會。”說着自己先行閉上眼睛。

郭晴晴再次無聲的淌着淚,緊抓着他的手漸漸鬆弛:連一點同情都不願留給我嗎?

少女的初心一陣陣絞痛,都說愛情是強求不得,或許這只是一場傻氣的單戀,就這樣便是最好的結局。

錢聰聰趴着腦袋,卻豎起耳朵潛聽牀上的聲音,全身保持這個姿勢已經麻木,才終於聽到來自郭晴晴鼻息裡平緩的呼吸聲。

他艱難的爬起來,站在牀頭邊看了很久,有着淺淺的抱歉之意在眼裡流竄。

最終他走出了那扇代表着少女心扉的門,在聲控燈的走廊裡翻看着手機裡來自家人的數十條短信和未接來電,直到看完一字一句,他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向另一個人撥了電話:“喂,你沒有在外面鬼混吧?我把晴晴的地址發給你,我想你比我更適合來照顧現在的她。”

不等着那邊茫然轉而焦急的聲音回話,他就急切的掛斷電話:晴晴,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有個人比我更愛你,更值得你回頭。

電話那邊收到短信的餅餅立馬匆忙跑出了家門,乾乾在後面揚長的問:“要吃晚飯了,哥你去哪兒啊?”

只剩一方暮色寂靜的回覆。

錢聰聰有些難過,坐在公車上低沉的看着窗外流光四溢的街景,他在想什麼?“xx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到後門下車,下車請當心。”公車上機械的播報女聲響起,錢聰聰握着震動的手機,低着頭緩緩下車。

還沒有等到他重新振奮準備好的心情時,一個懷抱便將他緊緊困住,掙扎時清晰的聞到來自對方身上熟悉的沐浴乳味道,這是和自己喜歡用的沐浴乳同一個味道,那抱着自己的人就只有一個,錢樂。

“你去哪兒了?怎麼電話和短信都不回覆?爸和好叔叔都快急死了,我……”頭頂上有股熱氣隨着說話的頻率起起伏伏印燙在髮根的肌膚裡,很溫暖。

錢聰聰鼻翼酸酸的,在錢樂胸膛上抽了抽肩膀。

意識到錢聰聰低落且負面的心情,錢樂方纔遲緩的鬆開懷抱,握着他的臂膀,關切的問:“怎麼了?你說你朋友出事了,到底出什麼事了?跟哥說說不行嗎?看哥有沒有能夠幫得到你的?你別一個人憋在心裡難過啊,哥看了也難受。”身邊有幾雙異樣的目光正投遞過來,錢樂只好牽着錢聰聰的手,離開站臺,往回家的方向走。

錢聰聰走在路燈投射下斑駁的樹蔭裡,腳下的摩擦聲讓自己逐漸平靜,慢慢的他把自己瘦小的肩膀靠向錢樂,在行人寥寥無幾的夜色裡把郭晴晴的事情告知於他。

夏末的夜晚是清涼的,有股微涼的夜風從他們側面拂過,把心裡難受的東西通通吹向遠處,最後消失無蹤。

但是錢聰聰把郭晴晴央求自己的那種眼神和在她眼裡看到的感情,忽略不講。

錢樂再度加緊手裡的力度,把錢聰聰牽牢:“那些都是晴晴的家事,你只是她的朋友,你已經盡到關心她的責任,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靠她自己堅強。況且我們現在還小,沒有任何實力財力幫得了她,平時你多照顧着她一些就好。別把這種事想得太複雜,更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錢聰聰駐足,拉住向前跨越的錢樂,肅穆的說:“可是……”我可能傷害了她,也會就此失去她這個朋友。

嚥了咽喉結:“可是……不能陪在她身邊幫助她渡過難關,我有些自責。”

“你不是已經給餅餅打了電話嗎?相信餅餅會照顧好她,好了,你就不要再想她了好嗎?我找了你一天,現在只想趕緊回家。不然爸該着急的報警了,你說呢?”錢樂暗暗地在心裡責罵自己心冷,明明那也算是自己的朋友,爲什麼就不能……可是看着被自己牽着的人心裡嘴裡掛念的都是那個人,就會莫名的討厭,或許這就是嫉妒吧。

嫉妒別人可以抓住他的心,嫉妒別人可以讓他放不下。

“對,既然我都已經決心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餅餅,我就該相信他可以做到,我不該再擔心什麼。哥,還是你最瞭解我,最能替我解開心結。”

“哼,現在知道哥的厲害了?想誇我了?那你還承不承認自己有戀兄癖?”

“哥,你怎麼哪茬不提找哪茬?那天你不也說不管我,讓我獨立……”被錢樂敏捷的捂住嘴,後面的話錢樂不願再聽到第二次,因爲心會疼。

“我是你哥,你難道這也要跟我記仇?咱倆這十年的感情還抵不過這小小一句話來的重要?如果哥真的不管你了,還會跑出來找你?還會這麼有默契的等在這裡?少跟我貧嘴,走,回家。”錢樂顯得很輕鬆就把彼此間的溝壑帶過,攬着錢聰聰的肩膀快步趕回家。

錢聰聰撅着嘴看了他老半天,腳下是一步沒停的小碎步跟着錢樂的節奏,想了半天還是妥協的答應了他的和解:“哥纔是,一口氣說那麼冷情的話,我可是氣的這幾天都心塞的不行。”

“哼,要不是哥看在今天你把我畫在畫裡,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這個哥哥的情分上,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原諒你?”

“你偷看我的畫了?哎呀,那還是半成品,不能公開的。”

“我是光明正大看的,不是偷看,小心用詞。你放心,我是不會告訴別人……說你有戀兄癖。”

“哥!”錢聰聰惱羞成怒,憋紅了臉。

“哈哈哈,好,我不說了。回家,今晚有好叔叔做的意大利麪。”

“意大利麪?呵呵,我喜歡。”

“你這吃貨除了‘翔’哪樣東西不喜歡吃?”

“不要這麼粗魯好嗎?很噁心誒。”

“就要噁心死你!”

“哥,你不要走太快好不好?我又不是你,又沒有大長腿。你考慮考慮小短腿的感受好不好?”

“你走不快啊,來,上來,哥揹着你跑!”

“你背的動我嗎?我已經不小了,體重可不輕了?”錢聰聰懷疑的問着錢樂,卻主動停下來,繞到錢樂身後,兩隻手臂率先搭上他的肩膀,環住他的脖子。

錢樂微微下蹲,錢聰聰一縱身提腿,整個人撲往錢樂相比寬厚的背上,錢樂咬着牙,漲紅了臉:“我……還背的動!”我去,聰聰看着瘦瘦小小的,怎麼骨骼這麼結實?再過幾年,當真要背不動了。

看着走了兩步開始賣力奔跑的錢樂,錢聰聰樂顛顛的問:“哥,我輕嗎?”

“……輕,非常輕。”額角上爆滿的青筋可出賣了自己。

錢聰聰看在眼裡,卻在心裡幸災樂禍起來,反正和錢樂好不容易和好了,自然也要把這幾天心裡的怨氣通通解氣,不然心裡會一直不舒服。

吃飯的時候,錢學看見錢樂又在幫錢聰聰夾菜,心裡自然明白,這兩小子又和好了,不過也總覺得他們還像小時候一樣,吵架無視對方几天就會自動和好,完全不用大人操心嘛。

於是在桌下碰了碰旁邊方好的小腿,眼色示意他注意看兩個兒子的表現,方好笑了笑:“聰聰,樂樂,你們又和好了?”

錢聰聰嘴裡還在吸入麪條,猛點頭:“嗯,我和哥其實就沒不好的時候,我們只是互相給對方一點自由空間而已。叔叔,你不要擔心我們,也不要操心啦。”

錢學噗哧笑出聲:“給對方自由空間?你以爲你們是正在熱戀的小情侶?打比喻不是這樣的吧?”

“總之就一個意思啦。”錢聰聰低下頭認真對待碗裡的麪條,不想理會錢學的挑刺,真是說多錯多。

方好曖昧的看了看錢學,轉而問:“聰聰,你今天去哪兒了還沒有跟我們說說呢?”

“哦,我去了晴晴家裡,她和她媽媽吵架裡,所以找我過去散散心。”

“就是那個來過我們家好幾次的小美女?”

“對,叔叔你記性真好。”

“你這麼關心她,該不是想和她談戀愛吧?”

“我就順便安慰了她幾句,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我們只是朋友。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我哥,他也知道的。”

“真的?”

“真的,我沒有想要談戀愛。”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啊!就是……”錢聰聰看着身邊一直故作事不關己,默默吃飯的錢樂,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吞回去。改口道:“就是老爸和叔叔啊,還有哥,你們就是我最喜歡的人啊。”

“還會裝傻充愣了?誰教你的?老爸我是不會阻止你談戀愛,但是記得不要誤了功課。”錢學輕輕的拍了下他的後腦,嬉笑的說。

錢聰聰也傻呵呵的笑道:“老爸你就放心吧,我是不會耽誤自己功課的,況且還有哥在,他會監督我學習。”

“那就好,總之你要多聽哥哥的話,雖然哥哥的話也不是百分百的正確,但起碼比你懂的要多。”

“我知道,老爸越來越囉嗦了。”

“嘿!你小子這是在嫌棄我老了嗎?誒!你別跑,站住把話說清楚。”

錢聰聰放下碗筷,笑呵呵的跳下桌,對着錢學狂做鬼臉:“嚕嚕嚕,老爸更年期到了!嘿嘿,我吃飽了,我去做作業啦。”飛速進了臥室,坐在地毯上翻出幾套卷子,當真開始做作業了。

錢樂也悄然的吃完了飯,在錢學嘟囔着:“這孩子越長大越不可愛了。”他便向方好悄聲說:“叔叔我吃飽了,我先下桌。”

方好滿意的點點頭,等孩子們都進了臥室,他才暗地裡踩了錢學一腳:“你夠了!幼不幼稚啊?像個更年期的八婆。”

“阿好?連你也嫌棄我了?”還扮作一臉哭相,整個臉就像一個字‘囧’。

方好白了他一眼,真心受不了這幼稚鬼,收拾碗筷:“今晚該你洗碗了啊,我得去算上個月的工資了,明天要給店裡的員工發工資呢。”

“嘿嘿,老婆,我辛辛苦苦洗碗,有沒有工資領啊?”錢學厚臉皮的貼上去,環抱住方好的細腰。

方好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你一個年薪千萬的大老闆,還要我給你發工資?那我在家裡做飯做家務,是不是你也得給我發工資啊?”

“好哇,只要你願意,我天天晚上都給你發工資,包你滿意。”一臉流氓樣。

“流氓!死開,沒個正經形兒,難怪孩子們嫌棄你。”方好笑罵着掙開束縛,回頭在他臉上捏了把。錢學也不氣不惱的傻笑,只要看見方好滿臉因爲自己而幸福的笑容,他就感覺得到自己很幸福。

錢聰聰今晚特別有勁兒似得,洗完澡之後搬回書桌還在專注他的作業,錢樂兩天時間就已經把自己整個國慶的作業都做完了。現在他只是在每天晚上睡覺前背英語單詞,現在自己也把兩篇單元的單詞背完了,可是錢聰聰還沒有要上牀睡覺的意思。

於是他走過去,弓着腰在錢聰聰背後瞧了瞧他的試卷,試卷上的答題都已經做完了,而且也沒有錯誤的地方。覺得某人在藉機發呆的錢樂,貼近他的耳朵,猛地叫了聲:“錢聰聰!”

“啊!?”捂着受驚的胸口回頭,看見是錢樂時整個人鬆弛下來:“哎喲喂,我說哥有病啊?嚇死我了。”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給我看看你是被哪道題給難住了?”錢樂倚坐着書桌的邊沿,拿起錢聰聰面前的卷子,瞅了瞅。

錢聰聰欲言又止,最後放下筆,起身回了牀上。裹在被子裡,像尊菩薩一樣盤腿坐着。錢樂深吐了口氣,放下卷子,跟着過去和他擠在一塊兒,裹着被子:“又怎麼啦?”

錢聰聰覺得自己現在不把心裡原本想隱藏的事情說出來,自己可能會一直這樣傷春悲秋,索性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錢樂:“你自己看吧。”

手機短信的來信署名是郭晴晴:錢聰聰,你給我記着,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爲什麼要讓我難堪?!

“這是晴晴發來的短信,她好像很埋怨你?你是不是跟哥隱瞞了什麼?”

“確切的說,她是該恨我怨我,因爲我傷害了她。”

“什麼?”

“本來我以爲會沒事的,可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後果。晴晴,她好像很喜歡我,所以今天才會打電話找我過去陪她,而我拒絕了她,不放心她一個人我才讓餅餅去陪她的。也不知道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晴晴就在剛纔給我發了這條短信。”

“別管了,你也不要再和他們糾纏在一起,這裡面就是個深水井,攪和不得。你把自己跌進去,只會給他們給自己徒增傷痛和煩惱,聽哥的,不要再和他們來往。”

“哥,我怎麼可能做得到這麼無情?他們畢竟是我的朋友。”

“是朋友就該理解你的難處……”拿在錢樂手裡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是條新的短信,署名是餅餅:錢聰聰,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稀罕你的施捨,呵呵,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兄弟?

錢聰聰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僵凍住,果真結果變的很不理想。錢樂憤憤不平的把手機關機,摔在地毯上,指着手機怒道:“別不識好人心!”

“哥,我挺難受的,我真的一直把他們當作最好的朋友,我沒想過會變成這樣。”錢聰聰人生第一次因爲朋友的關係,心裡像塞着一塊石頭,沉重的鼻翼酸楚,幾乎落淚。

錢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合適,好像現在自己說什麼都不適宜,只能把他攬過來,讓他沉痛的腦袋穩穩靠在自己肩窩裡,小心的說:“沒關係,至少哥會理解你。”

“哥,我真是……蠻戀兄癖的。”錢聰聰眼裡還飽含着熱淚,噗哧的說道。

錢樂心裡難受,親吻着他的額頭,一隻手環在他的發上,掌心控制着他的腦袋:“哥喜歡,戀兄癖代表我們情比金堅,戀兄癖纔是我的弟弟。”

錢聰聰啼笑皆非的抽了抽肩膀:就算全世界誤會我,哥一定是最理解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