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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這是兩兄弟過的最難受的節日,沒心情出去玩,沒心情做事,每天各自閃避各自發呆,或者反常的把自己困在書裡或者試卷上。

錢聰聰時而會出去寫生緩解心裡的壓迫感,避開這種氣氛。錢樂偶爾騎着車出去自己找個安靜的地兒發呆,或者騎着車漫無目的的閒逛。

錢學和方好都不說話,任由他們自己“互相不相識”相信總有一天他們這怪異的低氣壓氛圍能夠自行化解。

錢聰聰今早是和錢樂分開出的門,這是國慶的第三天早晨,天氣陰沉,看似又要下雨。兩個人一前一後騎着自行車離開了小區,錢學在陽臺上偷偷地觀摩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好巧不巧兩個人從相反的路出發,居然在同一個地點相遇:這就是地球是圓的,自認爲平行的兩條線終會集合

如果現在調頭走開,又顯得彼此做作太刻意,索性兩個人就在一處停下來,卻互相忽視。

錢聰聰找個視野寬敞的草地,鋪上自己帶來的化纖毯子,擺好所有繪畫工具,坐在毯子上開始拿着畫板勾勒眼前的粗略圖。

錢樂和他隔着一條林蔭人行道,背對着他靠坐在涼亭下,耳朵裡塞着沒有任何聲音的耳塞。

還是那樣不知不覺中,錢聰聰就把眼裡所看見的錢樂畫進了畫裡,只是這個人物的樣子有些模糊。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準備把畫裡的人物擦掉時,手機恰巧響起:“喂,你好。”

對方先是泣不成聲的哽咽,斷斷續續的聲音:“聰……聰聰,是我……嗚嗚……”

錢聰聰識別出這個熟悉的聲音,趕忙放下畫板和畫筆,緊迫的追問:“晴晴,你在怎麼了?”

哭的很傷心的郭晴晴,向他求救一樣的說:“聰聰,你……來接我好不好?”

“你在哪?我這就過去。”

“我……也,也不知道。”郭晴晴哭的更加傷心,言辭顯得混亂又無助,好似精神也恍恍惚惚。

錢聰聰站起來向着對面涼亭下的錢樂奔過去:“好,你先冷靜,冷靜下來後跟我說說你身邊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物,我用地圖找過來。”

“……嗯,好。”

錢樂察覺到錢聰聰呼吸不勻的靠近,猛地睜開眼睛:“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錢聰聰一邊翻找着地圖,一邊說:“我同學好像出事了,我要趕過去接她,哥,你幫我收一收草地上的畫具和毯子,我回來再感謝你。就這樣,我先走了。”將手機往衣兜裡放,踏上自行車就飛馳而去。

錢樂欲言又止的愣在原地,皺着眉頭看他着急遠去的身影:什麼人能讓你這樣爲之着急?

幫錢聰聰收拾畫具的時候,錢樂注意到那副半成品的素描,對應着眼前的景物一看,原來正是自己剛纔駐足的地方。半個涼亭下,一個模糊的小人靜靜的靠着亭柱:他是在畫我嗎?

不知怎的,心裡的鬱結竟然一下豁然明朗起來。

錢聰聰趕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一路上他設想過很多郭晴晴此刻的境況,卻都沒曾想到會是那樣的一幅場景。

郭晴晴一個女孩子,衣冠不整的坐在一家轉角咖啡吧裡,她避開所有的窗戶,選了個角落容易被高大的盆栽遮擋住的雙人雅座。無聲的哭泣着,蹲坐在雙人皮椅上,抱着膝蓋,兩隻肩膀不住的發顫,長髮凌亂的樣子可以判斷出她是被人撕扯過。

錢聰聰在趕來的路上和她通話的時候,勸她找個附近安全的地方等着,所以她纔會不顧別人的阻擋強行進了這家咖啡吧。現在她的桌前只有一杯白開水,而這裡的店員正在和店長商議要怎麼樣把她順利的趕出去。

咖啡吧門檐上的鈴鐺又一次響起,一身輕鬆休閒服的錢聰聰神色着急的快步走了進來,迎接的店員熱情的問他:“請問你需要什麼?”

錢聰聰的目光四處搜尋着,擺手道:“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什麼,我是來找人的……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哭的很傷心的客人進來?”

店員當即就想到十幾分鍾前強行衝進來的那個女生,殮笑道:“有,她在那邊角落的雙人雅座坐着,請問你是她……”

“謝謝,我是她的朋友。”錢聰聰快速的跑過去,看清楚埋首膝蓋裡,一身凌亂的人時,不免震驚了一下:“晴晴?晴晴,是我,你……”

郭晴晴紅腫的眼睛擡起來看着錢聰聰,臉上竟然也有幾處淤青和烏紫的傷痕,錢聰聰被驚嚇住。這時郭晴晴站起來向他懷裡撲過去,漸漸放聲大哭:“聰聰,我好害怕……聰聰……”

引起左鄰右舍的客人投來疑惑的側目,錢聰聰趕緊拍撫着郭晴晴的肩背安撫道:“別怕,還有我在,不要怕。來,你先坐下來喝口水。”把桌上的水抵到她的脣邊,看着她淚流成河的模樣,卻聽話的喝了口水。

錢聰聰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痛快的哭泣,安靜的陪着她,等她哭的眼淚乾涸了止住淚水的時候,纔開始發問:“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會是這副模樣?”

郭晴晴抱着自己的手臂,過激的情緒讓她還發着抖,錢聰聰想了想還是輕輕的把她抱着,聽她慢慢的把事情講出來。

原本是興高采烈的一次美國之行,卻和預料的大不一樣,郭晴晴是和媽媽的助理一起上的飛機。到了美國那邊,剛抵達酒店,郭媽媽身着高雅的晚禮服,挽着一個高個子的西洋男人過來見她。毫無徵兆的就說:“晴晴,這是大衛,今晚我們會在這家酒店舉辦婚禮。媽媽工作太忙,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以後,他就是你的繼父,快叫爸爸。”

郭晴晴手中的行李袋哐噹一聲墜地,裡面可是裝了她精心爲郭媽媽準備的見面禮,一隻水晶彩燈,上面有她親手寫的‘媽媽,我愛你’幾個美麗的字,卻碎了。

全美國那麼多人叫大衛,然而這個大衛卻給郭晴晴很深的印象,只見高鼻樑,膚色白的像白血病一樣的金髮碧眼的男人低下身來抱了抱郭晴晴,不知是不是無意間的行爲,他的手在郭晴晴後背上曖昧的探索着正中的脊樑骨上下按壓式的摸了摸。

郭晴晴渾身電觸一般驚顫,反射性的推開這高大的男人,他身上有股刺鼻的味道,讓郭晴晴反胃作嘔。

郭媽媽紅光滿面的再次挽着大衛粗壯的手臂,不輕不重的指責郭晴晴:“不懂禮貌,怎麼能推爸爸?快叫爸爸好。”

郭晴晴忽然發瘋一樣拽起地上的行李袋甩在郭媽媽的腿上,憤怒的指着大衛,用流利的英文怒道:“I have only one father, but not you!”

郭媽媽的腿被行李袋裡面的水晶彩燈砸中,當即痛的蹲下去捂着受傷的地方,目光尖銳的斥責郭晴晴:“你瘋了嗎?什麼你只有一個爸爸?什麼不是他?你爸已經死了!”

高貴的酒店裡,華麗的環境下,一對母女就這樣毫不顧忌他人異樣逼視的目光展開了粗暴的行爲。保安也被震得慌忙趕過來,路人驚愕的看着他們兩人,而大衛只是嘲諷的揚着脣,閃在一邊觀看。

郭晴晴再次反駁,嘶聲的喊道:“我不會叫這樣的男人爸爸,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要回去,我要回國!”

向來很注重形象和氣質的郭媽媽這下真的怒了,爆紅着雙眼站起來,拎着郭晴晴的胳膊往酒店外面拖出去。郭晴晴反抗的去抓郭媽媽的裙襬,想掙開她的雙手:“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郭媽媽的禮服被她撤掉一邊肩膀,半個無痕內衣露在外面,看見的人一片唏噓倒彩。郭晴晴也爲自己的失誤震驚住,當即不再反抗,爆紅着臉頰看着羞憤的郭媽媽:“媽……”

“啪!”利落的拉上肩膀的裙帶,就在半秒的時間裡,郭媽媽毫無感情的一個耳光扇在郭晴晴耳邊,整個受創的腦袋裡當即只剩下嗡嗡的聲音,整個人腳下踉蹌的摔倒在一米外。

郭晴晴捂着受創的那邊臉頰,緩慢且不敢置信的回頭看着惱怒的郭媽媽,不是沒有被媽媽打過,而是從來沒有在這麼多人的國外被打過。

看着看着郭晴晴的眼裡只有仇恨的火焰在迅速竄燒,她爬起來忍着快要滑落的眼淚,嘲諷的笑着:“呵,你又打我?爲什麼你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是非不分?”

失去理智的郭媽媽還在爲剛纔的走光而覺得顏面掃地,這一次毫無餘地的把郭晴晴當作了商場仇敵一樣,嚴詞責備:“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到底是誰不可理喻?你已經不小了,就算叛逆期,你也該懂點事了!自從你爸去世以後,我又要顧公司又要管教你,我很累,你知道嗎?現在我想結婚,我想有個依靠,難道這都不可以嗎?”

“你管過我嗎?你管過嗎?!”郭晴晴也不敢懦弱的還擊,反覆責問。

郭媽媽又一次掄起她高貴的手掌:“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你用的哪樣不是我出的錢!”

“呵,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

“荒唐!這種話你也問的出來?是不是一定要我打你你才知道懂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需要什麼!你憑什麼打我?我告訴你,你想和這種男人結婚,那好,我們就斷絕母女關係!”郭晴晴說到這一點,終於忍不住眼淚滾落出來。

郭媽媽失控的再一次將巴掌落在女兒臉上,力道很足,倒地的郭晴晴擡頭時可見她嘴角還有一絲血跡。

她淒涼的笑起來,露出半邊血紅的兩排牙齒:“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白打,也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對不起,我不能如你所願參加你的婚禮,我要回國,我現在就要走。”

郭晴晴就那樣奔出了酒店,身無分文的跑到了美國的大街上,向着記憶裡來時的路,朝着機場跑去。

郭媽媽抱着自己的身體蹲在原地,情緒奔潰的咬着牙口哭起來,不知是爲自己哭還是爲失去女兒的痛苦而哭。助理一直追着郭晴晴,路途中郭媽媽纔打電話讓她幫女兒買飛機票,讓女兒回國。

悲痛欲絕的郭晴晴回國以後把家裡她能砸的動的東西通通砸個粉碎,最後筋疲力盡的癱坐在地毯上,看着穿衣鏡裡凌亂如瘋魔的自己,兩邊臉還高腫着。

似乎這樣並不能幫助自己完全泄氣,於是她看了看外面華燈初上的夜景,精神亢奮的揣着一把以前郭爸爸在的時候用過的瑞士刀,出門了。

這一刻她像個夜間幽靈一樣遊蕩在昏黃的路燈下,沿着路邊的牆面,用石子兒在牆上劃出一道很長很渙散的線。

最後她走進了永遠開在角落不被夜巡的一家酒吧,明明臺上面寫着未成年禁止入內,可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她。

進去沒多久,就有男人過來搭訕,抵了杯雞尾酒給她,輕浮的吹着口哨,貼近郭晴晴耳邊:“美女,一個人嗎?”

“對,一個人,怎麼,你想約?”推開那杯酒,郭晴晴此時心裡有兩個聲音在叫囂着,一個是:快走,這裡危險,好可怕;一個是:或許做點什麼事情就能讓媽媽改變,我就不會這麼痛苦。

沒一會兒,男人情*色的摟着她走出了酒吧,轉角就是條黑巷子,男人笑了笑後色急的抱上來,逮着郭晴晴的粉脣就猛親,一路下移,親吻到了脖頸,再是鎖骨,兩隻手也不停歇的探進了衣襬裡,摩挲着少女細滑纖柔的腰身,下身緊緊貼着少女的身體扭動。

就在他一手扯開郭晴晴外套的拉鍊時,低頭去親吻少女私密的部位,原本墮落的郭晴晴忽然掄着瑞士刀往他頭頂上砸去。

男人吃痛的抱着頭彈開,罵道:“F**k!是你自己勾引男人誒?你有病啊?”

郭晴晴又一次掄起鋒利的瑞士刀,這次是往他肩頭軋過去,男人一時沒留意。那一刀狠狠的扎進了肩胛骨裡:“啊!……臭婊*,你到底想幹嘛?”顧不得肩上的疼痛,撒腿往側邊出口逃跑。

郭晴晴就像無意識一樣緊握着瑞士刀,看着他狼狽的跑遠。這時身後忽然撲上來兩名男子,把她壓倒在地,只聞見有人低喘着粗氣說:“嘿嘿,今晚讓我們遇上這好事,值了。小妹妹,一個男人滿足不了你,那我們兩個是不是就可以啦,啊?”痞氣的流氓聲。

郭晴晴空洞的眼睛忽然清明起來,手裡的瑞士刀胡亂刺着前方,第一刀劃中一個人的手臂,第二刀撲空,第三刀劃中另一個人的大腿。

隨後兩個受到刺激的男子開始爭搶郭晴晴手裡的瑞士刀,過程中扯掉了她的外套,裡面是一件襯衣,第一二扣掙扎中掉落,半個酥胸在外。

現在知道害怕的郭晴晴只能讓自己癲瘋起來,使盡全力揮舞着手裡的瑞士刀,而兩名男子更是不放棄的拳腳相加去毆打。

最後強悍的郭晴晴以一刀插中某個男子的腳掌,嚇跑了他們:“瘋子,瘋子……快跑,要殺人了,快跑。”

誰說女子不如男,一刀下去流氓也逃難,這驚險的一晚,不曾想未來會葬送她的一生。

臉上被打中了幾次,還都是拳頭,身上被打中踢中的地方更多,全身疼痛的郭晴晴竟然拖着身子重新回到了家裡。可是她沒有換衣沒有洗澡,只是一個人淌着淚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繁榮的城市光景,一次一次嘲諷的笑着。

最後趴在地上睡了一會兒,天亮了,她又恍惚的爬起來,面色蒼白,臉上被打過的地方顯現幾處淤青和烏紫。最後就是她走出家門握着手機在外面遊蕩,終於崩潰的一瞬間給錢聰聰打了電話。

錢聰聰難受的安慰了她很久,直到傍晚來臨,他想着一定要給她找個欺身的地方。自己家裡雖是三室一廳,可是隻有兩間睡房,一間臥室裡都是些雜物玩具,不能睡人。

苦惱半天,他想起餅乾兄弟:“晴晴,今晚你住餅乾家裡好不好?我送你過去。”

郭晴晴搖搖頭:“我不去,我就想你陪着我,聰聰,陪着我好不好?”

“這個……可是……”錢聰聰顧及起來。

郭晴晴緊緊握着他的手,懇求的拜託:“就這一次,求你,就這一次千萬不要拋開我,我怕我一個人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就像昨晚一樣,我無法控制……聰聰,求你,求你。”

錢聰聰拿着紙巾替她擦乾眼淚,點點頭:“好,我會陪着你,那我現在送你回家好不好?”

“嗯。”

“那我們走吧。”錢聰聰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半扶着她出了咖啡吧。

卻不知,咖啡吧遠處的奶茶店旁邊,錢樂正着急的騎着車經過,看樣子已經把錢聰聰的東西放回了家,正出來尋找他。

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沒有看見彼此,遠遠的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