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南宮制怒看着不死醫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悲痛,腦海之中更是一片空白,不死醫死了。
世人皆有生命盡頭,不死,誰能不死?
“師傅……”
不死醫一臉平淡,如同生前那般,對於一切,都是一種平淡的姿態。
那小和尚看到不死醫逝世,也是一愣神,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因爲不死醫向來身子健康,沒有想到,半日的功夫,不死醫就這麼去了。
柳伐下了琴素峰,心中也是輕鬆下來,沒有什麼變故,南宮制怒一定會下山的,他那衣袖拂過棋盤,看似無意,實際上卻表達了很多的意思。
西南,這一潭死水,纔剛剛開始起了一點漣漪……
他手裡摸出一方小印,端詳良久,終於還是又放在手中,那一方小印之上,沒有一個字,只有奇怪的圖案,對照着天上繁星,正是從塵關取出的那方小印。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柳伐嘆了一口氣,又想起塵關外的那座道觀,想起那似道非道的老人……
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撲到柳的的馬前。柳伐人雖亂想,身手還在,馬兒一驚,他已經趁勢壓住馬勢,定睛前望。
眼前立着一人,黑乎乎的好像爐竈裡面鑽出來的一樣,嚇了一跳,還不知是什麼鬼東西找上了自己,轉瞬發現不對,他定睛一看,只見面前站着一人,手上也捧着一包東西。
見到馬驚,那人哎呦了一聲,卻是想要去勒馬,柳伐聽到他聲音嬌脆,身手矯健,又是有些疑惑。見到馬上的柳伐定睛望着自己,那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露出潔白的貝齒。低聲道:“客官,要坐船嗎?”
柳伐轉瞬醒悟過來,躍下馬來,奇怪道:“小……小柔,是你?”
他一聽問話已經認出小柔,眼前的這人不是那日載他渡水的小柔又是何人,小柔看到柳柳伐,滿是驚喜,“客官,你還記得我的聲音?”
柳伐微笑道:“不記得你的聲音,也記得你的船的,小弟還好嗎?”
小柔笑的十分開心,雙眼一眨彷彿月牙,“小弟還好,有勞客官掛記。”
“你在這裡做什麼?”
柳伐騎在馬上,也是覺得有些疲憊,小柔昂着頭,也是頗覺得腦袋發脹,柳伐恍若夢醒,隨即跳下馬來,又牽馬走到一旁,見到她衣衫單薄,雙手凍的紅腫,有些奇怪問。
小柔臉上雖然抹的和竈王爺一樣,卻還是微紅,半晌才道:“我只是隨意路過這裡,見到客官恰巧路過,這纔過來見見的。”
柳伐目光從她肩頭上的白雪掠過,心知她絕非隨意路過,看她的樣子,好像在這裡等了很久,不過她既然不說,自己也不好逼問,只是道:“小柔姑娘,我還有事,你的臉怎麼回事……”
“哦。”
小柔聽到柳伐的話,微微有些失望,隨即懦弱的退後兩步:“那客官,我不打擾你做事,我的臉,是成天做些粗活兒,也沒有功夫收拾。”
他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的話,剛要上馬,小柔又叫了一聲:“客官。”
柳伐止步,回頭含笑問:“還有什麼事麼?”
小柔猶豫了片刻,這才伸手把手上的包裹遞過來,“客官,這是我做的幾雙布鞋,本來準備賣的,不過碰到了你,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沒有謝謝你,這幾雙鞋反正也賣不出去,就送給你吧,希望你不要嫌棄。”
柳伐望着那個包袱,微微有些遲疑,北風一吹,馬上又覺得有些發冷,看了一眼小柔,半晌才道:“這怎麼行,我怎麼能白要?”
“你,你不要嗎?”小柔臉色一變,眼看就要哭了起來。
柳伐笑道:“我不是不要,我正巧缺了布鞋,還準備去買,不知道你如此的心靈手巧。我說不行是,你一天才能做幾雙鞋,送給我,你和小弟吃什麼?”
小柔欣喜道:“我和小弟沒事的,我現在在樓外樓洗碗打雜,和小弟有個住的地方,吃也不愁呢。”
“你在後廚做幫工嗎,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柳伐搖搖頭,想避開鞋子的話題,看了看小柔,有些好笑的道。
“我,我是在後廚燒火,洗碗而已……”
看她燒她個灰頭土臉,柳伐實在是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小柔也是憋紅着臉,又挺直了胸脯,將手中的鞋子拿的離柳伐更近了一點。
“客官,收下吧……”
“無論如何,這鞋我不能白要。”柳伐搖頭道:“小柔,你這一雙鞋如果拿出去賣,要賣多少錢?”
“一串錢。”小柔怔怔道,突然改口:“不,只要幾文錢就可以買一雙了,買鞋的總要還價呢。”
柳伐一笑,看到婉兒如此聰明,一瞬就猜出了自己的用意,微微一笑,伸手接過了包袱,解開看了眼道:“三雙布鞋,那就是三串錢。”
他從褡褳上取出三串錢,也不多給,只怕小柔更是不肯收,拉過小柔凍的有些冰涼的小手過來,放到她手上,含笑道:“你莫要推脫,不然鞋子我也不要了。”
小柔被他拉住了手,臉上雖滿是灰塵,卻是黑的發紫,被柳伐握住手,話都說不出來。等到見到柳伐翻身上馬遠去,小柔才醒悟過來,高聲道:“客官,我……”
柳伐勒馬回頭:“小柔,還有什麼事?”
客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小柔鼓起勇氣:“我知道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可我……”
柳伐嘴角善意的笑容:“問個名字這有什麼配不配的,我叫柳伐。柳,柳絮的柳,伐,征伐征戰之伐。”
他說的霸道之極,聲音洪亮無比,驚起樹上雪花砸下,小柔聽到柳伐的話,也是一怔,默然無語。
話音一落,柳伐哈哈離去,策馬揚鞭前行,並沒有注意到,大雪紛飛下,小柔目綻異彩,只是喃喃的念着:“柳伐,柳伐……”
把包袱放好,柳伐策馬前行的時候,只是想着:“這個傻丫頭,難道是特意等在這裡給我送鞋的?可她怎麼會湊巧在這裡碰到我,她怎麼知道我要經過這裡?”
雪下的越來越大,整個琴素峰蒙上了銀白的亮色,路的那頭,是一馬快行,風雨無阻,另外一頭卻是一個女子佇立雪中,凝望着那這些時日來,一直偷偷纔敢去望的背影,飛雪之中,滿是柔情……
“駕……”
大雪無痕,柳伐的心已經飛到了塵關,腳步卻在朝着湘陰走去,金水結冰,已是無法渡過,但是無論什麼時候,人總是要有些活着的生計的,擺渡的人,也還是有的。
柳伐匆匆渡過金水,看了一眼南獄的方向,心中莫名一沉,又嘆了一口氣,不再多想,全力朝着湘陰走去。
攻入湘陰並不是很難,但是要治理,卻不見得那麼簡單,這裡畢竟是曹家的天下,曹康被柳伐所脅迫,心中也是不甘心之極,表面上雖是不說,暗地裡卻一直在想辦法。
蔣百宴人老成精,他也是看出了曹康並不老實,隨即讓青雲飛去對付,青雲飛也是死脾氣,要什麼,就得有,不給就是一頓老拳,若是曹家之人在城中亂來,他更是脾氣火爆,柳伐數日不在湘陰,知道的人也是不多,即便是曹康,也是以爲柳伐還在養傷。
這一日,熊家俊帶着妻子也終於趕到了湘陰城,葉家的商隊進了湘陰也是頗覺得奇怪,無他,數日的功夫,湘陰如同變了天一般,前幾日柳伐讓他們送熊家俊夫婦去湘陰的時候,掌櫃還覺得奇怪,入城以後,更是疑惑不已。
這湘陰原本是曹家的地盤,莫說曹家本族,便是旁支,也是不少,他們四姓之間往來諸多,進了湘陰卻發現不見曹家之人,怎麼能讓他們不覺得疑惑。
熊家俊入了湘陰,也不耽誤,隨即就去找蔣百宴,這幾日蔣百宴也是沒有閒着,每日除了演兵,就是在館驛之中,只說是柳伐養兵,也不見客,曹康縱然是有什麼想法,也是不好進去,這麼一來,卻也難爲住了熊家俊。
“入九了!”
帝京之中,亭臺四起,白雪皚皚中,一個消瘦的人影困在一座小樓裡,臉上一片淡然,美眸一動,泛出一絲憂傷。
“炎兄,最近帝京死氣沉沉,怎麼回事啊,感覺好陰冷!”
青石坊中,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一個人舉着酒盞,與另一人圍坐的火爐旁,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對面坐的那人看了一眼他,眨眨眼,隨即一笑,不去直接回答,而是微笑問道:“賢弟啊,不要操心這些,還是在家裡呆着好,陪雲妃,不對,多陪陪你夫人的好!”那人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道。
正是柳伐之弟,柳渙,半年的功夫,他不僅在海津風生水起,便是帝京也是混的臉熟。
柳渙搖頭苦笑,沒有多說什麼,看了一眼廂房的位置,隨即又回過頭來,低聲道:“最近有見到公子嗎?”
炎少秉搖搖頭,有些疑惑的看着柳渙,沉聲道:“你也沒見到?”
柳渙微微一笑,舉起酒盞,不再多說,心中卻覺得愈發的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