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攻塵關已不實際了,必須果斷放棄,此時要想的,是怎樣在柳伐大軍的對戰中,最大程度保留自己的實力,以圖後手。
“召回攻城的將士!盾牌手上前!所有人結陣!圓月陣防禦!”安世賢從戰車上站起,不斷下着命令,他心中存着更深的困惑。
柳伐不是在相信城裡嗎?爲何他又領着騎兵出現在城外?據他所知,湘陰的情況瞬息萬變,複雜之極,柳伐怎麼可能在這個關節眼上調兵前往塵關,難道,他不想要湘陰了嗎?此人到底在做什麼,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命令下達,數萬人整齊的面對潮水般衝來的騎兵,列好了一道彎如新月的陣型。然而,騎兵無論速度還是衝擊力,都駕凌所有兵種之上,自古便是衝鋒敵陣的中堅力量,而安世賢的軍隊由於要攻城,所以大部分都是步兵,只有三千騎兵,兩軍尚未交鋒,高下立見。
飛馳的騎兵離莽原軍越來越近,眨眼間便如一道雪亮的刀鋒,以銳不可當的氣勢,在黑甲的莽原軍中劈開一道刺目的缺口,這個缺口隨着騎兵的涌入越撕越大,最後騎兵毫無顧忌的從圓月防禦陣中穿插而過,而莽原軍則留下了一地屍首。
“穩住陣型!”
葉十七臉色有些發白,再也不復淡然冷冽的模樣,嘶聲力竭,如同一個瘋子一般大喊道:“放箭!快放箭!”
話音剛落,漫天的箭雨便朝騎兵呼嘯而去。可是已經遲了,騎兵穿插之後頭也不回的往東疾馳,絲毫未減馬速,漸行漸遠,箭矢射去,收效甚微,根本未給騎兵造成任何傷害。
安世賢神情陰冷,臉色鐵青。柳伐!以前還真小看你了……
他並不知道這支隊伍的領頭人不是柳伐,而是柳伐麾下的青雲飛,青雲飛帶着麾下的人馬趕到塵關城外時,已是兩個時辰以後。這兩個時辰裡,青雲飛遵照柳伐的命令,小規模的騷擾了一下莽原後,便沒再進行攻擊,帶着麾下騎兵遠離十餘里之外,虎視耽耽的盯着莽原軍,畢竟,他此次南下,並沒有帶多少人馬,除了他麾下的蠻族人馬,還有一部分,則是湘陰的兵馬了
——騎兵和戰馬的造價很高,沒有十足的把握,青雲飛不敢做無謂的犧牲,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往無前,沒頭沒腦的青雲飛了,跟了柳伐大半年,他也適應了漢人的生活,更是學到了很多東西,莽撞,鋒芒,一點點的在消失。
可莽原兵馬被青雲飛騎兵衝殺了一陣之後,包括葉十七在內,都產生了強大的心理壓力,現在騎在馬上,安世賢遠遠的看着柳伐,卻看不清楚柳伐的模樣,他舉起馬鞭斜斜一指,問一旁的侍衛問道:“那支黑壓壓的軍隊是哪個部分的,是不是柳伐?”
一旁的侍衛也是懵了,電光火石之間,他們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是誰,莽原的兵馬還在不斷倒下,令他們憋屈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面對的是什麼人。
若說是柳伐吧,這一支騎兵如同蠻夷一般,強勢無比,橫衝直撞,完全不懼他們,體型也不似漢人,若說不是柳伐,領軍大將頭頂那一杆大旗赫然不是一個柳字,在這西南,除了柳伐,還有誰有如此驚天戰力!
“對面可是柳伐將軍?”
葉十七心中震驚萬分,挑槍出兵,御馬走到軍前,看着遠處的青雲飛,臉色十分難看,只是片刻,他麾下將士就受到了極大的損失。
塵關城外,兩軍奔跑過後的中間地帶黃塵漫天。如同一個巨大的惡魔,正張開嘴對着芸芸衆生露出嘲諷的笑容。
權勢,功利,世人窮極一生追求的東西,若看在神魔的眼中,也許格外可笑吧?
兩軍在風雪瀰漫的城外平原上靜靜對峙,萬人的戰場上卻悄然無聲,只是一股強烈的令人無法呼吸的殺氣,隨着黃塵涌動,漸漸在空曠的平原上蔓延,凝固。這是一場大規模的兩軍相峙,兩軍排成的陣列連綿數十里,前後不見盡頭,雖然還沒開始交鋒,可濃郁的殺氣卻如眼前瀰漫的黃塵一般,鋪天蓋地的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在衆將領期待的眼神下,青雲飛漫不經心的扛着狼牙鐵棒,撥馬上前,馬兒悠閒的踏着碎步,很快來到了大軍的前陣,隨即擡起頭,慢慢的朝對面望去。
戰場寂靜,只有一陣陣的微風拂過,慢慢將二人之間瀰漫的黃塵吹散,葉十七鬱郁的神色愈發清晰。
“青雲飛,我叫-青雲飛!”
青雲飛將肩上的狼牙棒立在地上,濺起絲絲雪花,一聲如雷般的響起,葉十七三個字,響徹塵關城下!
“沒聽過!”
葉十七撣撣身上的灰塵,頭也不擡的回答道,顯得很是不屑。
“嗯,我會讓你記住!”
青雲飛話不多說,只是點點頭,隨即便擺了擺手。
一切準備就緒,戰鼓忽然擂響,雙方大軍陣勢已成,只見廣袤無垠的平原上黃塵漫天,人影幢幢,刀劍林立的方陣隱隱形成兩個龐大的陣勢,莽原的兵士陣勢很密集,前尖後粗,像一支巨大的錐子,直直指着青雲飛的中軍位置,前鋒以長矛爲兵器,兩側則以盾牌相護,陣勢相當嚴謹,天衣無縫。
而歸降的這數千大軍也聽從青雲飛的將令,將麾下將士人分成了三路,隱隱對莽原的兵馬形成包圍之勢,如果說莽原城的的大軍像一柄鋒利的劍,青雲飛麾下大軍則像無所不容的劍鞘,兩軍所對的方向,恰好將這柄劍納入鞘中。萬物相生又相剋,大軍作戰,不是靠高明的陣勢,而是靠雙方將領的指揮得當。有時候劍太鋒利,劍鞘也不一定裝得下它的。
低沉的牛角號吹響,其聲嗚咽似泣。彷彿在預先爲這場戰爭中即將死去的將士奏起了輓歌,令殺氣衝宵的戰場更平添幾分蒼涼悽然之意。緊接着戰鼓咚咚擂響,擂鼓則進,鳴金而收,鼓聲就是進攻的命令。中路軍最前線的方陣前,一員滿臉落腮鬍子的副將鏘地抽出佩劍,暴烈大喝道:“殺賊建功,即在今日!”
“殺!”
青雲飛麾下將士放聲大喝,聲浪震天,一雙雙眼睛漲得通紅,戰意凜然盯着對面的敵人。喊殺聲中,位於後陣的步弓手踏步向前,強弓斜指半空,將早已搭在弦上的箭矢仰射出去。一時間,漫天箭雨密如蝗蟲般射向對方的陣營,弓箭雖是長程打擊武器,可短處在於打擊的次數和力度稍爲不夠,在敵人發起衝鋒的空檔間,他們頂多只能連續射出三箭,便極快側身,在方陣間讓出一條空曠的地帶,方便己方的士兵發起衝鋒。戰鼓擂得愈發急促。
三路大軍同時舉起長槍,將領劍指敵陣,忽然將手中利劍往下虛劈,紅色令旗飛速晃動,大軍如臂指使,數萬人同時向敵軍衝殺而去,愈逼愈近,最後如同兩顆高速掠過天際的隕石,挾着隱隱的風雷之勢,激烈碰撞在一起,迸出一團耀眼奪目的火花。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始運作,震天的戰鼓聲中,兩軍開始激烈殘酷的互相絞殺。
不得不說,蠻族士兵身體素質要比漢民好,雖是寒冬臘月,但是這些蠻族的兵馬卻是熱血沸騰,有些人甚至褪掉了身上的衣甲,光着膀子就往上面衝。
“殺啊!”
兵戈敲打着盾牌,一羣不畏死亡的大軍如奔雷一般朝着莽原的兵士衝了過去,莽原兵馬要比青雲飛的人馬更多,但是幾日的攻城,早就讓莽原的兵士有心無力,只能負隅頑抗。
南宮制怒站在城頭上,看着青雲飛,一臉欣賞,看了一眼身旁的蔣百宴,簡單的說道:“他,不錯!”
也只有他,能夠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南獄戰神,欣賞青雲飛,這對青雲飛來說,即使不算是什麼榮耀,也能讓他自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