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應該被暴露在陽光下!”
青雲飛的臉色變得凝重,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些後悔,城頭上的那一百多人都是隨着他從南獄一路打過來的,若是折在這裡,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安世賢畢竟是南獄雙狐,奸詐本來就是他的本性,不到危險時刻,他是不會亮出自己的底牌的,但是他面對的不是別人,是柳伐!
青雲飛麾下的勇士看到黑衣衛之後,明顯一窒,隨即都眯了眯眼睛,收起了小視之心。
爲首的勇士人在最前,伸手摘下盾牌,手中大斧平起,探出半個頭來。大斧握在鐵鑄般的手上,沒有絲毫顫動。落花流水不能阻擋他前進的步伐。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黑衣衛的領頭人。
“殺!”
他暴喝一聲,如同九天驚雷一般,手中大斧已經揮向了對面的黑衣衛,黑衣衛中,爲首的那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如同不知道對面的塵關兵士是來殺他的,對他來說,他做的,只有殺,是莽原的,還是塵關的,又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死人和活人!
雙軍終於碰到,長刀和大斧幾乎同一時刻出擊!
大斧從那黑衣衛領頭的人頭上飛起,徑直朝着他的腦袋劈過去,那黑衣衛領頭人雖然麻木,卻還知道躲避,手中短刀反手上身,隨即就朝着這塵關兵士的手上削過去,這刀刃劃過大斧,濺起絲絲火花,不竟讓二人的眼睛都有些疼痛。
空!
二人各退一步,誰都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就在此時,殺戮聲在一旁響起,如同一首血的戰歌,咆哮着,爲他們喝彩。
“殺!”
二人又交纏在一起,瘋狂的廝殺着,一旁的塵關兵馬同樣也在與莽原的兵馬拼搏着,只是因爲有黑衣衛的加入,一切又多了一些不同,黑衣衛,是一個變數!
短刀長刀交錯而過,毫不例外的見紅噴血。這種速度,這種衝擊,這種攻勢。本來就是你死我活。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衆人比的不但是速度和力量,還有決心和信心。
如此陣仗,沒有實力活不下去,如此對決,沒有信心一樣活不下去!無從閃避,無從退讓,只有堅信敵手殺了自己之前,最果敢、最迅疾的殺死對手,纔是活下去的唯一途經。於是遠處大軍就看到,兩隊相撞的那一刻,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如被火焚燒的枯草般軟弱無助,枯萎滅亡。
護城河雖已填平但是還是有涓涓水流在靜靜的流淌着,屍體和血液不斷的從城頭上落下,河水瞬間就被染紅。有如彩霞殘暉,夕陽血照!生命在這一刻,簡直卑賤無比。
黑衣衛死傷過半,可這隨柳伐從南獄一路打過來的蠻族勇士亦是傷亡慘重。
雙方看起來,實力竟不分上下。
每個人都已紅了眼睛,只想着就算死,也要殺一個完成最低的目標。雙方人手相若,能多殺一人,就能給同伴留一分活命的希望,也能爲勝出爭取一絲的希望。
衝鋒過後,每個人身上均是血跡斑斑。
雙眸紅赤,緊咬鋼牙。只要不死,這場戰就要繼續。
一百多名蠻族勇士站在城頭之上,如同一座血肉長城一般,屹立不倒,面對黑衣衛,面對莽原的兵士,他們從來沒有後退一步,只有前進或者死亡。
“夠了,退兵!”
柳伐目光肅然,仰天長嘯一聲,這話是爲了城頭上的那些勇士說的。
“噹噹噹……”
鳴金收兵的收兵聲響起,城頭之上蠻族勇士聽到這收兵的聲音,都是一窒,隨即臉色很是不滿,他們咆哮着,跳下城頭,又鑽進了樓車之中。
“退兵了!”
安世賢滿臉疲憊,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其他的守城將士也是一愣,隨即都默然癱坐在地上,開始沉默,或悲哀,或惘然,自己還活着,可是朝夕相處的袍澤卻在一瞬間變成冰冷的屍體。
柳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黑衣衛,就應該沉淪在黑夜之中,暴露在陽光下,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多時,撤退的兵馬下來了,那些蠻族的勇士一個個身上血流不止,但是臉色卻是無比憤然,他們很想問,爲什麼,爲什麼,只要再來一次攻擊,莽原就破了。
柳伐看到那一百多勇士,看到他們身上的鮮血,不由心中愧然,看到那些勇士臉上的憤憤之色,他搖搖頭,跳下馬來,看着衆人,突然大聲道:“黑衣衛,不過是一羣黑夜之中行走的牲口,他們已經泯滅了人性,你們不是,我把你們帶出南獄之後,你們和他們不一樣了,我們是人,不是動物,我不想讓一羣畜牲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同歸於盡!”
“我們是人,不是畜牲……”
衆人沉默了,一百多蠻族勇士再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他們心裡突然都有些觸動,似是想起了曾經矇昧的生活,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有不少娶妻生子,他們已經融入了漢人的生活,只是骨子裡的血性讓他們一往無前,風雨無阻。
“咳!”
城頭上硝煙瀰漫,薰的人眼睛都睜不開,散亂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沒人收拾,活着的人靠着死去的人,生與死,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
城牆哀嚎遍野,城下又何嘗不是,可是打仗,總是要死人的。
莽原城頭,城樓之中,安世賢默默的坐在大椅上,臉色愁苦,只是旁人卻並看不太清,他的臉上一片焦黑,身上的盔甲也是殘破的不成樣子。
他看了一眼樓中衆人,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神情頗爲委頓,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即轉過頭來,看了看一旁安東野,沉聲問道:“二弟你可有良策?”
安東野一愣,隨即搖搖頭,安世賢看到安東野都沒有什麼辦法,不由更加絕望了,就在此時安東野搖頭苦笑道:“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城與柳伐交涉一番,儘量拖延一下時間,大哥若是能從南獄搬來救兵,或許還有一點機會,若是秦天昭不肯出兵,唉……”
聽到安東野這麼講來,安世賢也不由有些黯然,他又嘆了一口氣,沉聲道:“罷了,現如今,或許只有這個方法了,好吧,如此我便修書與秦天昭,二弟,你……你便於柳伐談一談吧,能拖延幾日就是幾日!”
“遵命!”
安東野臉色如常,心卻早已飛到了城外。
等到安東野回去,安世賢看了一眼一旁的侍衛,沉聲道:“來人!速備軍馬,派遣信使飛馬奔赴南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