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城主大人三思!”
對一個稍微有血氣的將領來說,讓百姓拿起武器去戰鬥都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因爲這本是他們應該做的事,除非實在是沒有辦法,沒有人願意讓百姓捲入戰爭之中。
“你們是要造反嗎?”
安世賢瞬間變了臉色,看着葉十七,眼中的殺意毫不收斂,他真的很想殺了葉十七,真的想殺光一切反對他的人,可是他不能這樣做,且不說殺了葉十七誰去守城,葉十七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也是極高,若是殺了葉十七,城中守軍一來沒有士氣,第二,會不會譁變,安世賢真的沒有把握。
衆人聽到安世賢的話,臉上都有些複雜,還未來得及說話,安世賢又開口了:“退下!”
一聲令下,衆將再不敢說話,即便是葉十七,也是沮喪的握緊了拳頭,隨即哀嘆一聲,垂頭喪氣的出了府。
安東野默默的看着葉十七走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撫了撫鬍鬚,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的寒冷,他轉過頭,髮梢朝着北方吹去,這是,春風?
或許,春天真的要來了!
“這不公平!”
“憑什麼讓我們去?”
“我兒子已經死在戰場上,難道我也要去嗎?”
……
高臺下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複雜,能活着,憑什麼要去死,打仗,可不是遊戲,這是要死人的。
他們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他們最熟悉的就是手中的鋤頭,在這個地界上,殺雞宰羊,便也罷了,若是讓一個人去殺與自己無怨無仇的人,誰願意,他們只是一羣平民百姓。
再看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思,安世賢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他揮了揮手,隨即帶着手下的人急急的離開了這裡。
就在此時,一個長相平凡,身材矮小的人掃了一眼安東野,隨即也消失在人羣中,那人屬於那種看一眼就忘,看過多少眼照樣也忘,丟人海里立馬沉底,連泡都不冒一下,絕對發揮不了“驚鴻一瞥”效果的平凡人。
“好了,今日明日午時之前,凡不再此列者,都需要來我大營,執戈上陣,保衛家園,所有膽敢違抗者,全家充軍!”
安世賢又是一聲大吼,這聲音瞬間蓋過了臺下的喧譁,衆人又安靜下來,看着安世賢,只是此時安世賢已經不再多說,一步步的走下了高臺。
“散了散了,回去準備吧!”
百姓們仍然不肯走,這莫名其妙的他們就要充軍打仗,怎麼能讓他們信服,且不說就在不久前他們的兒子、兄長、父親死在了塵關,這些年安世賢的橫徵暴斂早就讓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此時他們再也忍不住了,他們要爲自己爭一口氣。
安世賢看到百姓有一些惶亂的跡象,馬上就是一聲大吼:“黑衣衛!”
這三個字剛剛從嘴裡說出來,一羣人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一般,冷冷的看着城中的百姓,他們的眼神中書寫着死亡,他們的手,更是無時不刻的按在腰間的刀上。
“凡此次出征生還將士,連升三級,有功必賞,餉銀翻倍,凡此戰不得而歸的,我安某人必定蔭其三代,絕不食言!”
安世賢終於是不敢太多分,他不是蠢人,若是他真的是個蠢人,他在這莽原,也決計做不了這麼久,葉十七也不會那麼信服他,打一棒子,在給一個蘿蔔,這樣的事情從來不少見,雖然老套,但是不得不說,還是有些效果的。
話音剛落,喧譁聲馬上小了很多,他們讓步很多,他們需要的,也是安世賢的讓步,他們所追求的,真的不多,他們太容易滿足了。
在衆人的圍觀下,安世賢一步步離開了高臺,靜靜的朝着城頭走去,雖然走的很快,但是步子還是略微有些蹣跚,他老了!
寒風凜冽,碩大的場上僅僅剩下一面血紅的大鼓,那鼓,真的如同是血液澆築的一般,遠遠的,竟然有一絲血腥之氣。
一個白天過去,一個黑夜到來,就在安世賢苦苦等待秦天昭的支援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把派出去的信使全部射殺在官道之上,秦天昭是不會來了,至少在章野城被破之前,秦天昭是不會到的。
“今晚務必要小心一點,應該會有人做出一些讓我不開心的事!”
氣死風燈照亮了整個大堂,夜幕深深,安世賢垂着眼瞼,如同睡着了一般,說話的聲音也是平淡無常,但是在整個院子中卻充滿了洶涌的殺意。
“是,主上!”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如同喉嚨被割了一刀的難聽。
“嘩嘩譁……”
人影在昏黃的的燈光下抖動着,瞬間又變得平靜,微風吹過,院中翠綠的竹子搖搖晃晃,寂寞灑了一地。
“竹本無心,奈何多生枝節!”
他端起桌上一杯已有些冷冽的酒水,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感覺瞬間讓他腦子一熱,一股沖天的殺意涌上心頭。
“走,快點……”
黑暗之中,幾個如同老鼠一般的聲音響起,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頗爲猥瑣,巡城的衛隊持着火把在城中不斷的巡遊,他們總是靈巧的躲過,沒有露出一點點破綻,只是這些破綻僅僅是對人而言的,對於有些黑暗中的東西,即便他們再能隱匿,他們也會如蛆附骨的纏上去。
“譁……”
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垃圾和塵土在空曠的大街上飄起,有些遮擋了他們的視野。
“快點,馬上就能出去了!”
一個興奮的有些顫抖的聲音響起,那人抓着手中的包袱,看着距離他們還有幾百步的莽原城門,欣喜之意,溢於言表。
“此路,不通!”
黑夜中多了一道搖擺不定的影子,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可是那個聲音卻又着實是從那道影子身上發出來的。“黑……衣……衛!”
衆人心裡涼了半截,怎麼會遇到這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爲首的那人看到黑衣衛的出現,也是大驚,但是他有逃跑的魄力,自然也有異於常人的冷靜。
“跑,四散開來!”
他一聲大吼,隨即朝着一個方向狂奔而去,其他的人面面相覷,隨即也開始瘋狂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竄開來,活着是運,死了是命。
他們並不知道,其實黑衣衛已經盯着他們很久了,他們等待的,也就是這一刻,若是他們不跑到這裡來,還沒什麼,可是他們選了一場死路,黑衣衛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因爲這是安世賢吩咐過的。
言出必行,軍令如山,若是沒有幾個反面教材,何意服衆,安世賢靜靜的坐在大堂之中,他在等,他在等……
“砰……”
沒過多久,幾聲悶哼讓他從假寐中醒來,幾個麻袋被扎住,裡面還在不斷的發出悶哼,幾個黑衣衛默默的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就在此時,那個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主上,這些人試圖逃出莽原,被我們從城門口抓住了!”
安世賢微微一笑,點點頭道:“打開袋子!”
“唔……唔……”
爲首的那人剛剛脫離漆黑的麻袋,隨即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安世賢,這個讓他恨到骨子裡的人,也是讓他怕到骨子裡的人。
“幾位這是要去哪裡?”
安世賢語氣不急不躁,輕柔的如同對孩子說一般,只是地上的幾個百姓卻不由生出一絲寒意,他們本是這莽原城的閒漢,既是怕死,同樣也不願意捲到戰亂之中,這纔想着逃出湘陰,誰知,安世賢等的就是有人逃跑,有人逃跑,他便可以立威,讓莽原的百姓看到他的決心。
“我等不過是出去找一些山貨而已!”
爲首的那人咬咬牙,還是決定死扛到底,無論安世賢怎麼說,他都只說出城挖一些山貨。
“對,我們也是去找一些山貨,補貼家用!”
“啪啪啪……”
安世賢笑了,他輕輕的拍起手來,眼中閃爍着一片玩味之色:“有趣,有趣,大半夜的,挖山貨,那麼我也不過是想讓衆位全家充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誠懇,彷彿還是在詢問他們幾人的意見,幾人臉色慘白,他們幾個都是拖家帶口的逃出來的,最小的,不過幾歲,莫說上陣殺敵,便是一身盔甲在身,也足以累垮他了,到了戰場之上,不過是送死的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