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道堅定的嘶吼,像一柄無形的利劍,撕破了晴朗的雲空,呼喊聲響徹塵關,夾雜着風雪,穿越九霄。
與此同時,城下莽原軍進攻的號角吹響,身着黑甲的士兵們潮水般前赴後繼向城牆涌去,他們眼中一片麻木,他們聽到了城頭之上的怒喝,但是對於這些,他們已經麻木了,他們這幾天聽這些話,已經習慣了,奸賊,漢奸,無恥小人,這些成了他們的專屬代名詞,不過,無所謂了,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或許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身邊的袍澤,或許,就是自己,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們只能向前,拼命,去殺敵……
“攻!”
葉十七冷着臉,再一次下達命令,他令旗揮動,再一次打起了精神,朝着城頭,再一次拔出了長刀。
守城的士兵咬着牙,艱難而又堅決的拿起武器,抱起滾木,擂石,踉蹌着衝向城頭,以性命爲賭注的攻防戰又開始了。
“再派一萬人頂上去!這一次無論如何要拿下城池!”
安世賢雙眼通紅注視着城頭,從齒縫中迸出最新的命令。
“兄弟們守住!戰至最後一人,本將與爾等一同殉城!”
南宮制怒暴烈大喝。漫天呼嘯的箭矢中。不斷有士兵倒下,又有士兵補上,激烈的拼殺中,不知是誰在陣前悠悠唱起了歌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歌聲悠揚激昂,在這充滿肅殺和血腥之氣的戰場上回蕩,經久不絕,如同神佛悲憫的眼神,在注視着人間的種種苦難。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最後所有守城的士兵開始齊聲唱和起來,悲壯慷慨的歌聲中,一塊塊石頭和滾木高高舉起,毫不留情的向攀爬城牆的亂軍頭上砸去。
一個個年輕鮮活的士兵亦被敵人漫天呼嘯而來的箭矢奪去了生命。遠處,又是一大羣黑壓壓的反賊蜂擁而至,南宮制怒心頭越來越沉,越來越絕望。
他不怕死,百戰將軍難免陣前亡,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他擔心的是塵關失守,會不會給自己的身後之名抹上不光彩的污點,他更擔心會給柳伐帶來多大的麻煩,這是柳伐的基業,是他的根本所在,若是塵關被破。
南宮制怒慘然笑了笑,算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拼光最後一絲力氣,然後以身殉國,我便無愧秦文,無愧於柳伐了。
蔣百宴臉如土色,不過他卻緊緊咬着牙,未發一語,只是不停的舉起手中的滾木,砸向攀爬城牆的莽原城大軍。
“死,死吧!”
他怒喝着,心中滿是絕望,南宮制怒看到蔣百宴歇斯底里的樣子,也是覺得好笑,只是他怎麼也笑不出來,倒不是他怕死,只是,看到城頭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他心中也是十分沉重,他見過無數次麾下兵士死在自己眼下,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有時候自己也在想,爲什麼死的不是自己,活下來的人,最寂寞。
“投石機,砸!”
南宮制怒不斷的下令,塵關兵士也怒喝着砸着衝上城頭的莽原士兵,安世賢不甘示弱,也在不斷的下令,巨大的投石機不斷的朝着城頭上砸過去。
看着城頭上負隅頑抗的士兵,安世賢的臉色極度扭曲,他心中滿是焦急,他沒有太多時間了,
“咯吱咯吱……”
一輛輛投石機不斷的靠近塵關城,南宮制怒一眼望過去。見到一輛輛彈石車靠近城門的時候,不由變了臉色,他們只能被動的防守,對於這種大型的攻城器械,完全沒有一點辦法!
蔣百宴見到彈石車的時候,也是大爲頭痛,不問可知。這些東西,蠻子是造不出這種東西來的,也懶得去研製這些,他們最多搞個雲梯什麼的。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
莽原城的兵馬就不一樣了,他們也是漢民,安世賢麾下的葉十七也是深得用兵之道。
不過這些彈石車多半是從臨近城池收集過來的,因爲這種東西速度很慢,極爲拖延時間,所以一般都是借調,只是他不知道,這東西,還真是安世賢一路從莽原城帶過來的。
彈石機他不怕,可見到彈石機的時候,辛和已經想到,這一路上南獄的城池,恐怕都在安世賢手中了,南獄諸城一旦陷落,他就知道,安世賢已經下決心要攻下塵關城了!
攻城令再一次發出的時候,葉十七大聲的呼喝投石,一塊塊大石頭呼嘯而到,砸向塵關城,葉若昕畢竟是女眷,上一次在野外,也是沒有辦法,這一次,南宮制怒卻果斷的讓葉若昕不待在塵關城上,相比上次,這次來的更加的危險!
葉若昕早早地下城,奇怪自己還能走下來。身邊的大石‘乒乒乓乓’地落下,砸出了無數個大坑。有些大石落到城中百姓屋頂上,慘呼驚叫一片。葉若昕幾乎是貼着城門樓向城內走入,四方的十時令都是如臨大敵般,密切關注頭頂的大石,只怕傷到了葉若昕。
柳伐雖然容許十時令再回到自己身邊,但是子剛剛故去,柳伐還是決定讓十時令休息一段時間,沒有想到,這一次,他們又做了葉若昕的貼身侍衛。
蔣百宴看到南宮制怒的樣子,心中也是有些不舒服,他想着什麼時候說出不死醫的事情,辛和沒有一點他妹妹的消息,爲此事頗爲擔憂,臨走之前特意吩咐自己,若是遇到南宮制怒,定要爲他詢問一二,不死醫以前也有說過自己要去找,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消息,他還不知道,不死醫已經死了。
他看的出來,這段時間,南宮制怒的狀態不是很好,相比以前,南宮制怒頹廢了很多,別人看不出來,他自己卻是看的明白。
遠方突然傳來孩子的驚叫聲音,葉若昕霍然擡頭,已經變了臉色。一個素衣的孩子正向這個方向跑過來,幾個兵士遠遠地奔來,大聲呼空飛來的大石砸在孩子的身邊,轟然一聲巨響。
一個兵士躲閃不及,卻被大石砸了腿,放聲慘叫。石頭雖然沒有傷到孩子,可孩子卻已經嚇地坐倒在地上,雖然沒有哇哇大哭,卻是駭得不能動彈。
“去,救他回來!”
葉若昕變了臉色,如同怒喝一般,她話音未落,醜飛快跑出,轉瞬已經將那個孩子抱在懷中,一個素衣的女子一臉慌張,看到孩子在亂石之中,早已變得不知所措,看到醜抱起這孩子,這才尖叫起來,眼淚都流下來了。
醜看了一眼懷裡的孩子,隨即大步走到這女人身邊,輕輕的把他放在地上,隨即又走到了葉若昕的身邊。
“走!”
葉若昕看到孩子安然無恙,也是心裡一鬆,隨即看了看身旁的柳傲,一把抓住了柳傲的手,柳傲似懂非懂,看着葉若昕複雜的眼神,隨即也是緊緊的靠着葉若昕,一步也不走開。
“姨娘,義父什麼時候會回來啊?”
柳傲看了看葉若昕的臉色,隨即低聲詢問道。
葉若昕看了一眼破敗的塵關城,風雪還不止,她的頭上都長出一片晶瑩,她微微一笑,摸了摸柳傲的頭,隨即柔聲道:“你義父會騎着駿馬,手持長刀,像一個英雄一樣,殺到塵關,解了塵關的危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