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夜中,沒有人發覺到,有一羣人影在悄悄的朝着西門逼近,不過多時,他們終於停了下來,一隊無精打采的巡夜士兵晃晃悠悠的從城中經過,如同一羣趕喪的人一般,滿臉疲憊和乏味。
“如此這般,還有什麼戰力可言!”
青雲飛看着他們的身影,有些不屑,搖搖頭,卻是懶得再看一眼,隨即擺擺手,繼續朝着前方去了。
“呱呱……”
寒鴉夜鳴,實爲不詳之兆。
果真如掌櫃的所言,此地已是荒廢,到處瀰漫着腐爛的味道,殘垣斷壁,滿目蕭索,青雲飛看着這一幕,不覺有些身子發冷,再看看水瑤,滿臉膽怯,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
“呱呱……”
淒厲的慘叫聲再一次響起,衆人只覺得後背一陣涼意,青雲飛也是有些懼怕,因爲這種不該有的懼怕,青雲飛的心中又生出一種戾氣。
“聒噪!”
青雲飛冷冷的喊了一聲,隨即不去管它,隨即命人舉起火把,開始查探這附近的情況,城牆之上,只有大旗飄搖,天氣寒冷,士兵們都無心守夜,大多都躺在箭垛裡打瞌睡,絲毫沒有一絲緊迫的感覺。
“就是這裡了。”
青雲飛摸了摸城牆,很顯然,這邊的城牆有些凹陷,上面的土層,似乎也是有些鬆,青雲飛看了一眼,眼中滿是喜悅。
“來人,給我砸通,動靜小一點,切莫讓蠻子發現了。”
一聲令下,數十個士兵開始動了,這土雖是後來堆上去的,但是畢竟時間久了,要想一時打通,還是不太容易。
青雲飛找了一塊稍微乾淨的石塊,又稍微一擦,隨即讓水瑤先坐下來,水瑤看到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隨即乖乖的坐了下來。
還未坐穩,她馬上驚得站了起來,隨即掩住口鼻,瑟瑟發抖,小臉蒼白,連站着的力氣似乎都沒了。
“怎麼了?”
看到水瑤突然站起來,青雲飛也是一驚,還好,水瑤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故而也沒有驚動什麼人來,只有那寒鴉還是呱呱的聒噪着……
“頭……頭髮!”
水瑤看到青雲飛過來,一下就躺在了青雲飛的懷裡,隨即閉着眼睛,指了指地上,嘴皮子都在不斷的打戰。
“嗯?”
青雲飛先安慰着水瑤,隨即低下頭看了看地上,有些模糊,馬上又讓人把火把舉過來,這纔看清楚了地上是什麼。
“嘶……”
不看不知道,青雲飛倒吸了一口冷氣,滿地的頭髮,長在土裡,黑粗密集,如同生了一地的韭菜,此時此刻,青雲飛突然又想起了掌櫃的所說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凝重之色。
他打了個眼色,隨即用石塊把這裡擋住,若是讓手下兵士看見,或多或少,還是會影響到士氣的,現在是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差錯,若是出了問題,自己連退路都沒有了。
這鬼地方實在是滲人,青雲飛不由催促手下加快了速度,最外面的土層被翻開之後,裡面是整齊的牆磚,衆人剛剛感到有些失望,隨即發現,這些牆磚只是壘進去的,用手一抽,隨即就能取出來,這極大的鼓舞了衆人的信心。
牆磚一塊塊的取出來,不多時,一陣驚呼從城牆內響起,青雲飛聽到這聲驚呼,隨即一皺眉頭,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如此不小心,隨即走上前去,沉聲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怎麼回事,怎麼敢大聲呼喊?”
最前面的幾個士兵聽到青雲飛的低喝,馬上臉色一白,隨即又道:“將軍,你過來看,這裡……”
“哼……”
青雲飛冷冷的看着這幾個士兵,隨即走上前去,一個兵士將火把舉在前面,走到跟前,他也是吃了一驚,只見前面的一片空曠,只有一個磚臺,磚臺四周畫着稀奇古怪的紋飾,赫然是南獄這邊古老的祭祀圖案,磚臺之上,還有一個盒子放在上面,滿是灰塵。
他眉頭一皺,看着這個盒子,隨即走上前去,走到跟前,青雲飛似是想起什麼,隨即又道:“你們繼續,打通道路,我等務必要在天明之前出城!”
一聲令下,衆人有如大夢初醒,隨即又開始動手,現在只剩下最外面的城牆了,最外面的這一層,不太容易打通,所以衆人都在齊心協力的鑿着。
看到衆人開始認真的幹起來,青雲飛才走到了這磚臺跟前,這時候,水瑤也走了過來,看着這奇怪的磚臺,方纔的恐懼才漸漸轉到對着磚臺的好奇上。
“這是什麼,你爹給你說過嗎?”
青雲飛看着水瑤,指了指這個詭異的磚臺。
水瑤也在目不轉睛的盯着這個磚臺,搖搖頭道:“爹爹從未跟我提起過。”
“唉……“
看着這個詭異的磚臺,青雲飛有些莫名,想了想,終於還是將這盒子取了出來,還未來得及看,晃盪一聲,城牆外面,塵土飛揚。
“通了,通了,終於通了。”
一陣咳嗽過後,衆人喜極而涕。
青雲飛看到城外風景,也是哈哈一笑,隨即大步走了出去。
“什麼人?“
砸通這牆壁,聲音實在是不小,城牆上的蠻子本就吃不飽,便是休息,也是無法好好休息,這晃盪一聲,動靜不可謂不大,西門附近的蠻子大都被驚起,隨即都從城牆上伸出頭往下面看着。
聽到城牆上的驚呼,青雲飛哈哈一笑,此時已是無需隱藏,他拉着水瑤,隨即便朝着大營的方向去了,十多個侍衛緊隨其後,臉上皆是一片喜意。
不多時,城牆上的蠻子終於趕到了這裡,只見城牆上一個大口子,皆是倒吸一口冷氣,看到遠處忽明忽暗的點點火星,都是一陣後怕,還好是出城,若是有人從這裡打進來,塵關,危矣!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城主府中,城主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沒有吃驚,沒有慌張,大勢已去,這塵關是守不住了,他躺在榻上,眼看已是時日無多。
出了塵關,這外面的空氣似乎都是極爲清新,青雲飛帶着水瑤,恨不得馬上就到打大營之中,只是手下衆人都是忙活了一夜,自是疲憊不已,走了不遠,隨即找了一個地方,開始休息起來。
這裡距離矮山大營已是非常的近了,青雲飛剛剛休息下來,沒過多久,咯噔咯噔,一陣清脆的馬蹄遠遠響起。
剛剛脫離虎口,青雲飛聽到這馬蹄聲,馬上就緊張了起來,他打了一個手勢,隨即就矮下了身子,衆人看到青雲飛的命令,一方面隱匿着身子,一方面已是握緊了手中的刀。
不過片刻,一個五人隊的巡騎靠近了這裡,他們身上皆是蠻族的服飾,只是體型卻不太像是蠻子。
青雲飛有些疑惑,只是夜中漆黑,他又看不太清楚,只能默默的伏在那裡,豎起耳朵,希望能聽到什麼。
慢慢的,這幾人終於走近了青雲飛,青雲飛看着他們一步步的走近,手按在了刀上,再走幾步,這馬蹄就要踏在他身上了。
“這裡沒有什麼異常,走吧,去別的地方。”
一聲純正的漢話從爲首的騎士嘴裡響起,青雲飛先是一笑,隨即便從草叢裡走了出來,青雲飛走了出來,其餘的侍衛自然沒有躲着的理由了,十幾個侍衛馬上就把這五個巡騎包圍了,五個巡騎看到黑夜之中突然竄出幾道人影,馬上就抽出長刀,隨即厲喝道:“迷們是什麼人?”
青雲飛輕哼一聲,看着這五人,隨即道:“你們連我都不認識了?”
這五人高舉火把,定睛一看,不是青雲飛又是誰,他們對視一眼,隨即跪倒在地:“見過將軍。”
青雲飛勇冠三軍,誰人不知,那個不曉,這五人看到青雲飛,滿是欣喜,青雲飛看到是自己大營中人,也是覺得有些溫暖,隨即讓衆人起來,爲首的騎士看了一眼青雲飛,隨即又問道:“將軍怎麼會在這裡?”
“此事,你等無需知曉,大將軍在哪裡,速帶我去見他。”
青雲飛將水瑤抱到馬上,隨即也躍身而上,讓這五人在前帶路,看了看天色,又大聲道:“弟兄們,馬上就到家了,回去之後,好好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飯,再美美的睡他一整天。”
聽青雲飛這麼一說,衆人疲憊一掃而空,隨即就跟着青雲飛朝着大營走去,啓明星冉冉升起,又是一個朗朗晴天,南獄,終於有重見天日之時了,青雲飛看了看有些睡熟的水瑤,隨即又甩出一鞭,馬兒吃痛,跑的更加快了。
中軍大旗迎風而立,看着這大營,青雲飛嘿然一笑,離別許久,終於又回到了這裡。
“什麼,青雲飛回來了?”
寒舉聽到消息後,也是一驚,只是柳伐昨夜又睡得很晚,到現在還沒有醒來,寒舉想了想,還是沒有稟報。
青雲飛將水瑤安頓下來之後,也是疲憊不堪,只是城中之事要緊,現在的塵關只差最後一擊,塵關一破,蠻子再無軍心,衝城之危必解。
不知不覺中,青雲飛已經覺得自己不再是蠻族的人,他厭倦了生食人血的日子,跟着柳伐,他一步步的已經在向一個正常的漢民靠攏。
天已拂曉,青雲飛雖是疲倦,卻沒有一絲睡意,城牆破了那麼一道口子,正是攻城良機,自然是沒有耽誤的理由。
“將軍醒來了嗎?”
青雲飛頂着通紅的雙眼,整個眼皮都有些腫,只是臉上卻流露着一絲興奮。
寒舉靠在帳外,微微搖了搖頭,看了看大帳,低聲道:“將軍在休息,昨晚也沒有休息好,這幾日將軍因你之事,頗爲擔心呢!”
士爲知己者死!
青雲飛聽到寒舉的話,有些沉默,一句話也沒說,半晌才又道:“你去叫一下將軍,我有重要的軍機之事,需要馬上稟報將軍。”
寒舉看了一眼青雲飛,只見青雲飛嚴肅的看着自己,也不遲疑,點點頭,隨即馬上了就進了大帳。
不多時,柳伐披着長袍快步走出了大帳,看到青雲飛,臉上隨即就是一喜,他一把拉住青雲飛,不住地點頭,千言萬語,最後說出口,只剩下一句:“回來就好!”
這一段時間以來,柳伐着實是有些疲憊,北上日久,兵士們也是極其的疲憊,若非仇恨支撐着他們,他們已無再戰之心了,天氣漸漸轉冷,久別故土,柳伐也是有些想家了。
“回來便好。”
柳伐帶着青雲飛進了大帳,看到青雲飛也有些消瘦,又忍不住感嘆道。
青雲飛看到柳伐如此關懷,心中也是極爲溫暖,只是他向來不善言辭,只能抱抱拳,眼中卻滿是感動。
“聽寒舉說,你回營之後尚未休息,奔波一夜,馬上又到了中軍大帳,是有什麼要事嗎?”看到青雲飛滿是疲憊,一身風塵,柳伐也不廢話了,隨即也嚴肅起來,看着青雲飛,有些疑惑。
一說正事,青雲飛馬上也嚴肅起來,他看了看案上的行軍圖,馬上展開,又放到柳伐面前,隨即指了指西門的位置,又沉聲道:“將軍且看,這西門的方位。”
柳伐一愣,隨即看了看行軍圖,他點點頭,問道:“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說,無需賣關子。”
青雲飛憨憨一笑,隨即道:“將軍,你且仔細看看這塵關的佈局,再看看這西門的方位,一般新建城池,城門都是四方正對,你看着現在西門的位置,與東門並不相對,這不是很奇怪。“
柳伐看了一眼,咂咂嘴,點點頭:“的確,這佈局極爲不合理,按道理來說,西門的位置,應當是這裡纔對。”
青雲飛點點頭,哈哈一笑,隨即拱手言道:“將軍說的正是,我昨夜,便是從這裡出城的。”
“難道。這裡纔是原本西門的位置嗎?”
柳伐心中一動,隨即看着青雲飛,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青雲飛點點頭,緊接着道:“原本,西門的位置是與東門相對,只是西門初建之時,城中出現過一些離奇古怪之事,故而將此門封上,又在現在的位置重開一門。那道舊門便以虛土所掩,時過境遷,此事已是鮮爲人知。”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柳伐腦子極快,他馬上就明白了青雲飛的意思,北上日久,此時若是攻破了塵關,南獄則可定,大事可成。
“哦,對了……”
青雲飛突然想起什麼,隨即開始摸索起來,不過片刻,青雲飛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隨即又放在案上,看着柳伐,指了指盒子:“將軍,那城門洞內,有一磚臺,臺上放着此物,我出城之時,方纔察覺,走的匆忙,還未打開,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柳伐掃了一眼這盒子,只見這盒子上面紋飾精美,頗爲不凡,眼看便不是什麼尋常之物,柳伐凝視半晌,隨即道:“如此,打開看看吧!”
青雲飛點點頭,走到跟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除了一方印鑑之外,再無他物,這印鑑九龍相鈕,九龍下面更是萬里山河,青雲飛看了一眼這印鑑,馬上又轉交到柳伐的手中。
“咦……”
柳伐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只是覺得這東西很不凡,他看了一眼印底,眼中疑惑更甚,印文上面沒有一個字,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這圖案並不成畫,也不像是什麼文字,柳伐也看不出這東西究竟表達了什麼。
這印鑑的材料,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石頭,至少,柳伐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石頭。
凝視半晌,柳伐終是找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隨即也不再注意,只是把它放在一旁,他看了一眼青雲飛,又道:“城中現在是什麼情況?”
青雲飛終於回過神來,強打精神道:“城中糧草告竭,糧倉之中,已無糧草可用,軍心渙散,即便不攻城,這些蠻子,也支撐不下去了,勢必會撤出塵關的,現在城中的蠻子藉着抓我的旗號,到處縱兵搶糧,城中現在一片混亂,若是我等攻城,蠻子們一定無心戀戰。”
“如此甚好!”
柳伐點點頭,看了看一邊的寒舉,隨即下令道:“快,傳蔣百宴,辛和,盧玄進帳議事,盞茶之後,升帳。”
不過片刻,衆人來齊,剛一進帳,衆人便看到了青雲飛,隨即都是大喜,數日不見,大家都是極爲擔心,不料今日青雲飛已在大帳之中,怎教他們不歡喜。
寒敘一番過後,柳伐終於又開口了,他站起來,看了看衆人,又在帳中踱步片刻,隨即朗聲一笑:“諸位,破城就在此日,攻破塵關,我們,回家!”
一語既出,幾人都是一愣,隨即臉上都是一陣歡喜,塵關一破,蠻子在南獄沒了根基,衝城的蠻子,也就沒有了退路。
這就意味着,他們可以回南獄了,天氣越來越冷了,軍中的糧草也不多了,士兵們也沒有過冬的寒衣,戰事,蠻子們拖不起,柳伐,同樣如此。
回家,多麼遙遠的詞語,如今卻是如此之近,衆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開始感嘆起來。
看到帳中一片喧譁,柳伐微微一笑,又輕咳一聲,衆人馬上便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