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去,臺上一蒙着白紗的女子,撫着古琴,雖然看不見表情,可是能聽得出這琴聲中的悲意。臺下衆人聽得是如癡如醉,更有甚者,更是溼了青衫。
炎少秉看着柳渙,只見柳渙眼神玩味,眼中似有嘲意。他便問道:“賢弟覺得如何?”
柳渙淡淡一笑:“可惜了這曲子了,此中悲意。只是她彈出來的味道……”搖搖頭。閉上眼睛,便要出去。
炎少秉也是一笑:“賢弟對這音律想不到也是頗有研習,難得啊!”
二人聲音不大,卻是傳到路過的一紫衣侍女耳中,她微微有些奇怪,只是低下頭,徑直朝着臺上的女子去了。
柳渙與炎少秉坐在樓上,喝起酒來,看着這鶯鶯燕燕,柳渙沒有炎少秉那麼享受,只是有些頭疼。今日喝了許多酒,有些乏了,他看着炎少秉摟着一位姑娘,那姑娘爲炎少秉斟着酒,喂着盤中的珍奇異果,倒是十分享受。柳渙身邊也坐着一位,不過柳渙初次來這裡,顯得有些拘束,一旁的姑娘爲他斟酒,他卻笨拙的摸到那姑娘的手,實在是尷尬的緊。那姑娘看柳渙,心裡也是好笑,只是她卻不敢笑。這裡來的客人,都是來頭甚大,她若是得罪,絕無好下場。
柳渙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必如此,先退下吧”倒不是柳渙不近女色,只是不習慣,也不想習慣。
炎少秉見是如此,對那姑娘揮揮手,讓她先行退下。
在這仙舟之上,雲妃坐在臺後,看着鏡子,對着自己,說不出的厭惡,她厭惡自己的容顏,這副讓無數男子如癡如醉的面容,在她眼裡,卻是說不出的噁心,她寧願做一個普通人......
此刻那紫衣侍女走到那先前撫琴的女子身前,見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鏡子,說不出的冷漠。
雲妃看着着紫衣侍女走過來,臉色才稍微好點。
那侍女低聲說道:“雲妃......”
雲妃臉色又難看了下來:“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稱呼的......”又轉過頭去:“有什麼事嗎?”
侍女道:“方纔我再外面聽到,有一位客人在臺前低聲說您剛纔撫琴,沒有彈對味道。便又出了仙舟......”
雲妃也是驕傲性子,淡淡點點頭:“哦,那又如何?”
侍女見如此,也是啞巴了。就在此時,王媽媽走了進來。滿臉堆笑:“雲妃今日彈得真是不錯,新科探花郎和炎府公子在前面,你去爲他們舞上一曲吧。”話雖客氣,可是不容拒絕。
雲妃淡淡笑道:“我自省得,一會兒就過去。”
那侍女突然又道:“雲......小姐,方纔似乎就是新科探花郎說你琴無曲意......”
雲妃嘴角掛着一抹微笑,也不答話,進了後閣,卻是換了一身舞裝。坐在梳妝鏡前,又含了口脂。
心裡滿是悲意,卻是面掛微笑的出了仙舟。
柳渙坐在樓上,卻是有些意興闌珊,今日喝了不少酒,他也是十分的倦了,只是看炎少秉,似乎是越來越有興致了。心裡苦笑。
雲妃緩步與十二女子走了過來,此刻樓上樓下皆是眼前一亮。雲妃徑直走到柳渙跟前,微施一禮,柳渙看着她的眼睛,見她臉掛笑容,只是絕無笑意。又看了看炎少秉,炎少秉多流連於此處,卻是明白。
炎少秉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雲妃又施一禮,與這十二名女子,開始舞起來,雲妃長袖舞動,櫻脣微啓:“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金蓮急舞,音律淡起。柳畔金池,傳起悠悠歌聲,夜因她未央,又有鮮花撒下,瀰漫長裙,又落滿樓裡,額上梅花映着她的嬌豔,便是柳渙,也是癡了。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轉了下闋,又是一番味道。
柳渙再也忍不住,和了起來。炎少秉也是一笑,心裡暗道,這小子終於開竅了,卻是有幾分得意。
雲妃見他和起,嘴角微揚,什麼也不說,自顧自的舞着,舞的醉人,舞的傾城。
和了片刻,柳渙尤覺不足,摸了摸腰間玉簫,這是少武恆安在她中榜那日送與他的,他一直很少吹起......
自小柳震與柳渙多照顧他,卻是極少在家,他在上原看着那些玩的孩子,很是羨慕,可是他們都不願意與柳渙玩,柳渙也是十分孤獨,在這村子裡,有個落魄的書生,有着所有讀書人的臭脾氣,他也喜歡吹簫,沒有人願意和他玩,他便常去聽這人吹簫......
柳渙揹着雲妃,站起來,吹響了這支玉簫,許久未吹了,有些生澀,聽得有些刺耳,慢慢的卻是說不出的感傷,烈酒已溫,燭火已昏。
雲妃停下了舞步,看着柳渙,不知道去說些什麼。
月朗星稀九州愁,柳畔金池,鴛鴦醉高樓。
舞盡芳華,冷袖悠悠。仙舟蕩不盡千古恨,載不動幾沙鷗。
已醉去,音律起。花落滿地,金池一隅。
少年事,紈絝語。最難回首,雨後冷眸,鎖清秋。
柳渙放下手中玉簫,深深的吟出這首詞,看着窗外萬家燈火,說不出的落寞與厭倦,樓中也是一片沉默……
此刻窗外滴滴答答的,又起了小雨,又有些清冷,雨點困在仙林之外,這裡門庭太深,雨是進不來的。
柳渙終是緩過神來,對着雲妃淡笑一聲:“某失禮了……”又是微施一禮。
此刻掌聲響起,卻是炎少秉聽到這詞,心裡快然,看着柳渙,就笑道:“賢弟果然高才,好詞,當真是好詞,哈哈……”
雲妃聽到柳渙的歉詞,也是微微一笑:“公子高才,何來失禮?”眼中閃爍着異樣。一分好奇,一分仰慕,一分敬意,還有七分複雜。
柳渙此刻已是意興闌珊,卻是笑而不語,又對着炎少秉道:“炎兄,天色已晚,我們走吧!”
炎少秉雖然尚未盡興,只是聽到柳渙如此,也是無奈,告別雲妃,與柳渙一同出去逐月仙林。
雲妃送柳渙二人出去,外面卻是雨有點大了,柳渙正暗自皺眉,一雙如玉般晶瑩的柔荑伸了過來,卻是握着一把紙傘,紗衣下隱隱看到藕臂與皓腕,柳渙一眼看過去,卻是一雙明亮的眼睛,正是雲妃,此時炎少秉不知在想什麼,望着街上雨水,怔在那裡。
柳渙微微一笑,也不拒絕。拿過紙傘,卻是塞進了炎少秉手中。雲妃似是知道他會這麼做,又拿出一把紙傘,夜色下,卻能看到極爲精巧,卻是女子用的。柳渙苦笑,抱拳拉着炎少秉告別了雲妃。
雲妃看着他們的背影,聽着雨聲,卻是癡了……